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开斯特王朝时期君主在民族国家形成中的作用

苏 璇 刘贵华

兰开斯特王朝 （House of Lancaster,1399-1461年）经亨利四世开创，亨利五世在对法战争中走向辉煌，到亨利六世时期因玫瑰战争而覆灭。在半个多世纪的统治中，历任君主大力推广英语语言，反对教皇干涉英国内政，维护民族利益，推动着英国民族国家的形成。

一、推广英语语言

君主们大力推广英语是兰开斯特王朝时期英国重视英语发展的重要表现，也是英语上升为民族语言的重要动力。中世纪英国没有自己的民族语言，官方语言是法语和拉丁语，而非英语。诺曼征服（1066年）以后，法国贵族入主英国，法语作为征服者的语言，成为英国贵族争相模仿、学习、使用的对象，被视为英国的“宫廷语言”。[1]82不仅如此，英国国会、法庭也必须使用法语。[1]85拉丁语是英国学术界通用的语言。而英语仅作为方言，流行于中下层民众的日常生活之中。但到兰开斯特王朝时期，历任君主重视英语在培养民族意识、凝聚民族力量中的作用，大力推动英语语言的发展，英语语言地位明显上升，成为与法语、拉丁语相媲美的语言，并在民族国家形成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首先，在君主们的倡导使用之下，兰开斯特王朝时期英语成为英国的官方语言。兰开斯特王朝历任君主都非常重视英语语言的运用与发展。亨利四世在位期间，为了获得市民的支持，在议会中首次运用英语发表演说，成为英国历史上第一位以英语为母语进行演说的君主。[2]其继任者亨利五世在对法战争中取得胜利，英国人以征服者的身份统治法国被占领区。在战争胜利之后，如果继续使用法语统治法国显得不合时宜。为了统治占领区，也为了更好地吸引英国民众支持对法作战，亨利五世将推广英语纳入到对外扩张的计划之中，积极倡导使用英语。如1417年，第二次入侵法国时，亨利五世打破以往君主使用法语的习惯，开始用英语与英国政要通信，在政治生活领域中推广英语。此后，无论是在国会讲话、签署公文时，还是给贵族和谘议会写信时，亨利五世都频繁使用英语。[1]83-84君主的垂范作用使英语成为贵族与民众不同阶层中广泛使用的语言，英语作为官方语言出现。据载，对法战争期间在大贵族的通信往来，以及中央政府、市镇、行会的官方记录中都可见英语。[1]84-85在此，英语不仅作为亨利五世对外政治宣传的工具，而且在客观上增进了英国民众的民族归属感，也增进了国民对英国国王的热爱。

其次，在君主们的推动之下，兰开斯特王朝时期英语成为英国的学术语言。中世纪英国学术语言是拉丁语，无论是著书立说时还是在教学中，学者们都广泛使用拉丁语。在14世纪以后，英语开始作为学术语言出现，如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威克里夫翻译的英语版《圣经》等。但总体而言，以母语写作的成果并不多见，英语能否成为学术语言在当时尚存争议。兰开斯特王朝时期，在君主们的支持之下，英语作为一种学术语言逐渐普及开来。如亨利四世、亨利五世对以英语写作的学者进行大力支持，推动英语作为学术语言的推广与发展。[3]亨利四世的儿子，亨利五世的弟弟，曾担任亨利六世护国公的汉弗莱公爵（Duke of Humphrey,1390-1447年）不仅延续先辈们的文化政策，资助当时英国最著名的三位学者托马斯·霍克利夫 （Thomas Hoccleve）、 约翰·利德盖特 （John Lydgate）、约翰·高尔（John Gower）以英语进行文学创作，[1]72也资助学者将当时盛行于意大利的古典文化作品及其他人文主义作品翻译成英语，将英语引入到经典作品之中。在教会垄断学术的时代，兰开斯特王朝的君王们给予英语在文学领域中的地位，英语开始成为学术语言。

综上，兰开斯特王朝时期，在君主们的推动之下，英语在文学、法律、行政领域中的地位得到提升，日渐成为英国的民族语言，成为推动英国民族国家形成的重要因素。

二、反对教皇干涉

民族国家形成的前提是一个国家能处理自己的内政事务，主权受到应有的尊重。但中世纪欧洲，天主教会是与世俗权力并行不悖的强大势力，也是牵制、约束英国王权，阻碍英国民族国家形成的重要因素。因此，反对教皇干涉、摆脱罗马教会羁绊是增强王权、推进英国民族国家形成的重要保障。

兰开斯特王朝时期，历任君主推行反教皇法令，试图削弱教皇的影响力。亨利四世继承了其祖父爱德华三世的宗教政策。爱德华三世（Edward III，1312-1377年）曾颁布《圣职候补人法》、《王权侵害罪法》等法令，规定“英国主教和其他教职的选举均不受教皇干涉”；“国王在王国领土上有权不承认或不执行教皇敕书或指令，并把英国臣民向罗马教廷法庭申诉之行为视为非法”。[4]21-22这些反教皇法令增强了英国王权，打击了教皇在英国的权力。但这一宗教政策在理查二世（Richard II，1367-1400年）统治时期被终止了。由于国内战争需要得到教皇的帮助，理查二世与教皇签订协议，废止了爱德华三世时期签订的反教皇法令。随后，在征讨理查二世中获胜，并建立起兰开斯特王朝的亨利四世及其继承者们拒绝承认理查二世与教皇签订的协议，推行爱德华三世以来的反教皇法令，坚决捍卫王权。反教皇法令因此成为兰开斯特王朝时期英国君主与罗马教皇马丁五世之间矛盾冲突的焦点，也是英国加强王权、限制教权，维护民族利益的重要表现。

亨利五世执政时期，马丁五世曾要求废除“反教皇立法”。虽然亨利五世没有给予明确答复，却通过打击教皇的支持者博福德主教，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博福德主教是亨利五世的叔叔，作为教廷高级神职人员，却又效力于马丁五世，维护教廷权力，成为教皇在英国的中坚力量。如博福德主教曾被教皇任命为红衣主教，亨利五世依据《王权侵害罪》法令，警告博福德主教，如果他不经国王允许就接受红衣主教的职位，将剥夺其在英国的一切财产。[5]588亨利六世时期护国公汉弗莱公爵沿袭亨利五世的政策，将遏制博福德派势力扩张，反对教皇在英国任命神职人员作为政治生活的核心内容。[5]588通过这样的方式，无论是在亨利五世的强大统治下，还是在亨利六世的傀儡统治时期，兰开斯特王朝的统治者们都坚持执行了反教皇法令，有效地扼制了教皇对英国内政的干涉，维护了英国的民族利益。

值得注意的是，兰开斯特王朝历任君主反教皇的行为与当时在中间阶层中盛行的罗拉德教派活动之间存在很大区别。受威克里夫宗教改革思想的影响，罗拉德教派否定教皇权威，主张王权至上，没收教会财产，建立民族教会等。它是英国民族意识、民族国家观念增强的产物，反映了英国民众的民族情感，是英国民族国家形成的重要推动力量。但由于亨利四世是在教会支持之下夺取政权的，否定教会意味着否定兰开斯特王朝统治的合法性。而且罗拉德教派的反教会主张，也滋生出更激进的宗教思想，引发瓦特·泰勒起义，导致社会动荡，影响社会秩序。[6]因此，兰开斯特王朝历任统治者在反教皇的行动中，并没有顺应当时如火如荼进行着的宗教改革运动的潮流，而是将罗拉德教视为异端，进行残酷镇压。“1399年亨利四世即位，标志了镇压浪潮的开始”。[7]1401年亨利四世认可了《镇压异端学说者法令》，授权教区牧师将顽固异端分子处以火刑。亨利五世延续了反异端传统，于1414年镇压罗拉德派起义，并颁布了镇压罗拉德教派的法令。[5]590亨利六世执政时期也将镇压罗拉德派作为主要政策，将镇压罗拉德派运动发展到巅峰。1431年，汉弗莱公爵镇压罗拉德教派起义，逮捕并残忍地杀害了起义领袖杰克·夏普（Jack Sharpe）。[1]133-134历任君主通过捍卫教会地位强调自身统治的正统性，从而在维护民族利益方面，既要增强王权在宗教事务中的权力，又要捍卫正统宗教的权威。可见，与市民阶层试图通过宗教改革建立民族教会的努力相对照，兰开斯特王朝时期君主们的宗教政策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与保守性，但其限制教权、增强王权的活动也反映出中世纪后期英国社会鲜明的时代特征。

民族国家的形成是英国社会由传统向现代转型的重要表征，也是中世纪后期近代早期英国历史发展进程中的重大事件。兰开斯特王朝作为中世纪后期的一个重要时代，君主们在推动英语语言的发展、限制教皇权力方面作出的重要努力，推动着近代早期英国民族国家的形成与确立。

[1]Petrina,Alessandra.Cultural Politics in Fifteenth-Century England—The Case of Humphrey,Duke of Gloucester[M].Leiden:Brill,2004.

[2]Ormrod,W.M.The use of English:Language,Law and Political Culture in Forteenth-Century England[J].Speculum,2003,Vol.78(3):750-787.

[3]Fisher,John H.A Language Policy for Lancastrian England[J].PMLA,1992,Vol.107(5):1168-1180.

[4]王秀清.英国十四世纪反教皇立法研究[D].首都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5.

[5]Myers,A.R(ed.).English Historical Documents,vol.4:1327-1485[M].London:Eyre&Spottiswoode,1969.

[6]郑如霖.论罗拉德派与泰勒起义的关系[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6(2).

[7]百度百科:罗拉德派.http://baike.baidu.com/view/113 0499.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