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的结婚纪念日

波波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先去了趟菜场，大包小包外加推着3岁女儿的娃娃车，好不容易上了楼，几乎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尽管又累又忙，波波的心情仍然很好，还放了久石让的音乐。想起和彼得的初相识，所有错过的人生似乎全在这一刻捡拾回来。

住在旧公寓的4楼，波波清理出很多浅口玻璃杯，连着几天在杯上贴了剪出星形、心形和花朵模样的各种透明色纸……她想在家里都摆上蜡烛。

这是一个结婚纪念日。

波波做了丈夫最爱吃的牛排，还买了红酒，地拖了，杂物收了，餐桌铺了桌巾……女儿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看到这一切后直拍手地说：“妈妈，好漂亮。”

女儿还没打扮，幸好比较起来，这部分最不费事。

“为什么要穿这件？”女儿问。

波波没多说，她系着女儿腰后的丝带说：“你不是最喜欢这件裙子？让你穿了就变成公主，爸爸一定会亲死你。”

“才不要，他每天回来都臭死人。”

每天，老爸追着女儿索吻，女儿满屋子逃，这好像成了父女间永恒的追逐。想到这里，波波忍不住笑了一下。

“下班没？”波波掏出手机问。

“上公车了。”彼得说话的口气像是刚从沙漠里被解救出来。

挂上电话，波波拿着打火机问女儿：“要不要陪妈妈去点蜡烛？”女儿一口答应了。

于是，波波握着女儿的小手，将每个杯子内的蜡烛点上。这时天色已接近黄昏，女儿拍着手叫：“好多星星和花花。”

烛光将杯上色纸的剪影投射至墙上，波波两手叉腰感慨，这是她从中学起就想做的事情，今天终于愿望成真了。

那年，两个女同学到她家过夜，3个女生整晚不睡，窝在被里讨论。波波说，她的梦想就是和心爱的男人一起吃烛光晚餐。

菜煮得差不多了，波波扭头问女儿：“我们准备吃饭好不好？”

女儿手舞足蹈抢过来帮忙，桌子的正中央点起3根不同颜色带着花香味的蜡烛，还有诱人的牛排和红酒。

波波快速冲了澡，换上买回来后从没穿过的露背长裙，绾起长发，配吉卜赛风格的圆形银质耳环，还开了平常再热也舍不得用的冷气……女儿喊着：“妈妈最漂亮，亲亲。”

波波抱着女儿亲不停。得再补点口红，今晚的主角终究是彼得，而她已听见一楼铁门被重重甩上的声音。

放上彼得最爱的CD，脚步已经到了门口。铁门打开，彼得拉着领口的领带喊：“家里停电啊？也不必点那么多蜡烛，你不怕失火？”

彼得看也没看波波和女儿，径自往卧室里去。没多久，他脱得只剩一条内裤走到餐桌前坐下。

“晚饭吃什么？快点，饿死了。”

彼得看也没看那瓶是什么酒，便倒进杯子，发出如同喝啤酒的声音：呃……

波波摆好前菜和色拉，彼得的左脚底板已架到屁股旁的椅垫上，他捏捏女儿的脸颊说：“小丫头，今天当公主？生日？”

说着，他两眼往桌上一扫：“怎么，没红烧肉啊，又给我吃健康餐？”

波波撇撇嘴，将大块牛排送上，摆在餐桌正中央。

“我说嘛，我们家又不是吃素的。”说着，彼得将牛排拉到他面前，提起刀叉就吃起来。他边吸着肉汁边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女儿舞着手中的塑料叉子，波波没空想其他，忙着将青菜送进女儿的那张小嘴。哎，裙子漂亮，毕竟仍得绑上围兜。否则吃得一身是菜渣，这么贵的蕾丝裙子就毁了。

才转了个头，彼得已打着饱嗝移到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空空的牛排盘子，波波全身的血往头顶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两手举起盘子使命往上扔，“就顾你自己，我还一块都没吃呢。”

碎得一地的盘子总算惊出了彼得的注意力，“干什么啊，发这么大的火。又不是没钱，多买两块牛排不会啊？我哪个月的薪水没交给你？”

女儿抓着叉子，嘴里的食物全吐在围兜和桌上，吓得“哇”地哭了出来。就是这天，波波很清楚一切都结束了。这是个结婚纪念日。

多年后，她才对第二任丈夫老吕说起当初离婚的原因。那晚，老吕沉默很久，然后点了一屋子蜡烛。老吕在找蜡烛的同时，找出家中许多没有用过的印花餐巾纸、各式烛台，更有十几个贴着透明色纸的浅口玻璃杯……

结婚纪念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