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徐家丝织厂在县城开设门市部,门市部由徐家独子徐长福的未婚妻韩豆豆一人掌管。韩豆豆从早忙到晚,别说没工夫跟徐长福谈个情什么的,就是有她也没精力谈,一天下来端只饭碗都手发抖,掉地上,碎了。徐母脸就肿。韩豆豆光落泪,不吭声。徐长福心疼她,知道她累坏了,就向母亲提议,给门市部招个营业员。徐母脸更肿了,埋怨道:“这家产将来还不都是她的,连这点苦都吃不起!”话虽这么说,但徐母还是从娘家的远亲里挑了个姑娘来,叫张宁,比韩豆豆小半岁,人长得漂亮,嘴也甜,韩姐与伯母时刻挂在嘴上;手脚更勤快,不光在门市部,到了徐家,也黏着徐母帮这帮那,让徐母喜欢得不得了。
有了张宁这个好帮手,韩豆豆终于有空闲可以和徐长福去看个电影,或回娘家看看父母什么的;韩豆豆对此过意不去,但张宁总是满心欢喜地对她说:“韩姐你忙你的,我没事。”确实,张宁挺能干的,韩豆豆不在,门市部的生意反而更好。徐母就当着韩豆豆和家人的面夸她:“怎么样?我有眼光吧?小宁就是能干!”
这天韩豆豆要回娘家,徐长福从家里取钱给她,给家人买点礼物。谁知韩豆豆从娘家回来,徐母就大呼小叫,骂她手脚不干净。徐长福再三声明钱是他拿的,是他给韩豆豆的。徐母非但不信,反而责备儿子:“你就这么护着她,将来有你的苦头吃。”韩豆豆见徐长福被骂,也不敢申辩,反而安慰徐长福:“你不要难过,我不会怪妈的。”
三个月后,门市部少了钱,而且数目不小,韩豆豆哪敢隐瞒,徐母一听就跳将起来,骂韩豆豆贼喊捉贼。“你污辱人!”韩豆豆十分委屈道:“钱不是我拿的。”而张宁就更委屈了,哭哭啼啼,说门市部就她和韩姐两人,不是韩姐拿的就是她拿的?徐母就问韩豆豆有什么证据?韩豆豆哑了。徐长福说:“我和豆豆青梅竹马,知道她的为人,她不会拿这个钱的。”徐母却说:“小宁是我从小看到大的,知根知底,她更不会拿这个钱!”事情折腾了一些日子,最后还是一笔糊涂账,不了了之。
但是不到半年,门市部又少钱了。
这回事情闹大了。徐母认定是韩豆豆偷的,骂她狗改不了吃屎,而且把旧事又翻了出来,说她可以原谅韩豆豆一次两次,但决不会原谅三次。徐母一向看不惯韩豆豆,首先她的名字就难听,韩豆豆,寒抖抖,哪像是徐家将来光大门户的少夫人,再说她体弱多病、做事抖抖嗦嗦的,成不了大事,要不是宝贝儿子爱得死去活来,当初她才不同意这门亲呢。徐母当机立断,不但把韩豆豆辞了,还退了婚,因为在她心里早已另选了儿媳妇。晴天霹雳!韩豆豆万念俱灰,只有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她投了燕子河,但没有死成,最后被家人接了回去。再说张宁,当着韩豆豆和徐家人的面对天发誓,如果是她拿了钱,就让她断子绝孙!
韩豆豆走后,门市部便由张宁掌管,又叫她叔叔帮忙。生意兴隆,徐家的丝织厂越办越大。徐长福也在母亲的周旋下,娶张宁为妻。夫妻俩倒也恩恩爱爱,生活美满,美中不足的是,张宁婚后一直留不住孩子,每次怀上个把月就流了。夫妻俩跑了不少医院,吃了不少药。徐母到处烧香拜佛,家里供满了送子观音,但都没有用。婚后六七年,张宁就流产七八次,最后一次好不容易保胎保到五个多月大,结果还是流了,大出血,又刮宫,医生明确告诉她和家人,她的子宫已薄如蝉翼,不能再怀孕了。这对事业蓬勃发展、拥有上亿资产的徐家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徐母毫不留情地要儿子离婚,另找媳妇。但徐长福死活不肯。徐母使出女人的拿手绝活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儿子;这回徐长福却铁了心,他不像那些为富不仁的老板,在人生的道路上他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徐母只有退让,让儿子去外面抱个私生子回来。当然,必须是徐家的种。徐长福权衡再三,只有先答应下来。
再说韩豆豆,她原本是徐长福未婚妻,在农村办了酒就等于结了婚,而且退婚前一直住在徐家,不但被人骂作二婚头,还背上小偷的恶名。韩豆豆心灰意冷,很多年都不问婚事,最后一狠心嫁到偏僻的穷村,过着异常清贫的日子。丈夫倒是十分疼爱她。但贫贱夫妻百事哀,第二年春天韩豆豆生下一个男婴,刚满月就得了顽症,没钱治病,夫妻俩跪在院长面前百般哀求也无济于事,医院是拿了钱也未必消灾的地方,更何况没钱。他们转而跪到院前的人行道上,向过路人磕头,但看热闹的不少,给钱的没有。这天徐长福去医院,一眼就认出韩豆豆。徐长福的律师朋友向夫妻俩声称有个老板愿意出钱给孩子看病,而且再给他们一笔不小的钱,但孩子必须让人领养,从此与他们断绝任何关系。夫妻俩见孩子有救,甘愿忍痛割爱,但韩豆豆拒绝了对方给的钱,她说:“我不卖儿子。”
一个月后,徐长福抱回家一个健康男婴。徐母只道是徐长福的亲生子,直呼阿弥陀佛,去给观音菩萨烧高香。张宁也视如己出,庆幸有这个孩子才有她在徐家的明天。而徐长福更是把自己对韩豆豆的爱全部移植在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