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星
(1.山东大学管理学院,山东济南 250100;2.国家开发银行 山东省分行,山东济南 250002)
随着利率市场化改革的深度推进、资本监管的收紧,以及经济结构转型的演进,银行作为社会融资中介和支付中介的地位面临严峻挑战,中国银行业传统以息差收入为主要来源的增长模式将难以持续。我国的商业银行必须加快转变传统的经营与盈利模式,通过提升创新能力来深化商业银行公司治理改革。创新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企业创新能力的目标是提高创新绩效[1],保持企业可持续的竞争优势。盈利性是银行的经营目标之一,这也是商业银行努力提高创新能力的重要原因。本文在银行业风险监管环境下,对商业银行创新能力与经营绩效之间的关系进行实证分析,以探究创新能力对绩效的影响作用,对我国银行业改革的路径选择也具有参考价值。
创新是组织获取和转化资源及塑造资源差异的一种有效途径,是影响核心能力的重要因素,并进而成为组织获取竞争优势、提升绩效的基础[2]。商业银行经营的重要目标之一就是追求绩效,关于银行绩效的研究很多,这些研究主要依托于商业银行的公司治理机制,如股权结构、董事会、高管激励以及外部监管等治理机制与经营绩效方面,但从商业银行创新能力角度研究其与经营绩效相关性的研究还较少。商业银行的创新能力体现在商业银行的各个方面,当一个银行的创新能力提升时,整个银行的治理水平、管理模式、创新文化、组织架构和流程等都会有较大的改善,多方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必然会对银行经营绩效产生积极的影响。
首先,商业银行创新能力具有范围经济效应。商业银行创新能力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为银行可提供的产品和服务的数量上。在“金融脱媒”日益严重,银行业监管日趋严格的形势下,商业银行必然会有创新的冲动,通过尽可能地发挥创新能力来突破种种限制,使自身的盈利性业务能够更加顺利地开展,从而不断增加利润水平。因此,商业银行创新能力往往表现为增加获取资金的渠道,开发和提供更多的新产品和服务等方式来实现。在这一创新能力发挥的过程中,银行的业务范围必然会扩大,扩大了的业务范围又会带来商业银行平均营运成本的下降和经营效益的提高,从而产生范围经济效应。此外,当银行的经营范围扩大之后,原有的风险结构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随着业务范围的扩大,银行的经营风险随之分散,只要银行能够有效控制住信用风险和操作风险,这种范围经济并不会增加其他过多额外风险,一般会降低商业银行的整体风险。因此,从范围经济的角度来看,商业银行创新能力将会带来银行经营绩效水平的提高。
其次,商业银行创新能力提高时,将会降低银行的交易成本。银行多重委托代理关系的特性决定了交易成本是银行成本结构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商业银行通过创新为客户提供了便利的交易手段以及低廉的交易费用的时候,商业银行的业务量将会大幅度提升,提升的业务量将会带来银行绩效的显著提高。比如,目前商业银行大规模地使用非现金业务来代替现金业务;通过自助设备交易、网上银行交易以及手机银行交易为客户节约大堂等待时间等。这些新的交易形式无一不是在为客户提供便利,节约客户的交易成本,为客户创造价值。银行在为客户创造价值的同时,也实现了自身的价值提升。此外,商业银行业务具有连锁效应,当某一商业银行通过业务创新给客户带来某一项便利时,往往会产生网络反应,客户会在选择某一项便利业务的同时,选择该银行的其他业务。
最后,基于资源观的创新能力视角,商业银行创新能力一方面可以对现有资源进行开发利用、挖掘资源的潜在价值和提高利用效率;另一方面可以对新获取的资源和现有资源进行整合,从而不断地利用和转化组织的资源并进一步来构建竞争优势[3]。因此,创新能力是组织获取和转化资源及塑造资源差异的一种有效途径,并进而成为组织获取竞争优势、提升绩效的基础。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发现商业银行创新能力对银行绩效具有积极的正面影响,本文将验证银行的创新能力与经营绩效之间的正向相关关系。
根据目前所搜集的各方面文献,银行创新能力尚无权威指标来衡量。针对我国情况,中间业务收入能够较好表现出银行的创新能力,可以成为衡量银行创新能力强弱的重要评价指标,也有其合理性。首先,由于商业银行创新能力构成要素中,许多都难以有效计量,中间业务作为商业银行创新型业务,能够为其带来创新业务收入,它是商业银行综合运用各种创新资源的集中体现。西方发达国家的银行中间业务收入已经占其总收入的40% -60%,而中间业务大多是创新业务。其次,许多学者分别从创新产品的数量、专利权的数量、新产品的销售收入等产出角度来评价企业的创新能力,中间业务收入可以代表商业银行的创新能力产出,因此将中间业务收入水平作为商业银行创新能力的评价指标具有可参照性。最后,商业银行的金融创新一般表现为产品与服务的创新,商业银行往往通过开发新的金融产品,占领新的市场,改变经营管理方式等获取新的利润来源,伴随着创新过程中新技术的应用和范围经济优势增强,交易成本将会不断降低,从而促进银行效率的提高。而近年来商业银行创新的主要特征又表现为表外化和证券化,银行产品和服务等各领域的创新效果一般最终体现在中间业务收入当中,因此,银行的收入结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银行创新能力的水平。并且,随着技术进步、金融脱媒、管制放松和市场竞争的加剧,拓展中间业务、开发创新产品也日益成为国际银行业发展的主流趋势(Kaufman 和 Mote[4];Allen 和 Santomero[5])。因此,创新能力指标的选择上[6,7],本文选择银行中间业务收入占营业收入的比例作为衡量银行创新能力的指标。①朱盈盈等、刘星和张建斌等使用中间业务收入的绝对数作为银行创新能力的代理变量。本文认为,使用相对指标进行测算更加合理,这样可以规避大银行的规模效应对创新能力的虚假统计成分。
在公司绩效的衡量方面,国外学者大都采用反映公司市场价值的Tobin’Q 指标,但受我国证券市场和上市公司股权结构特殊性的影响,国内学者大多采用总资产收益率(ROA)和净资产收益率(ROE)等财务指标来衡量公司绩效,也有少量的研究同时采用上述两类指标。在相关研究中,对银行盈利能力的测度一般采用以下四种指标:资产收益率(ROA)、净资产收益率(ROE)、净利差(NIM)和非利息收益率(NIR)。净利差是利息收入和利息支出的差与总资产的比值,能够反映银行对存款及贷款两种服务的定价能力,但该指标的缺省值太多,因此不宜作为绩效考核的主要指标。非利息收入指除利息收入之外的其他收入,由于我国银行仍然以存贷款业务为主,利润主要来源于利差收入,非利息收益率(NIR)同样不能很好描述银行的经营绩效。而且根据分析可知,商业银行在开展创新业务时,银行治理水平的高低对银行绩效有重要影响。综上,针对我国商业银行治理过程中银行绩效的实际表现,受研究样本的影响,并借鉴国内外相关研究文献,本文确定将银行总资产收益率(ROA)和每股收益(EPS)作为衡量银行绩效水平的指标,其中:总资产收益率(ROA)指银行净利润与总资产的比率,是银行表内业务和表外业务加总收益的表现;每股收益(EPS)指净利润与股本总数的比率,显示银行外在的价值即市场价格,两者均能够很好地体现银行的绩效水平。
样本选择上,本文以上海证券交易所和深圳证券交易所上市的交通银行、南京银行等16家商业银行为研究对象,样本数据来源于上交所和深交所以及各家银行公开披露的16家上市银行2007-2011年间的年报。通过对数据进行分析,农业银行2007年的数据部分不能够适用,这主要源于农业银行的商业化背景,农行在2009年1月15日完成工商变更登记手续,由国有独资商业银行整体改制为股份有限公司。鉴于此,首先将农行部分空缺数据进行空缺化检验,但实证检验结果并不十分理想。因此,本文在实证部分均剔除了农行的数据,从而采取15家上市银行的年报数据进行实证分析。
基于上述分析,已经确定将银行总资产收益率(ROA)和每股收益(EPS)作为衡量银行绩效水平的指标。中间业务作为银行创新性业务,为银行带来利润的同时,势必也伴随着风险,结合我国银行监管当局的要求,选择下述指标代表银行的风险水平:资本充足率(CAR)是一个银行的资产对其风险的比率,目的是监测银行抵御风险的能力,尤其是创新性业务,抑制风险资产的过度膨胀,保证银行的正常运营和发展;不良贷款率(NPL)是金融机构不良贷款占总贷款余额的比重,衡量着商业银行的资产质量;流动性比例(CR)是衡量企业财务安全状况和短期偿债能力的重要指标;银行规模(SC)是指银行年末总资产的自然对数;存贷款比率(LDR)是银行各项贷款余额与各项存款余额之间的比例,用来衡量商业银行的流动性风险。本文选择银行中间业务收入占营业收入的比例(ZSR)作为衡量银行创新能力的指标,基于上述分析研究商业银行各风险管控因素和创新能力因素分别与总资产收益率和每股收益之间的关系,探究利于开展银行创新业务的途径和方法。
表1 变量名称及定义
本文利用Stata11.0软件对除农业银行外的15家上市银行所选取的指标体系中的历年相关数据进行处理,分为描述性统计和模型估计分析两个阶段。实证分析过程中,将分为两个部分处理:(1)创新能力与总资产收益率之间关系的实证分析;(2)创新能力与每股收益之间关系的实证分析。以下为两个部分的模型估计和结果分析过程。①本文分别对(1)、(2)两个部分实证内容进行标记,分别为模型资产收益率估计分析和模型每股收益估计分析。
根据现有文献在创新能力与银行绩效之间关系的研究基础上,提出以下面板数据模型:
其中,α1- α6以及 β1- β6分别代表各个变量的系数,μi代表截面固定效应,εij为随机误差项,α0和 β0为截距量。
根据样本数据,使用Stata11.0软件进行分析,银行总资产收益率与创新能力等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2。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续表2
1.模型资产收益率估计分析
表3为对上市银行数据进行回归的结果。在表3中,根据面板数据的特性,模型(1)、(2)、(3)分别列示了混合效应回归、固定效应回归和随机效应回归的结果。模型(4)则考虑了内生性问题,使用滞后一期的中间业务收入占比作为工具变量衡量创新能力的结果。
表3 回归结果
为对模型进行筛选,需要进行一系列检验。首先,为了对混合效应回归和固定效应回归进行筛选,需要进行F检验,该检验的原假设是使用混合效应模型,不存在个体效应。由于模型中体现个体效应的变量是 μi,因此,该检验的原假设就是所有的μi=0。经测算得到该F统计量的值为F(14,53)=5.90,而相应的P_Value=0.000,因此,拒绝原假设,接受备择假设。即模型中是存在个体效应的,固定效应模型要优于混合效应模型。
其次,为对固定效应和随机效应模型进行筛选,要进行Hausman检验。Hausman检验的原假设是随机效应更有效。由于无论何时,随机效应模型都是有效估计,而如果固定效应模型也有效的话,固定效应模型在无偏性上要优于随机效应模型。因此,如果拒绝原假设,则表明固定效应模型同随机效应模型都是有效的;而如果接受原假设则表明固定效应模型不具有有效性,而随机效应模型具有有效性。经测算,Hausman检验的卡方值为:
相应的 P_Value=0.0017。
因此,我们拒绝原假设,选择固定效应模型作为最终模型。
从表3中可以看出,创新能力对商业银行的经营绩效有正向影响,并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结果显著。这与我们的理论预期相一致,即银行可以通过提高创新能力来提升银行的经营绩效。并且从系数的绝对值来看,在所有的自变量中创新能力的边际影响最大。
从其他影响银行绩效的变量来看,不良贷款率对银行绩效的影响不显著,也就是说,商业银行的经营绩效并不取决于不良贷款的问题。即使银行存在不良贷款,但只要在可控范围之内,并不会影响银行的绩效。同时,这也说明我国目前的商业银行绩效对不良贷款的比率不敏感,即使商业银行在风险控制上存在不足,但是在国家隐性担保的体制下,它不会从根本上影响银行的经营绩效。
资本充足率对银行的经营绩效存在正向影响,并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这说明商业银行的资本充足率高,则银行的风险承受能力会相应提高,而风险与收益一般呈反向关系,因此,银行的经营绩效也会有所提高。
资产流动性比率对银行绩效有正相关作用,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流动性资产是商业银行获取利润的最主要的资产,当银行流动性资产比例提高时,商业银行的收益会有显著提升。这与预期相符合。
银行规模对银行绩效的影响为负向相关,仅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这与我们的预期并不相同。一般情况下,银行业存在着规模效应,当银行规模扩大时,商业银行的总资产收益率应该也有所提升。但我们的实证结果并没有显示这一特征,其主要原因可能是由于目前我国银行业基本还是粗放型的发展模式。许多商业银行盲目扩大网点、追求规模,通过简单的网点复制以“抢地盘”的方式实现规模的扩大,而对价值的挖掘、市场的考察并不到位,在这种情况下,银行规模对银行绩效并不能产生正向的影响,这也说明了转变我国银行业经营发展模式的必要性。
存贷比对银行绩效的影响为负向相关,且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一般而言,从银行盈利的角度讲,存贷比越高越好,因为存款是要付息的,即所谓的资金成本,如果一家银行的存款很多、贷款很少,就意味着它成本高、而收入少,银行的盈利能力就较差。但从回归结果中可以看出,存贷比对银行绩效的影响为负相关,这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虽然商业银行是以盈利为目的,它会想方设法提高存贷比例,但同时存贷比不仅直接对贷款构成了制约,而且直接加剧了银行上浮存款利率以试图增加贷款的努力。资金成本的上升会构成降低贷款利率的障碍,而迫于激烈的行业竞争和优质客户的选择倾向,银行又不得不降低贷款利率以获得竞争优势,因此并未对银行绩效带来实质性的提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许多银行广泛存在的季末、年末“突击拉存款”甚至变相“高息揽存”现象,而利率市场化的逐步放开又约束了粗放式的银行发展模式。
此外,为验证模型的稳健性,表3中的模型(4)使用工具变量法进行了回归分析。由于本文使用中间业务收入占比作为创新能力的代理变量,其与解释变量之间难免存在相关关系,因此容易产生内生变量问题。为消除内生变量的影响,我们在回归分析中使用中间业务收入占比的滞后一期项作为工具变量进行了工具变量回归。我们发现,结果与前述分析基本一致,这也反映了所用模型具有稳健性。
2.模型每股收益估计分析
为了进一步验证上述模型的合理性,我们使用每股收益作为因变量,对上述自变量重新进行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每股收益为因变量的回归结果
模型筛选过程中,混合回归与固定效应回归的筛选的F检验结果为:F(14,53)=5.90,相应的 P_value=0.0000。因此拒绝使用混合效应模型,固定效应模型更加有效。
在固定效应与随机效应模型选择的Hausman检验结果为:
相应的P_value = 0. 0017。因此拒绝使用随机效应模型,固定效应模型是一致估计模型,但是它比随机效应模型更加有效。因此,我们最终选择固定效应模型作为解释模型。
此外,为验证模型的一致性,模型(4)给出了为避免内生性问题而使用工具变量进行估计的结果,与模型(2)的结论基本一致。
从表4的结果中可以看出,使用每股收益作为被解释变量同使用资产收益率作为被解释变量的回归结果总体上呈现一致性。作为本文研究的中心,银行创新能力对每股收益的影响为正相关,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检验。这与使用资产收益率的结果一致。
其他控制变量中,只有银行规模一项回归结果大相径庭。在使用资产收益率作为因变量的回归中,银行规模的边际影响为负,且仅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而在使用每股收益作为因变量的回归模型中,银行规模的边际影响则为正,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究其原因,主要与因变量的计算方式有关。当银行规模扩大时,银行资产往往同时增加,这无疑将降低银行的资产收益率;而银行规模的扩大并不会带来股本结构的变化,而规模扩大带来的收益增加将会带动收入的增加,因此银行规模对资产收益率的影响为负,而对每股收益的影响为正。这并不影响对本文核心变量的解释力度。
本文通过实证分析,研究了银行创新能力与经营绩效之间的关系。考虑到银行业的整体经营环境,文章着重考察在风险管控下商业银行创新能力与银行绩效之间的关系。实证研究中我们使用我国目前上市的15家商业银行5年的面板数据模型进行分析。为验证模型的一致性,我们同时使用工具变量法进行了分析,发现实证结果具有一致性。研究发现,商业银行的创新能力对银行绩效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银行可以通过提高创新能力来提升自身的经营业绩。
从风险管控指标对银行绩效的影响来看,不良贷款率对银行绩效的影响不显著,资本充足率、资产流动性比率与银行绩效显著正相关,银行规模、存贷比对银行绩效的影响为负向相关。同时,实证结果也解释了为什么许多银行广泛存在的季末、年末“突击拉存款”甚至变相“高息揽存”现象。许多商业银行盲目扩大网点、追求规模,对价值的挖掘、市场的考察不到位,在这种情况下,银行规模对银行绩效并不能产生正向的影响,而利率市场化的逐步放开又约束了粗放型的银行发展模式。这也说明了转变我国银行业经营发展模式的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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