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蝇王》中的实物象征意象解析

2013-12-12 17:28谷彦君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3年10期
关键词:蝇王戈尔丁花脸

谷彦君

一、象征主义

19世纪末,法国巴黎诞生了一项新的文学艺术形式——象征主义,之后在欧洲其他国家,如德国、比利时等也开始兴盛起来。该运动对知识界影响很大,并对20世纪美学的发展也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象征主义的理论基础是主观唯心主义,认为现实世界是虚幻的﹑痛苦的,而“另一世界”是真的﹑美的。要求用晦涩难解的语言刺激感官,产生恍惚迷离的神秘联想,形成某种“意象”,即所谓“象征”。

“象征”是一种艺术手法,它是根据事物之间的某种联系或某种相似的特点,借助人或事物的具体形象设定象征之物表达抽象的概念或主题思想,从而让人产生由此及彼的联想。恰当地运用象征手法,可以使文章立意高远,赋予文章深意,从而让读者获得美的享受,给读者留下咀嚼回味的余地。

二、《蝇王》与戈尔丁

威廉·戈尔丁是英国著名小说家、诗人。自小对文字敏感的戈尔丁在大学二年级时违背父母愿望,转学英国文学,从此,他的生活道路发生了改变。二战爆发后,戈尔丁参加了英国皇家海军。军旅生活中,他亲眼目睹了法西斯的暴行,原子弹杀人的残酷。战争的残酷和血腥使戈尔丁开始思考战争的原因,探究人类的本性。戈尔丁认为,人类悲剧的根源在于不能认识自己的本性,即人类本性中的“恶”,而作家的职责所在就是帮助人们了解和正视自己的本性。

戈尔丁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后有将近十年的教书生涯,这使得他更加了解青少年的本性。他发现孩子们身上会自然地流露出人性中的恶,如果没有老师的教育和管制,没有规章制度的约束,大多数孩子都有好斗的趋势,时不时地做出一些野蛮的举动。因此,戈尔丁从现实的角度创作了一部揭露人类本性的小说——《蝇王》。

《蝇王》发表于1954年,小说一经面世便在英国文坛引起巨大轰动,成为当时的畅销书,小说被译成多种文字,两次被搬上荧屏,至今仍受到各国读者的欢迎,畅销不衰,戈尔丁也因此在1983年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这部小说最显著的艺术特色就是其象征主义表现手法的运用。塞缪尔·海恩斯称该书为本世纪最重要的象征小说之一。戈尔丁凭借其超凡的想象力与脱俗的笔触成功地创造出了大量生动的象征意象,赋予了小说极强的艺术感染力。小说讲述的是一场未来的战争使一群儿童流落荒岛,在此,他们一步步从文明走向野蛮的故事。这部小说情节看似简单,却有着丰富的寓意。通过艺术大师戈尔丁独具匠心的设计与安排,原本普通的事物被赋予深刻内涵,焕发出奇妙的光彩。本文将主要分析《蝇王》中实物的象征意义,进而更好地理解小说主题。

三、《蝇王》中的实物意象分析

(一)“船”

在西方文化中,“船”大多作为救渡的象征。《圣经》中的诺亚方舟作为“船”的意象,是人类最早获救希望的象征。此外,在亚瑟王的传奇故事和《鲁滨孙漂流记》中,“船”都被认为是“救渡”的象征。戈尔丁在《蝇王》中保留了船本来的寓意,以虚实结合的方式把“船”放置于寓言与现实之间,在象征的表述空间里表现为孩子们获救的希望及至于人类获得救赎的希望。

小说中,一群孩子被迫流落在一个孤岛上,孩子们获救的唯一希望就是“船”。因此,从置身孤岛之初,孩子们就想了很多办法想吸引过往船只的注意力,最后落实到利用篝火来吸引船只的注意。虽然,因为杰克的大意,烟火熄灭了,错过了救援的船只,但最后的一次森林大火还是引来了一只船,救了剩下的孩子。在这个层面上,“船”应该被看做是救赎的象征。

在《蝇王》中,“船”还可以被看做是纽带,连接孩子们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纽带,连接现实世界和孤岛的纽带。由于杰克的疏忽,烟火熄了,正在这时,船只出现了,没有了烟火作为求救信号,船只渐渐远离孤岛,远离孩子们的视线。这次救援希望的破灭让孩子们开始互相不信任、相互冲突,甚至自相残杀。这说明“船”是连接这个群体各个成员之间的纽带,对于船的信念的坚守,保证了这个群体的团结、和谐,没有了对这一信念的坚守,群体间的信赖合作关系瞬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船”同时可视为两个世界的连接。孩子们在孤岛上经历了从文明到野蛮,从天真到成熟的过程。在战争的残酷和硝烟中,孩子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留下了惨痛的创伤,更有了刻骨的经验和教训。最后一个孩子把这刻骨铭心的记忆与见证、经验与教训坐“船”带回了现实世界。只有完成这个连接,两个世界才不会是游离的。在这个象征意义上,戈尔丁赋予了“船”警醒世人的深刻内涵。

(二)“面具”

人们最初制作面具的目的是遮盖自己的本来面目,不让别人看清自己。在《蝇王》这部小说中,面具象征着自我的迷失。起初,杰克出于好奇,用池塘里有颜色的泥巴和黑色的木炭在自己的脸上涂画,杰克涂的花脸就相当于一幅面具。杰克脸上第一次涂画花脸时,面具将他转变为一个“可怕的陌生人”。他看到水中的倒影,惊奇地意识到自己的转变。杰克藏身于面具后,摆脱了羞耻感与自我意识,面具吞噬了杰克的个性,迷失了自我。他大声地笑着,开始跳起舞来,渐渐地他的笑声变成嗜血的咆哮让猎手惊骇。

在接下来的故事中,面具频繁出现,杰克的整个队伍都像他一样涂了花脸,面具的象征意义加强了,更加具有了普遍性。这个面具似乎拥有了生命力,吞没了孩子们的人性与个性。男孩们虽然惧怕戴着面具的杰克和其无法无天的暴力行为,但是打猎、涂画花脸对他们来说更具有强烈的刺激性和极大的吸引力。他们不愿意遵守原来社会的文明和道德规范,比尔承认 “当个野人——这必定有极大的乐趣”(Golding,1954:142)。这些孩子在杰克的邀请下,欣然加入了他的部落。戴上面具的孩子们逐渐迷失了自我,没有同情心,没有好奇心,没有恐惧,也没有希望。他们身上只剩下了野蛮和杀戮。他们眼睁睁地看到皮格被罗杰恶意推下悬崖,被大岩石砸死,却一丝一毫也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同情与悔过。

在古代,原始人的面具都刻画得狰狞恐怖,让人心生恐惧感与神秘感。在现代媒体中,花脸或面具都是野蛮的象征。面具在小说中象征了某种神秘可怕的力量。杰克的花脸充满了邪恶感,让比尔觉得害怕。自从涂了花脸后,杰克的行为越来越野蛮、暴力。他跟其他猎手一起残忍地杀死野猪,他还挑战拉尔夫的首领地位,拒绝服从全体大会制定的规则。与拉尔夫决裂后,他为获取火种率领猎手们偷袭拉尔夫的营地,对拉尔夫展开血腥追杀。随着小说情节的发展,面具渐渐成为人类本性恶的象征。这对理解小说人性恶的主题具有重要意义。

(三)“火”

无论是在西方文化中还是在中国文化中,“火”都有着矛盾而复杂的寓意。在西方文化中,普罗米修斯从天上偷来火种为人类点燃了生的希望。小说开篇讲到村里的小孩用火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是活着唯一的希望;孩子们在山顶上燃放篝火,期待火光能吸引过往船只,帮助他们离开孤岛,这里的火与孩子们的希望紧密相连,有火就有希望;孩子们用火烤制食物,填饱肚皮,在孤岛上生存下来,火给了他们活的希望。

在《蝇王》中,火同样象征着死亡和毁灭。火在小说中第一次出现就展现了它毁灭的力量,核战争导致孩子们乘坐的飞机着火失事,迫使孩子们远离父母,最终坠落孤岛。火最初是这些孩子们用来求救的希望之火,然而,孩子们为了打猎和玩乐,疏忽了保护篝火的责任,使得篝火熄掉,白白错过了救援的机会。孩子们在取火时不慎引发了森林大火,“整根整根的大树一下子被橙黄色的火舌吞噬掉,大火伸出无情的手臂顷刻间可将头发灼焦卷曲,方圆四分之一英里的树林烈火熊熊,浓烟滚滚,无数劈劈啪啪的声音汇合起来,犹如击鼓一般,把整个山峦都快要震裂了”。(Golding,1954:34)火虽然能带来光明和希望,但同样也能夺取人的性命,可见由于理性的疏忽使希望之火转变成为死亡之火。

小说情节发展到最后,火从死亡之火升级为毁灭之火。最后一章,杰克为了报复,追杀拉尔夫,拉尔夫放火点燃了整个小岛,火势的蔓延正如杰克内心的邪恶一样疯狂,难以抑制。“火舌四处蔓延,吞噬了大片树木。 他们呆望着火舌,突然,一簇火焰燃起,烈火熊熊。 火苗纷纷窜上树干,爬过树叶,席卷草丛,铺散开去……看着无法控制的火焰,孩子们惊恐万分。火焰如狂野的美洲虎,疯狂吞噬……火焰燃烧的声音,如鼓声般震撼山谷。 ”(Golding,1954:49)这场森林大火不仅象征了火的毁灭,更暴露了人性的邪恶。

(四)“荒岛”

《蝇王》的故事背景是一个荒岛:一场核战争导致一架飞机坠毁,一群小孩子沦落到太平洋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上,小岛四面环海,荒无人烟。这座荒岛正如上帝创世之初的土地,孩子是人类初始的状态,孩子们的到来恰好完成了上帝创世的最后一步——造人。“荒岛”在此完成了其象征的转化与负载。作者并没有对小岛的自然环境做完整清晰的描述,自然完整性的缺失也象征着创世之初百废待兴的状态。作者对“荒岛”的几处特写,如沙滩、环礁湖、要塞、森林等做了比较详细的刻画,这几个地方是孩子们经常出没、活动的地方。随着孩子们的视野,作者转动镜头,定格在人物心境、情绪上,与孩子行动指向下的环境转化为同步,完成为同一种寓意的服务。孩子们在岛上的活动就好像人类改造世界,而对未知世界的恐惧使人变得不理性,人性邪恶的劣根性在孩子们身上开始逐渐暴露,男孩们自相残杀,最终彻底毁灭了小岛,这些都象征着人类发展的原始状态,土地蛮荒与人性本恶。

四、结语

全人类受到两次世界大战的打击,身心遭受了巨大的摧残。戈尔丁在亲历战争过后反思战争的残酷以及人性的缺失,通过其独特的象征手法,在《蝇王》中对人性重新思考和定位,并强调了其自身对人性本恶的思考。

《蝇王》采用了寓意深刻的象征手法,从具体实物向抽象理念升华,揭示人性中普遍存在的劣性,在更高层次上将意象与现实对接和统一起来,丰富了作品的象征性。本文重点对小说中的实物象征意象做了分析,这些意象的分析可以让读者感受到这些意象承载的作家本身的认识和感受,可以看到作者直指人类世界面临的深刻危机,揭露人性本恶,呼吁人们反省自身才能最终解决问题。

[1](英)威廉·戈尔丁.蝇王[M].张镜,何政安,刘英芳,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87.

[2]Golding William.Lord of the Flies[M].New York:The HarvesterPress Ltd.,1990.

[3]李源.论《蝇王》中象征体系的构建[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5).

[4]史玮璇,苏擘.论《蝇王》中涂花脸/面具的象征含义[J].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5).

[5]刘县军.人性善恶观的多元表现——析威廉·戈尔丁的《蝇王》[J].华东理工学院学报,2003(4).

[6]李道全.《蝇王》:海岛文学实验与生态寓言[J].重庆工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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