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教育：在家上学

“超级奶爸”张乔峰的“精英教育”

因为发表了一篇帖子，张乔峰曾一度成为新闻人物。

2012年6月1日，张乔峰在网上发表了一篇《冲出体制藩篱，翱翔自由蓝天》的文章，讲的是他让7岁的儿子在家上学的故事。

彼时，张乔峰给儿子选的是一所可以寄宿的民办私立学校，每年学费就要4万元。然而，儿子每周回家后，张乔峰总能感觉他有点郁郁寡欢、呆呆的。原来，学校下午5点多开始休息，吃完饭，孩子们直接回宿舍，一个晚上都在宿舍待着。6点多，外面还阳光灿烂，孩子就不准外出活动了。

和儿子商量后，张乔峰果断为儿子办理了退学手续，他决定辞去年薪几十万的工作，自己在家教孩子。

张乔峰曾被保送进北京大学物理系，后转到社会系，尽管并没有做教师的经验，但他对自己的能力毫不怀疑：“我是文理复合型人才，一个人教全部课程不在话下。”

经过八九个月的探索，张乔峰发现一对一教孩子的效率是学校的很多倍。他说：“毫不夸张地说，一年级的外语书，我只用了两个早上，儿子就全学完了，完全可以利用节余出来的时间学习更多的知识。”

渐渐地，张乔峰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多带几个孩子，而且，更多的孩子在一起交流，更有利于孩子成长。于是他开始在网上发帖，介绍自己的教学经验，希望招募更多的学生，每个学生每年的学费6万块……

一些家长慕名而来。一番考察，最终张乔峰收下了两个外地的学生，他把卧室改成了“小私塾”。

在张乔峰的家里，客厅除了一张大圆桌、一台电视、一台电脑，其他都是书和玩具。虽然孩子才一年级，但进门左手的一排5层的书架上摆满了英语书籍、课外读物，四周的白色墙壁上，除了几张简单的装饰气球贴画，还挂了一幅汉语拼音字母表，旁边是一张课程表。

张乔峰为笔者详细地介绍了孩子们每天的时间安排，以周一为例：早晨7点到7点半是起床、洗漱、喝水时间；7点半到8点，是早锻炼的时间，张乔峰每天会带着孩子们在小区的楼下锻炼身体；8点到8点半是早餐时间；8点半到12点，是4堂45分钟的课程：一节数学课（包括：逻辑游戏、科普阅读、科普碟片、数学教材、奥数等），两节英语课（包括：故事、歌谣、自然拼读、日常对话、北师大教材等），一节英语音乐欣赏课（播放各种类型的音乐碟片）。

中午12点到下午1点，是午餐和休息时间；下午1点语文课（包括：故事、三字经、百家姓、苏教版或北师大版教材）；2点是阅读课（包括：安全、行为、历史、地理、文化、物理化学生物、文学等）；2点45分，是加餐时间；3点到4点是室外玩耍时间；4点到6点是游泳兴趣班；6点是晚餐时间。之后，孩子们自由安排；晚上10点，准时熄灯休息。

文化课基本每天都差不多，下午的运动项目都不同：周一下午是游泳，周二和周四是武术，足球安排在周五下午。周三下午比较机动，有时候集体做游戏，或者参加社会实践。周六，孩子们完全休息，周日上午是男孩子俱乐部时间（参加橄榄球、拳击等运动）。

回首一年多来的教学实践，张乔峰很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效果非常的好，英语已经达到小学三四年级的水平，语文、数学测评成绩基本在95分以上，孩子保持了原本的天性和灵气，并对学习抱有浓厚的兴趣。”

谈到在家教育这一年来的得失，张乔峰笑了：“我很辛苦，但是我觉得值。这一年来，我的身体越来越好。因为和小孩子在一起后，我的生活变得非常有规律，精神面貌越来越好，心理上也越来越年轻。其次，就是我的知识得到了恢复和训练，英语的口语更好了。我很享受目前的状态。而且，孩子们也有了学籍，能参加学校的各种比赛。”

谈到未来的打算，张乔峰说：“我用8年时间教完学校课程，最后留两三年作为机动。比如，有的小孩想考国外的学校，我就提前一两年专门去研究怎么考，然后有针对性地加强训练；如果参加国内的考试，我更不担心，花一年半左右的时间，把孩子们训练成一个做题高手。考试在我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在采访中，张乔峰也强调在家上学并非易事：“首先，家长要有很强的责任心，不能一时冲动，半途而废；其次，家长要有一定的综合素质，文化、心理等都要有一定的水准，至少，孩子的文化课你要能熟悉并驾驭；最后，家里的经济来源要解决，你辞职教子，生活不能受到任何影响。另外，对于男孩子，我不建议妈妈带，因为妈妈容易溺爱，对孩子的成长不利。”

在家上学只是一种途径

在中国“在家上学”这个圈子里，袁鸿林绝对算得上是领军式的人物。但对他来说，在家上学只是教育的一种途径，自己只是在做着漫长的尝试。

袁鸿林42岁时才中年得女，喜悦自然不言而喻。然而没多久，他眼中的掌上明珠，却成了幼儿园里的“问题儿童”。

原本生性活泼的她，竟然变得郁郁寡欢，不肯去上学。不仅如此，小逸经常生病。“上幼儿园虽说是一年，实际只上了半年，其余时间都看病去了。”

袁鸿林和妻子商量过后，做出了一个决定，把女儿接回家自己教育。

“我可以教女儿，如果专业和我相近的话，教到研究生都没问题。”袁鸿林自告奋勇。袁鸿林先后获得北京大学硕士、南开大学博士生学历。国学深厚，懂得英、日、法、德、俄等多门外语。

说来也怪，自从袁鸿林把女儿接回家后，小逸也就远离了医院，又恢复了天真活泼的个性。袁鸿林还开始专门研究教育，在博览中外有关早教的书籍之后，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家长给孩子提供的有益接触越多，比如外语、音乐、绘画等，孩子就越有成就感、越自信、越快乐。

孩子永远不会被知识所累，关键要寻找孩子容易接受的教学方法，只要她感兴趣，那么所有的学习都不是难题。为了不让小逸觉得拉小提琴枯燥，他始终传达给她这样一种理念—拉小提琴只是在玩，并且他也买了一把小提琴陪着女儿一起玩。这样，小逸很快度过学习乐器的最初难关，一次可以拉上半个多小时，这种“玩”实际上进入了比较正规的阶段。

为了让女儿更好地学习，袁鸿林决心开家现代私塾。2003年暑假，袁鸿林租了一间20平方米的门面，成立了“哈利快乐英语角”。为了给女儿招募一些陪读的学生，袁鸿林专门招收和小逸同龄或稍大的学生。

课堂也很特别，袁鸿林把它设在离家不远的公园里。

每天早上，袁鸿林都要带着孩子读好几本书，首先是《论语》，有时还要读一些古诗词。其次是英语，选用《新概念英语》一二册，还有日语，差不多读半小时让他们休息一下，30分钟后再接着读书。一般来说，一个早晨真正读书的时间约有两个小时。时间不算很多，但他们读书的效率却特别高，在如此美妙的大自然中，孩子们精神振奋、思路清晰，尤其是30分钟的休息时间，好动的孩子更是满园嬉笑奔跑。一动一静，对他们的学习和锻炼、身体和性情都大有好处。

袁鸿林给孩子们设置的课程门类非常广泛，包括文言文、英语、日语、法语、美术等，文言文教材是《古文观止》，英语用《新概念英语》，还会寻找一些教学视频作为补充。现在，除了小提琴外，小逸所有的课程，包括写毛笔字、画画、下棋等，都是由袁鸿林自己来教。

袁鸿林也曾担心，女儿一直在家上学，是否能适应学校教育？于是，在袁小逸9岁时，曾在家附近的学校上过一段时间。但小逸还是更愿意回家上学，她觉得，在家上学比较自由。

“我觉得学校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至少提供了一个相对较大而彼此竞争的平台和环境。而且各种各样的设施、资源都很齐全。但私塾教育相对家庭化、个性化，也更自由。学习氛围很轻松，只需要把课堂上要求的做到就行。但我觉得，就是这样的轻松才能造就高度专注力和颇有探究乐趣的学习，也会产生高效率的结果。”谈起学校教育和在家教育的不同，14岁的袁小逸有自己的见解。

目前，袁小逸在绍兴文理学院旁听心理学课程，同时参加自学考试。

孩子过得很轻松，我也很轻松

众多家长都曾让孩子尝试过学校教育，因种种原因而最终选择在家上学。

但胡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女儿去学校。从事美术教育的她，觉得国内的教育常常忽视孩子内心的表达，把孩子很多天真的东西都压制住了。

胡晓为女儿王一各精心挑选了各种国外教材。因为国外“在家上学”模式发展较早，都有系列教材。

数学教材是新加坡的，因为这套教材注重左右脑的开发，先从形象思维再到逻辑思维；还有一套美国的教材，里面包含了历史、地理等大量人文知识。由于这些教材都是专门为“在家上学”的孩子编写的，所以其内容也是寓教于乐。如果遇到不懂的，王一各可以在网上查找答案，也可以问网上的老师。而课后的自我检测，也能让王一各自己检测学习成果。

在家上学，对王一各来说意味着自由和快乐。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她通常是早上9点到10点起床，然后在书房里学习几个小时。学习完规定的课程后，就开始画画、学钢琴、给芭比娃娃设计衣服、和妈妈一起做饭……父母不会安排她的生活，但王一各总会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如果王一各想找小朋友玩，那她就可以去小区内妈妈办的“艺术儿童工作室”。

胡晓是一个“放手妈妈”，对女儿没有学业上的要求。但王一各却在学习上十分努力和自律。胡晓经常对女儿说：“慢慢来，不用学那么快。”

不仅学习上不用操心，3年前，妹妹王各个出生后，王一各更是成为了妈妈的好帮手，帮妹妹打扮、陪妹妹玩、哄妹妹睡觉……

在家上学这么多年，王一各很喜欢家里的生活。当然也有遗憾，除了几个和她一样在家上学的孩子，王一各很难交到朋友。

因为同龄孩子放学后的时间被作业和兴趣班填满了，即使偶尔和王一各见一面，也会被父母安排在网球训练场上。“我希望孩子之间只是单纯地聚会玩闹，而不是在兴趣班这样的场合。”胡晓对此很无奈。每次经过学校附近，胡晓也会问女儿对学校是否有向往？王一各却摇摇头说：“我不喜欢学校，因为学校操场上总是没有人在玩。”

除了固定的家庭日，王一各很少出门。如果外出旅游，她会做很详细的出行计划，比如订酒店、机票等，但如果让她单独出门坐地铁，她会感到害怕。对于陌生人，她不会表现得过于热情，而是有些无措。但不管怎么说，她喜欢“在家上学”的方式。

苍山学堂：让孩子自主、快乐地生活2010年底，9岁男孩的父亲陈阵，在云南大理苍山之上、洱海之边，找到了美丽的桃溪谷，并选好了谷中的一处别墅，准备在此成立一所小小学堂—苍山学堂。

此前，陈阵在北京经营自己的公司，妻子也是一个大公司的高管，可以说，他们是外人所羡慕的“成功人士”。但多年打拼，早已让夫妻俩感到厌倦。

当时，陈阵的儿子在北京一所小学读三年级，因为作业量大、经常要做到很晚而有些厌学。陈阵找老师沟通，希望减少课业压力，老师没有同意。对于早就想远离都市的陈阵夫妇来说，儿子在体制内学校的不适更坚定了他们做出改变的决心：让儿子退学，举家迁居云南，改变生活方式的同时改变教育方式，从此“诗意地栖居”。

决定让儿子“在家上学”后，陈阵也担心孩子会因此失去同伴。基于这个原因，他决定创办学堂。

陈阵认为，教育并不是简单地将自己的所知、所学、所想灌输给孩子；恰恰相反，教育最重要的是孩子的兴趣和成人的放手，老师的作用只是维持孩子的兴趣。能够真正理解、认同这种教育理念和方式，并愿意负担学费的中国家长（在苍山学堂，每个孩子每个月的收费是5000～6000元人民币），在陈阵看来还不多。因此，两年来，苍山学堂一直坚持超小规模招生，最多时有6个学生，最少时只有两个。

2011年9月1日，苍山学堂迎来了第一个学期。学堂成立了学生自治会，让孩子们自己决定他们的日程安排。大家约定，先以学习呼吸、学习吃饭、学习做家务、学习不抱怨为主。在功课方面，背诵国学、阅读英文故事、自选科学书籍等。但两周后，功课部分就大幅改变。因为孩子们不喜欢功课，很抗拒。

孩子们每天早起爬山，早餐完毕开始做自己的值日区卫生，做完值日后，开始写书法。下午会有一段时间用来读经，其他时间就由他们自己安排。

陈阵坦言，他也经历了一个从“想不开、放不下、做不到”，到逐渐“想得开、放得下、做得到”的过程，直到把时间和选择权完全放手给孩子。老师只需要保证孩子有问题时随时和他谈话、沟通，然后示范每一天应该怎样度过—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就好了。

一个学期后，因为大理校址的租用问题，苍山学堂的教学方式改为游学。2012年4月至8月，苍山学堂的老师和孩子们游走了东南亚五国。而2013年1月底开始的冬令营，大家去了尼泊尔。旅途中，老师让孩子们通过自己点餐、自己询问酒店无线网密码、用自己词汇量不够的英语和各种比划来和当地人交流等小事，学习自我管理。通过游学，陈阵感到孩子们变得更加自信，由于生活的需要，他们更主动地学习关于语言、文化、地理等方面的知识。

“您的孩子呢？他更喜欢现在的自己还是从前的自己？”笔者问陈阵。电话中，陈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叫过儿子。“当然更喜欢现在的自己，再也不用早起去上学……”陈阵12岁的儿子给出非常确定的回答。

陈阵也提醒准备尝试送孩子来学堂的家长：首先，你自己是否已经想清楚、放得下、能做到了？这主要是指不再用任何体制内的标准衡量孩子，不再对孩子有任何功利的期待，不再试图用自己的意愿操控孩子的人生。

在家上学，会比在学校更自律

说到当初选择在家上学的初衷，王俊坦言也没想那么多，就是希望孩子快乐，也是受到了王俊父亲王文康的影响。上过私塾的王文康，认为孩子不上幼儿园也没问题，还能张扬自身个性。王俊认同父亲的观点，在和丈夫沟通后，小蓉榕开始了“在家上学”。

在家上学，学什么？谁来教？王俊有着自己的独家秘方：对于艺术、绘画、钢琴、书法、阅读等培养兴趣、挖掘天性的课程，王俊亲自上阵，她注重培养孩子的自主能力，由着孩子的喜好安排课程。

王俊会跟女儿一起制定学习计划，并鼓励女儿每天按时按点完成“课程表”，然后给予奖励。所有“课程”都会以蓉榕感兴趣的方式教学，一旦女儿有抵触情绪，王俊会迅速根据情况改变授课策略，慢慢摸索出一套适合蓉榕的教学方式。

比如，绘画课往往是王俊首先画幅画，小蓉榕就在一旁好奇地观摩妈妈的创作过程，边看边问边思考，最后她要完成的是在同一主题下尽情想象。一堂课，母女俩，你一笔我一画，就这样上完了。由此培养了蓉榕对画画浓厚的兴趣，她把画画当作游戏和玩耍，曾拿到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儿童环保绘画比赛最高奖。

文学和艺术方面，王俊自己指导女儿。但到了小学阶段，像语文、数学等课，王俊就请专业老师上门辅导。每天两小时，风雨无阻。而钢琴、表演、英语、围棋等，她都是把蓉榕送到少年宫的兴趣班。11岁时，小蓉榕才开始回到学校。

王俊认为：每个孩子都应该去尝试不同的经历，在家上学这段经历对蓉榕很有帮助，她应该去体验一下校园生活了。蓉榕也很乐意去迎接这个充满刺激的“挑战”。

“回归”校园生活后，蓉榕仍然得心应手，不到17岁就被美国名校南加州大学录取，随后以全A的优异成绩结束了大学第一学期的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当被问道是否会因专职教孩子而忽略丈夫时，开朗活泼的王俊说道：“怎么会呢？培养出一个健康快乐的孩子，一定会增进自己和爱人的关系，孩子是一个家庭爱与幸福的纽带。”

但王俊也认为在家上学，对父母还是有要求的。她总结道：“家长一定要自信和自律。家长自律，才能做好孩子的表率。你想要孩子每天按时起床，你自己就不能赖床；你想要孩子主动学习知识，自己就得博览群书，坚持进步。在家上学，能给孩子更多的快乐，却不等于让孩子撒欢儿，有目的开放性的兴趣教学，首先要遵循一个大的进度规划框架。剩下的，就是用心了解你的孩子，了解她不同阶段不同的需要。”

《婚姻与家庭》：如果让你用一句话形容在家上学的时光，会是什么？

蓉榕：一言以蔽之，思无邪（想到的第一句话……）。另外，在我看来，在家上学最大的收获就是—有更多的时间学课本以外的东西、在旅行中增长见识，我的阅读量和实践能力还是比同龄人出色的。

《婚姻与家庭》：妈妈说你有很强的自主能力，可以提前规划很多事情，你认为这和在家上学有关吗？

蓉榕：怎么说呢？一般人可能认为学校里作业会比较多而在家上学作业少，所以在学校上学会更自律。但是，因为我在家学了很多东西，每天都要很有规律才能把所有事情做完。时间一久，提前规划便习惯成自然了。

《婚姻与家庭》：11岁开始上学，最初的阶段，会不会有跟小朋友交流的障碍呢？上课45分钟会不会觉得被约束呢？

蓉榕：完全没有障碍，也不会觉得被约束。在家上学不是封闭式，那个阶段我也交了很多兴趣班的好朋友，而且在家上学也要老老实实坐一个小时上课啊！（还是全神贯注不走神的。）

《婚姻与家庭》：目前，越来越多的家长想让孩子在家上学，作为“小白鼠”你对家长有什么建议呢？

蓉榕：在家上学不是孩子成功的保证，它只是一种不同的教育方式，就好像去一所不同的学校一样。所以父母要记住这一点，不能放松了教育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