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的季节,时常到山野散步。每一次看到在草丛中默默地开着黄花的蒲公英,心中总有一种不可言状的情感在萌动。
早春三月,北方的冰雪刚刚融化,冷风习习,乍暖还寒。而在那万物还未完全醒来的时刻,蒲公英却在落叶和枯草的掩护下,悄悄地把翠绿的嫩叶伸向春天。当大地渐渐复苏,小草刚刚吐出新绿,蒲公英却捷足先登,一压群芳地绽放出黄茸茸的花朵,漫山遍野,把春天点缀得淋漓尽致,无处躲藏。
蒲公英,俗名婆婆丁,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它的影子遍及各地,在岩缝间,在小溪旁,在马路边,在田埂上,到处都可见到它那微薄而不可轻视、弱小而不可凌辱的形象。
“婆婆丁,抱娃娃,一抱一爬搽”,奶奶一边教我们唱着儿歌一边把开着黄花的蒲公英摘下一朵。黄色的花朵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金光闪闪。只见她把绿色的茎干折断一节,端口处立刻涌出奶白色的水儿,塞到我的嘴里,嘴里就有一种苦隐隐、甜滋滋的感觉。“像奶汁吗?”奶奶问我。我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她让我把蒲公英的茎干含在嘴里待了一会,再拿出来一看,的确有了神奇的变化:只见细小的茎干开成好几股,并且卷曲着像刚刚张开的小孩子的娇嫩的手指。我才明白原来就是这样的“一抱一爬搽”。不过就是这小小的变化和欢快的儿歌却给我带来了无尽的愉悦,使我对这充满神秘色彩的蒲公英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去玩去吧,孩子!”奶奶上坡是不会让我干多少活的,于是我便像脱缰的野马在山野上奔驰……
温暖的阳光照在冰冻了一个冬天的土地上,迎面吹来和煦的风儿昭示着春天的即将到来。奶奶领着我和一伙邻居妇女儿童挖野菜。奶奶走在前面吆三喝四的指挥着,山岗上,田野里,到处都能听到她特殊的声音。她是一个大嗓门,喜欢唱歌。那时候兴唱样板戏,沙家浜,红灯记里的沙奶奶和李奶奶的唱段,奶奶都能唱得惟妙惟肖。而且她还能记得许许多多野菜的名字及来历。什么“七七菜”、“灯笼棵”、“溜溜嘴”、“苦菜花”等等,奶奶知道的可多了,最使我难忘的还是她对“婆婆丁”的描述。后来我才知道,“婆婆丁”就是被无数文学家赞美和津津乐道的蒲公英!
我把开透了的像白色的大绒球一样的蒲公英摘了一大把攥在手里,朝着风去的方向一吹,只见漫山遍野都是小小的像雪花一样的花絮在飘荡,我的心儿也荡漾开来,却浑然不知在为蒲公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
累了的时候,奶奶把我们拢在一起,听她讲起有关蒲公英的故事:
相传古代洛阳有一蒲姓人家的千金小姐取名“公英”。有一天她发现右乳下长了一肿块,隐隐作痛,随叫来一位江湖游医为其诊病。游医见公英长的花容月貌生了邪念,肆意调戏。公英忍无可忍,扇了他两记耳光。游医恼羞成怒,在外到处造谣中伤,说是公英有失贞洁。公英有口难辩,好不委屈,心想以死洗刷清白。她悲愤的来到河边,万念俱灰,纵身往下一跳。千钧一发之际,一青年渔夫跳入河中,将她救起。
渔夫听了公英的遭遇唏嘘不已,每一天用一种长着锯齿长叶,开着绒花的野草为小姐内服外敷,精心调制。不久公英的肿块竟奇迹般的消失了。日久生情,且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公英以身相许,与青年渔夫结为夫妻。成就百年之好。二人约定,把那为其治好了乳痈顽疾的野草取名“蒲公英”。从此,这个不知名的小草,便有了一个美丽动听的名字!
想不到一颗平凡的小草竟有这样神奇而又哀怨缠绵的故事。只觉得那位打渔的青年真是幸运,托了蒲公英的福,找到了一位美貌的姑娘,且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千金。从此我就对这小草有了特殊的关注。
奶奶把挖来的蒲公英洗净,放上一点用石磨研细的花生和大豆汁糊,做成了蒲公英渣豆腐。在那时候,吃上一个地瓜面窝头,喝上一碗这样的渣豆腐,那种苦中带香,香中带甜的味道现在是感受不到了。
奶奶的为人也像那朴实无华的蒲公英,热情、善良、博爱,从不向困难低头,即使是那些最最艰难的日子,她也是保持着乐观的态度,始终不离不弃的守护和养育着我们。而我们幼小的心灵里也在默默的祈祷,希望自己快一点长大,让奶奶多活几年,好多报答他几年,让她享几年清福。
然而命运注定不会给我们一次报答奶奶的机会。在我十八岁的那一年,奶奶因病永远的离开了我们。那个北风呼啸的下午,我跪在奶奶的灵前,泣不成声。苍天似乎在无情的捉弄我们,奶奶在我们即将长大成人的时候,悄悄地走了。只把无尽的依恋和思念留给了我们。
蒲公英不仅花朵娇艳美丽,更有其自身内在的完美和善良。无私奉献,无怨无悔,默默无闻,牺牲自我,服务他人。虽然出身贫寒,经历艰难,命运苦涩,却把美好和幸福带给人间。在早春时节,北方人最早吃上的新鲜野菜,爽口开胃,营养丰富,难得的美味佳肴。在大城市星级酒店的餐桌上,也经常出现嫩绿高贵的身影。蒲公英,一味苦口的良药,清热解毒,消肿散结和催乳作用。兼有利尿、缓泻、退黄疸之功效。可食用,生吃、熟食俱佳。
蒲公英不仅知春早,报春快,是春天的使者,而且花期长,久开不败,更是春天的捍卫者。直到初冬来临,一次次的寒霜袭打,其他花草树木已经渐渐枯黄衰败,可蒲公英仍执著地追求着生命,迎着飞舞的雪花,依然碧绿苍翠,顽强生长,一朵朵黄色的小花坚强挺拔,傲霜斗雪,不屈不挠,就是不肯把春天放弃。
蒲公英虽然弱小,但性灵高远,志在四方,有顽强的生存能力和繁衍能力。花瓣儿凋零后,花茎上长出一团白色的绒球,这就是蒲公英坚定高傲的种子。每粒种子都有自己毛茸茸的翅膀,不愿做井底之蛙,不甘心寂寞,不满足于现状,心中怀着对外面世界美好的向往,在风的怂恿下,决心做一番生死拼搏,完成一次希望的旅行,实现生命的跨越,把理想放飞远方。
蒲公英,绿油油的叶儿,黄茸茸的花,凝聚着我孩提时深刻的记忆。我期待过,采挖过,吞食过。蒲公英,帮我充过饥,度过命,解过馋。在苦涩的滋味中,能品尝出我遥远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