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士刚
浅析经典形成的影响要素
尹士刚
人们可以透过众多的经典作品看出人类历史文化发展之间的轨迹。然而文学经典的作品是怎么形成的?在形成中要受到哪些方面的影响?本文尝试着把经典形成的这一动态的过程描绘出来,以期待我们能够更全面深入地了解经典作品的形成。
文学经典 内部因素 外部因素
根据美国当代文艺学家艾布拉姆斯文学四要素的观点,他认为文学作为一种活动,是由作品、作家、世界、读者等四个要素构成的,并且文学理论所把握的不是这四个要素中孤立的一个要素,而是四个要素构成的整体活动及其流动过程和反馈过程。[1]其实经典的形成过程也是由这四要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在经典形成的过程中,我们认为有两个方面的因素在左右经典的形成,即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在这文学的四要素中,我们单把作品称为经典形成的内部因素,而把剩下的作家、世界、读者等统称为经典形成的外部因素。一部文学作品如果要成为经典,必须是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缺少了任何一个因素的支持,一部文学作品想要成为经典是异常困难的。
在影响经典形成的两个因素之中,文学的内部因素无疑在整个经典形成的过程中起着基础作用,而且文学作品的内部因素的优劣将直接决定一部文学作品能否成为经典。文学的内部因素也就是指文学作品本身,一部文学作品要想成为经典就必须有其自身的文学价值。如果一部作品没有内在的文学价值是绝对不会变成经典的,即使在有些时候通过其他一系列外部因素的推动,譬如国家的权力意志或产品的宣传包装等等,而获得了一些不俗的发行量,貌似是拥有了众多的读者,但这只是戴着“伪经典”的名头昂扬几天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没有内在价值的文学作品将会销声匿迹,尽管另一些带着“伪经典”名头的作品又冒了出来,然而一部真正的经典作品必将会在长时期的历史之中占据它们自己的一席之地。
一部作品生产出来之后,作家的职责似乎也到了头。因为作家的职责无非就创作作品,而且作品一经创作出来,作家似乎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但是笔者想说的是作家在一部文学作品经典化的途中可能会起到某种积极的推动作用。一部并不十分出色的作品有时是会因为作家的缘故,不管是由于作家本身的威望或作家的背景借而成为研究其生平的一种史料,从而成为经典。例如魏尔伦在枪击兰波之后在狱中写出来的那首令人感动的诗《天在那边屋顶上呵》,[2]最后一节:“你怎么丢掉了,你呀/哭个不停/你怎么丢掉了,说呀,/你的青春?”语词之间虽然显浅易悟,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多得的优点,但是这首诗却成了魏尔伦的代表作,除去这首诗内在的文学价值外,作者魏尔伦的身份以及魏尔伦和兰波的复杂关系等等都可以使其具有一定意义的经典作品。
不过,即便如此,作家在经典形成的过程中所起的作用也是比较小的,在文学作品的外部因素之中,世界作为作者所要描写的客观对象——社会生活,通过种种的政治意识形态,或者是经济权利在文化领域的意志表现,对一部分文学作品是否能成为经典起着重要作用。在这个因素中,国家的政治意识形态有时则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比如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红色经典。“红色”经典就是指“革命的”经典。在文学的范围之内,曾经风行一时的长篇革命历史小说,由于“参与‘革命’的‘经典化’进程”,从而参与了主流意识形态宏大叙事对社会的规范和指导,因此则被称为红色经典。这些作品大多是“在既定的意识形态的规限内,讲述既定的历史题材,以达到既定的意识形态目的”。[3]146因此红色经典形成,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国家的政治意识形态参与了经典的建构过程。对于红色经典,洪子诚还认为“以对历史‘本质’的规范化叙述,为新的社会真理性作出证明,以具象的方式推动对历史的既定叙述和合法化,也为处于社会转折时期的民众,提供生活准则和思想依据”。[3]147不管怎样,在红色经典的形成中,国家的政治意识形态起到了不可或缺的推动作用。但是像《青春之歌》、《林海雪原》、《苦菜花》、八大样板戏的红色经典,虽然也有政治意识形态的参与,但是他们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文学艺术价值,因此即便脱离了当时的那种政治环境,这些红色经典也时常被人们所谈起。但是若一部并没有任何文学价值的作品,即便是由于政治意识形态的因素暂时以经典作品自居,但这种经典无疑也只是“伪经典”,经不起时间的考验,过不了几天便会成为另一个穿着新装的皇帝一样了。
但是到了今天,一部作品如果要成为经典除了国家意识形态的作用以外,经济权利的因素在文化领域中的作用越来越明显。通过包装和宣传,抱着经济的目的,有些作品立刻就会成为畅销书。当然这些点击率高、效益好的畅销书并不一定都能成为经典,它们只是披着文化的包装到处行乞的商人而已。等到这种骗人的伎俩不再灵验,这种畅销书的经典之路可是真的走到了头。诚如阿多诺对流行音乐的看法一样,那些畅销书其实都是同一副嘴脸;“与其说是崇拜音乐,不如说是崇拜换取音乐会门票的金钱”。[4]
文学经典在其形成的外部因素当中,读者的作用似乎是最重要的。鲁迅曾这样说《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到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5]这便是不同的人眼中经典的不同形态。然而这似乎又向我们的经典地位合理性提出了挑战。因为每个读者的标准不一样,经典的评价当然也就不同,因此经典地位的归属问题似乎就完全被消解了,我们的问题由“每个读者看到的经典什么样”被置换为“每个读者要创造什么样的经典”,这样置换的结果则意味着经典的消解。
“在作家、作品和读者的三角关系中,后者并不是被动的因素,不是单纯地作出反应的环节,它本身是一种创造历史的力量。文学作品的历史生命没有接受者的能动参与是不可想象的。”[6]根据接受美学的代表人尧斯的观点,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其实也是一种创造的力量。读者各异的眼光并没有消解经典作品的地位,而只是从多个方面进行阐发。正是通过这种多角度的阐发,经典的地位反而得到了加强。在形形色色的持各种观点的读者之中,由于自己的立场因素所以使经典的阐发呈现多个不同的角度,这其实又在创造着经典。
我们说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其实也是在创造着经典。有时甚至会与作者的原意相冲突,但这种冲突非但没有降低作品的可读性,反而使作品自身的内涵得到更大程度上的发掘。在西方名著中,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占有重要地位。塞万提斯的初衷在于抵制骑士小说,因此他塑造堂吉诃德的形象时也是用尽荒唐的描写借以呈现整个骑士阶层的荒唐。塞万提斯借用骑士小说的题材和样式去反对骑士小说,他对骑士小说的厌恶导致他笔下的堂吉诃德成为了一个荒唐、滑稽而又糊涂的骑士。从本意上来说,塞万提斯是厌恶骑士的,然而后代的读者根据自己的感受却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堂吉诃德由一个令人厌恶、滑稽可笑的荒唐骑士一下子变成了执著理想的化身和悲剧的崇高的典型。别林斯基对此说道:“在欧洲所有一切著名文学作品中,把严肃和滑稽、悲剧性和喜剧性、生活中的琐碎和庸俗与伟大和美丽如此水乳交融……这样的范例仅见于塞万提斯《堂吉诃德》。”[7]这就是读者在阅读过程当中对于经典的一种再创造的作用。作为接受美学代表人的尧斯还说过这样一句话:“一部文学作品并不是一个自身独立的管弦乐谱,在其演奏中不断获得读者新的反响,使本文从物质形态中解放出来,成为一种当代的存在。”[8]这样,在读者的阅读过程中,读者其实就参与了一部文学经典的形成过程。
我们认为一部文学经典是以文学作品的内部因素为轴,而以外部因素作为辅助条件而不断发生变化的。一部作品创作出来之后,它自身的价值就已经确定下来,但是作品周身的外部环境却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一部文学作品,即便是经典作品也会随着不同的外部因素的变化从而呈现出与之相应的模样。就比如我们的京剧、昆曲等剧目,开始时都是地方戏,并不能称得上经典,但是自清朝皇室的钟爱之后,京剧等又变得贵为经典。然而到上世纪自五四运动到新中国成立后的“文革时期”这段时期,这些剧目又配不上经典的名号了,但到了现如今,这些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经典。在这种来回的反复之中,究竟是什么左右了这些经典的命运。很显然,外部的因素在起着关键的作用。因此我们并不认为一部经典作品可以称得上永恒,但是我们可以把其称为流动的经典。
在这个解构主义盛行的年代,我们没必要恐慌经典的灭亡。经典有它们自己顽强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就是它们自身独特的艺术魅力。可能在短期内经典作品无人问津,但这是正常现象,因为经典是流动的经典。文学作品总会通过自身独特的运动,通过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的不断博弈而达到一个文学接受上的平衡点,这个平衡点之上的作品就有机会成为经典。由此,我们对文学经典作品形成的分析也就可以从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来探讨经典形成的路径了。
[1]艾布拉姆斯.镜与灯——浪漫主义文论及批评传统[M].郦稚牛,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4.
[2]魏尔伦.天在那边屋顶上呵[A]//彭燕郊.外国抒情诗[M].长沙:湖南少儿出版社,2008:67.
[3]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4]陆扬,王毅.文化研究导论[M].北京:复旦大学出版社,2006:220.
[5]绛花洞主小引[A]//鲁迅全集[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329.
[6]尧斯.文学史作为文学理论的挑战[]M.周宁,等,译.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74
[7]徐葆耕.西方文学之旅上[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172.
[8]尧斯.走向接受美学[A]//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C].周宁,等,译.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162.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