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
蒙古族草原是一个多民族共存的地理单元,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的交织,决定了这一区域又是一个社会冲突十分激烈的地区。严酷的自然环境和社会斗争锤炼和造就了包括蒙古族在内的所有草原民族坚毅的性格。历史上有匈奴、鲜卑、突厥等民族成功地实践了游牧的这种生存样式。只是到蒙古人那里,他们不但继承了这些生存式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使其发扬光大,成为了草原的“集大成者”。从历史的横向坐标上来讲,草原民族游牧文化的生态功能是通过文化内部的调节机制产生和发展的。
蒙古民族这种相互融合的和谐生态观也体现在腰带上。北方草原的气候条件是冬季较长,春夏秋季较短,所以蒙古族服饰所运用的面料大多以皮毛、毛织物或者比较厚实的织锦、绸缎为主。草原游牧生活长年风吹日晒、草长水深,也只有那些即保暖又厚实耐用的服装才比较合适。蒙古族服饰的帽冠、窄袖袍、腰带和靴子构成的着装形式,是由北方草原的马背生活而形成的,这与其自身生存的自然环境是极其协调的。
对力量的崇尚和对和谐的生态环境的关怀,是蒙古族的思想意识的核心,这种意识也决定了蒙古族腰带独具特色的文化内涵。
夏家店下层与上层文化以及鄂尔多斯式青铜器文化,共同构成了中国北方青铜文化,也同时造就了北方游牧民族腰带饰的雏形。那个时期服饰品以腰带饰为主,腰带饰由各种动物纹为装饰图案或者以动物为造型的带扣、饰牌、饰件等构成,这种腰带饰就是文献中记载的狄—匈奴民族特有的“胡带”。 它是匈奴文化历史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最具特征、最出彩的部分,是早期北方民族聪敏智慧的结晶。
据史料记载,匈奴男子的服饰为,“身穿长度齐小腿、两边开衩的宽松长袍,腰上系有腰带,腰带两端垂在前面。宽大的裤子,裤口也用一条皮带在踝部捆扎紧。弓箭袋系在腰带上,垂在左腿的前面,箭筒也系在腰带上横呆在腰背部,腰带两端垂在前面”。[1]这说明对匈奴族而言腰带是不可或缺的,它的存在与当时的生活生产方式、服饰、自然环境是息息相关的。
王国维在《胡服考》中说:“其带之饰,则于革上列置金玉名曰(铰)具,亦谓之环。其初本以佩物,后但致饰而已。”[2]这段记载,大体反映了带扣的所指以及带扣使用上由最初的实用功能向最后重装饰功能的发展变化历程。
以鸟形、兽头形、变体鸟形、连珠形、兽头连珠形以及管型饰等为代表的青铜饰件,也是腰带饰中的一大门类,不仅数量众多,而且特征鲜明。
推断它们是缝缀在腰带上的。一般都是形制相同的饰件互相连缀成一列,饰件与饰件之间的结合处彼此相互吻合,圈围、折叠自如,既起到美观、装饰性的作用,同时也有一定的类似于铠甲的防护功能。这些饰件或单独构成腰带,或与带扣、动物纹饰牌等组合而成。
早期北方民族虽然使用带扣,但同时也借鉴和使用了大量的中原农耕民族使用的带钩,在使用的过程中,还把自己特有的动物纹装饰作风融入了带钩的制作中,形成了具有强烈北方草原气息的带钩制品。
鲜卑人的服饰原本为褊窄袖、圆领右衽左右开衩、上紧下宽松的长袍,在此基础上逐步汉化,增加了宽衣大袖的款式。腰带作为时装配件已成为服装形象的一个组成部分,在服装整体中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从文献记载中可以了解到,鲜卑时期女式腰带的特有风格,多以丝绸、布料或皮革制成。纺织品束带以柔美、飘逸的形式于腰间打结,或于腰侧、或于腰后结出蝴蝶结,飘带下垂,使服装尽显女性柔情。若为皮革所制的腰带应尽量细窄些,装饰上精巧细致的饰物,色彩雅致,同样能够展示出淑女柔情。男式腰带多用的风格,以皮革带为主,造型宽大、强硬、厚重,强调力度、粗犷和夸张的手法,双层及多层重叠、交叉并可加饰金属镶钉或其他饰物,突出阳刚之美和雄健的风格。
鲜卑历史中所记载的“腰间加饰束带”,它与革带区别之处为腰带柔软而较长,一般在腰间绕一两圈后再打结。这个时期的腰带不仅是青铜器与革带的组合,而从壁画中也可以看到有使用布腰带,也出现了延续至今的蹀躞带,这些演变都与当时的经济、政治、生活生产方式密切相关。
契丹的带饰是其服饰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从款式上说,包括传统的蹀躞带和汉式的腰带两大类;质料上说,有金属带、革带和丝带三种。其中,金属带用为冥器,属殡服带饰。现实生活中的腰带,主要是革带和丝带。
蒙古帝国时期蒙古人把腰带看成是最高贵的礼品。腰带是人格和尊严的象征。古时曾用腰带区分品级和地位。蒙古人系上腰带就表示自己是神圣的人,不可侵犯。未婚女子系腰带也显示男女平等的一面,不受侵犯。妇女婚后的一段时期内不系腰带,表示对丈夫的忠诚和顺从。一般来说,成年妇女的腰带要比其他年龄段的女性腰带宽一些。未婚女子系腰带时要留出腰带头,已婚妇女则把腰带头藏匿好。
这个时期除了王宫贵族的金腰带,普遍佩戴的就是布腰带。腰带的质料多为布或绸缎,蒙古腰带讲究宽长适度,长度为3-5米 ,宽是布或绸缎的幅宽。腰带要与袍子的颜色相搭配。
北方民族历来就十分重视腰间的革带,在元代这个习惯得到了延续。在元代传统的革带上面有一些小孔,这些小孔是用来垂挂刀、箭及一些生活用品;妇女也在用各种绸、绢做成的腰带上垂挂一些针线包、香囊、手帕等。也就是说,传统的腰带不只是为了保暖,更具有实用的功能,是方便行军打仗与生活的需要而存在的。伴随着文明程度的提高及审美观念的改变,革带、绢带又增加了更多的含义,即装饰美化自己、显示身份地位。
艺术家只有在生活的源泉中开采矿藏、汲取营养,真实地反映社会生活并真诚地表现对生活的感受,他的创造才具有生命力。腰带的色彩、纹饰及素材都是源于生活,纵览腰带的演变史,自古以来与人同在一个空间生存的生物和非生物都作为腰带形象的最直接最生动的原型。蒙古族腰带艺术无疑也源于与蒙古人植于特殊的空间环境而形成的独具特色的社会生活。它的生活来源于以下两种形式:
腰带的实用是以生活生产方式为基础,而生活自然脱离不了环境。蒙古高原地处亚洲腹地,属大陆性气候。自古以来,勤劳勇敢、富有创造力的游牧人民之所以能够纵横驰骋在这块古老而神奇的土地上,逐水草而居,畜牧迁徙,其服饰是他们长期游牧生活的产物。其中腰带的主要实用价值:一是为使马上奔驰而保护五脏的稳固,便于人们在马上活动。他们所束的宽厚的腰带,无论骑马、步行,即稳当又防寒,且能保护五脏不受颠簸。二是在保暖的同时,使人显得潇洒利落,还可以使胸部宽松,双臂活动自如。三是可以在腰带上别挂一些日常用具或武器,作为作战装备的一种。
其腰带使用的颜色也与自然是相互呼应的。草原、蓝天、白云、绿草、多彩的鲜花,在蒙古人感知系统的屏幕上反复闪现,使得蒙古族对颜色有着强烈的敏感性,纯净鲜艳的色彩不但丰富了他们的视觉世界,也把色彩运用到生产和生活的现实世界,即通过色彩鲜艳装束让人们从很远的地方识别对方的年龄、性别和社会地位。在广阔的草原上,人们之间的行动距离非常远,有必要在很远的距离范围内辨别对方的年龄、身份、性别等,因此,袍子和腰带的颜色多以较鲜艳的色彩为主。
这种色彩与蒙古人生活的环境与这个马背民族的狂放不羁的民族性格构成了一种象征关系。腰带的象征意义不仅是一种表达方式,同时还是一种思维方式。腰带的色彩,往往是以约定俗成的民间惯例来影响人们的心理。在对色彩形象自觉感知的基础上,培养出在感性形象中洞察隐秘内涵的思维方式,接受者必须努力通过色彩领悟某种隐秘内容,所以这种表达方式内在地包含着一种相应的思维能力。伴随着这种表达方式的运用,便形成一种象征性思维方式,即借助联想、想象和情感体验把握色彩背后的意蕴,最终,具体的色彩变成一种特殊的“语言”。
这种“语言”使腰带有了动态性美感。所谓具象的动态感,是指能够被人们的视觉直接观察、感知,是现实中确实存在的“动”。例如:腰带扎在人体上,随人体运动而运动,腰带受自然环境的影响而运动等。而抽象的动态感则是指腰带的构成要素作用于人们的视觉心理所造成的某种“动”,这种动并非像前者那样是现实的具体存在,一般称其为“似动现象”或“不动之动”。例如:腰带款式、造型、面料、色彩、图案等因素的不同搭配组合,会使人们产生扩张、收缩、前进、后退、节奏、韵律、运动等感觉。蒙古族腰饰图案中的几何纹样,是应用点、线、面的变化所组成。这些纹样不是幻想出来的,它来源于对自然形象的模拟和物象的升华与抽象,比如用河中曲折的激浪、蓝天上的云朵、田野中盛开的花朵等,来镶嵌在腰带上,形成了绚烂多彩的腰饰文化,这都是牧民在长期劳动和生活实践中观察和凝练的结晶。第三种动态,主要指腰带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演变的特征。
从匈奴、契丹为代表的北方游牧民族的腰带装饰至今还在蒙古族腰带的装饰上运用着,蒙古族腰带对于蒙古族而言是一种漂亮的装饰。
蒙古族腰带的总体特征是自然粗犷、潇洒奔放的。这无疑是北方特有的游牧文化使然。它很少呈现中原腰带表现的飘逸垂悬的动感,而总是挥洒着一种庄重、挺括、雄壮有力的气质。
游牧民族的腰带装饰是以生物取材为对象的,其一是取材,其二是仿生。这与当时的生活环境有着密切的联系。起先由于人类在动物身上发现了无穷无尽的美和实用资源,向动物的索取也就越发直接而没有休止了。伴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腰带在人们生活中越来越重要。后来的腰带已不再是为了实用的需要,已经变成了一种带有审美情趣、社会价值的艺术品。人们在腰带的制作上,早已超越了从生物中就地取材,而是开始了人为的模仿。这种模仿,是指模仿其外形和神态,与始初的直接取材有了一定的区别。
腰带在生物的模仿上在当时已达到了较高的水准,无论是模仿植物,还是模仿动物,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给人以跃动的美感。如内蒙古敖汉旗出土的辽代鎏金铜捍腰,左右所铸造出来的类似鸟的飞禽和周围所绘制的像花瓣似的纹样,做工精细,形象逼真。
透过蒙古族的腰带,我们会发现一个全新的艺术世界。
与经济发展相伴随的,就是文化的形成和发展。作为文化重要特征的蒙古族服饰与经济发展相适应,在蒙古族传统的服饰文化中,腰带起了举足较重的作用。蒙古族腰带富有鲜明的民族特点,其造型构图,都有很强的适宜性和适合游牧生活的基本款式。由于穿者的身份地位、性别年龄、职业分工以及环境季节的不同,就像草原上盛开的鲜花一样,独领风骚,各具特色。其中,男腰饰倾向于浑然大气,女腰饰呈现为精巧美丽。五彩缤纷的腰饰,使蒙古族服装总体上表现为自由大方而不缺细琢精雕的沉稳风格。
[1](法)勒内·格鲁塞.草原帝国[M].蓝琪,译.商务印书馆,1998.
[2]杨泽蒙.鄂尔多斯青铜器[M].内蒙古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