(1.浙江大学文学院,杭州310028;2.南阳师范学院文学院,河南南阳473061)
《折伏罗汉经》考略
●张春雷1,2(1.浙江大学文学院,杭州310028;2.南阳师范学院文学院,河南南阳473061)
折伏罗汉经;譬喻折罗汉经;别生经;考证
《折伏罗汉经》不见于任何佛经经目,亦不被大藏经收录,但是《大正藏》和《卍新纂续藏经》中却屡次征引该经的部分内容。关于其性质,有学者认为其是佚经,有学者认为是别生经或异名,至今学界尚未定论。本文通过佛教类书《经律异相》所保存的《折伏罗汉经》两则故事,对《折伏罗汉经》的性质进行了考证和梳理,考证出其性质当为别生经;并利用佛教经录进一步考证出,佛经经录中的《譬喻折罗汉经》,应该就是指《折伏罗汉经》,两者所指当为同一部经书,即《折伏罗汉经》。
《折伏罗汉经》任何佛教经目不载,大藏经未收录,亦不见其单行本,但是《大正新修大藏经》(下文简称“大正藏”)《卍新纂续藏经》(下文简称“续藏经”)中却屡见众经征引其相关内容,如:《经律异相》卷二(T53p9a6)①、卷二十六(T53p141a20),《法苑珠林》卷五(T53p303a25),《地藏菩萨本愿经科注》卷六(X21p755c2),《梵网经心地品菩萨戒义疏发隐》卷五(X38p214c22),《律学发轫》卷一(X60p555b13),《归戒要集》卷一(X60p681a9-10),《净土资粮全集》卷三(X61p560a24),《释迦如来行迹颂》卷下(X75p44a9)等均有征引《折伏罗汉经》,其征引内容大同小异。《经律异相》所引最早,其他经本估计都是转引《经律异相》所载内容。对于《折伏罗汉经》的性质,学界莫衷一是,至今没有定论。白化文、李鼎霞认为其是未见佛经目录记载的佚经;[1]日本《大藏经索引·收录典籍解题》也将其列入散佚不传的佚经。陈士强认为其可能是佚经,也可能是某部见存佛经的别生经或异名。[2]由于《折伏罗汉经》未有单行本传世,亦不被大藏经收录,所以对此经的性质判断,没有直接的材料依据。但是所幸的是,我国第一部佛学类书释宝唱所编《经律异相》卷二、卷二十六保留了其两则故事。我们根据《经律异相》所保留的吉光片羽,对该经的性质作以考证和梳理。
《经律异相》是一部佛学类书,类书的特点是对已有文献材料的摘录和重新编排。宝唱编写《经律异相》时对选集的每一事都标注了原经出处。一般以“出某经”形式予以标注,如果也见于其他佛经则以“又出某经”标明,所以《经律异相》每则故事后面的“出某经”给我们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来源信息,具有极高的文献学价值。《经律异相》卷第二“忉利天将终七瑞现遇佛得生人中六”,故事后标注出自《折伏罗汉经》,这是我们所见到的,最早的标注《折伏罗汉经》的故事。由于《经律异相》是南梁宝唱于天监年间,奉梁武帝萧衍之命采择经、律两藏中稀有鲜闻之事,编撰而成,所以“忉利天将终七瑞现遇佛得生人中六”这则故事是宝唱直接摘自《折伏罗汉经》,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如果能对这则故事进行深入探讨和研究,应该能对《折伏罗汉经》的性质判定提供直接的材料依据。
通过比勘,我们发现《经律异相》卷二“忉利天将终七瑞现遇佛得生人中”这则故事,亦见于吴康僧会译《旧杂譬喻经》的第六十一则故事,为了便于比勘,我们将两则故事按照相关内容,列表如下。
通过对勘,除了个别字词外,两者故事基本完全相同。第13条差距较大,这是由于《经律异相》的编纂体例造成的。《经律异相》常省去中间描述性的话语,只留大意,并于故事结尾删去教训的话,如《旧杂譬喻经》“父母小大,供养毕讫,行香澡水,如法皆了,佛为说经”,而《经律异相》直接引为“佛为说经”,从第12条可以看出,两者几乎完全相同,仅一字之差,《经律异相》作“供具”,《旧杂譬喻经》作“求具”,“供”“求”同义替换。从以上对比,我们可以看出,《经律异相》所摘引的《折伏罗汉经》中的这则故事,应当是抄自吴康僧会译《旧杂譬喻经》中的第六十一则故事。只不过是宝唱在编撰的时候把原来的881字进行了删改,变成了629个字,显然《折伏罗汉经》应该是一部别生抄经。
表
《经律异相》卷二十六“二王以袈裟上佛得立不退之地二”,文后亦注引《折伏罗汉经》,然吴康僧会《旧杂譬喻经》未载,亦不见于其他经书。我们推测《折伏罗汉经》摘引的这部经书,现在已经亡佚了。由《经律异相》所存的这两则《折伏罗汉经》故事,我们完全可以推知,《折伏罗汉经》是一部别生经。
《譬喻折罗汉经》,唐明佺编《大周刊定众经目录》卷十五:“《譬喻折罗汉经》一卷……右件经古来相传皆云伪谬,观其文言冗杂,理义浇浮。虽偷佛说之名,终露人谟之状,迷坠群品,罔不由斯,故具疏条列之如上。”(T55p474c2)明佺认为《譬喻折罗汉经》当是伪经。唐智升《开元释教录》、唐圆照《贞元新定释教目录》亦均将其列为伪经。然此经除了明佺、智升、圆照的经录有记载外,其他经录均未载,亦不见单行本传世,其他经书亦未见到有相关的记载,所以学界对它的判定也只能根据明佺的记载,认为其是伪经。邓瑞全、王冠英[3]和日本学者小野玄妙均认为其是伪经。[4]曹凌《中国佛教疑伪经综录》[5]亦将其列为疑伪经,并注此经已亡佚。
《譬喻折罗汉经》可能并非伪经,而就是上文所讨论的《折伏罗汉经》。
首先,《譬喻折罗汉经》经名只见于明佺的《大周刊定众经目录》,让人生疑。记载《譬喻折罗汉经》经名的虽然有三本经录,除了明佺《大周刊定众经目录》外,还有唐智升《开元释教录》、唐圆照《贞元新定释教目录》。但是智升和圆照在记载该经之后,均注言“此八十经,自古伪录,皆未曾载。《周录》独编,虽云古来相传,皆云伪谬,而不别显出何录中,且依《周录》,件之如上”。从两人的记载可以看出,虽然明佺《大周刊定众经目录》将《譬喻折罗汉经》等经列为伪经,认为其古来相传,皆云伪谬,但并未注明出自何录中。可见智升和圆照只是照抄明佺的《周录》所载,自己也未见到《譬喻折罗汉经》的单行本或者其他经录中有关《譬喻折罗汉经》的记载,因此才会如此出注。所以三本经录中,其实只相当于明佺有记载。
其次,明佺对《譬喻折罗汉经》记载的可靠性,值得怀疑。凡是能在其他经录中直接找到的经目,明佺均会注出自何录。如《大周刊定众经目录》卷一:《殖众德本经》一卷,右晋代竺法护译,出《长房录》(T55p374b15-16)。《大周刊定众经目录》卷一:《弥勒菩萨所问本愿经》一卷(一名《弥勒菩萨本愿经》一名《弥勒菩萨难经》九纸),右西晋代竺法护译,出《内典录》(T55p374b19-21)。《大周刊定众经目录》卷一:《出要经》一部二十卷,右道安云晋代竺法护译,出《僧佑录》(T55p374c18-19)。《大周刊定众经目录》卷一:《诸法无相经》一卷,右后秦代弘始年鸠摩罗什译,出《宝唱录》(T55p377a13-14)。《大周刊定众经目录》卷二:《菩萨本业经》一卷(是净行品重翻,《长房录》云《本业经》)右东晋佛陀跋陀罗译,出《静泰录》(T55p380c18-19)。明佺《大周刊定众经目录》征引的其他经录还有:后汉《朱士行录》《晋世杂录》《竺道祖录》《聂道真录》、僧叡《二秦录》、竺慧《宋齐录》《靖迈译经图》《真寂寺录》《达摩欝多罗录》等等。而对《譬喻折罗汉经》,明佺虽然说“古来相传,皆云伪谬”,却并未指明其出自何经录,“观其文言,冗杂理义浇浮。虽偷佛说之名,终露人谟之状”,从这句话可以推测,对《譬喻折罗汉经》可能是明佺自己推测判定的。
再次,明佺对《譬喻折罗汉经》经名的判定应该是受到《经律异相》的影响。《经律异相》作为佛教第一部类书,历来受到佛学研究者的重视,明佺在编写《周录》的时候肯定也会参考。《经律异相》卷二“忉利天将终七瑞现遇佛得生人中六”注引《折伏罗汉经》可能就是《譬喻折罗汉经》的出处。《经律异相》卷二的这则故事是抄自吴康僧会译《旧杂譬喻经》卷二,第六十一则故事。另外在藏内现存之吴康僧会译《旧译譬喻经》卷二第五十四条故事后有“折罗汉譬喻抄七首”等字样,曹凌认为此句所指不详,然我们结合《经律异相》的引文,“折罗汉譬喻抄七首”可能告诉了我们重要的文献信息。我们推测,这句话其实是说《折罗汉经》引了吴康僧会译《旧译譬喻经》七则故事。《经律异相》只摘引了其中的一则。因其出自“譬喻经”,故而明佺的经名中加上了来源,故而题为《譬喻折罗汉经》。
综上,我们认为明佺所载的《譬喻折罗汉经》应该就是《折伏罗汉经》。由于明佺把《经律异相》中所征引的《折伏罗汉经》改为了《譬喻折罗汉经》,所以才可以解释,除明佺外,其以前的经录和以后的经录均未见《譬喻折罗汉经》的相关记载。
[注释]
①本文所引佛典文献标注格式为“T”指《大正新修大藏经》(台湾“中华佛典协会”及法鼓山佛院著, 2010年)、“X”指《卍新纂续藏经》(同前),“p”前后的数字分别表示册数和页数,a,b,c分别表示上中下栏,栏后数字表示行数。下同。
②“變”,元、明本作“瘦”。
③“及”,宮、宋本無。
④“勉”,宮、宋本作“挽”;元、明本作“娩”。
⑤“聖”,宋、元、明本作“甚”。
⑥“愛”,宋、元、明、宮本作“受”。
[1]白化文,李鼎霞.《经律异相》及其主编释宝唱·国学研究(第二卷)[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593.
[2]陈士强.大藏经总目提要文史藏(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30.
[3]邓瑞全,王冠英.中国伪书综考[M].合肥:黄山书社,1998:919.
[4](日本)小野玄妙.佛书解说大辞典·第九卷[M].日本东京:株式会社大东出版社,1935:131.
[5]曹凌.中国佛教疑伪经综录[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9.
G256.22;B942
E
1005-8214(2014)10-0077-03
张春雷(1978-),男,河南开封人,文学博士,浙江大学文学院博士后流动站研究人员,南阳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古汉语史、佛教文献学。
2013-08-09
[责任编辑]宋玉军
本文系国家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唐代佛经注书语言研究”(项目编号:12CYY039);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经律异相异文研究”(项目编号:10YJC740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