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美学思想初探

谢艳芳

尼采全部哲学的目的,就是寻找人类生存的意义,重估一切价值判断，从而为人的生命的存在寻找新的支点和依据。尼采美学思想的部分则是重估艺术的价值，进而重估生命的价值。目前学术界关于尼采美学思想的研究很多，他们的观点有将尼采的艺术美学界定为艺术形而上学，或者艺术生理学艺术心理学，但更多的则是此二者的结合；很多学者认为尼采是支持二元对立论的，单纯地认为尼采的悲剧美学就是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的对立和矛盾，并且认为尼采重感性轻理性。还有认为尼采是个悲观主义者、唯意志论者和虚无主义者。

目前研究尼采美学思想基本从 《悲剧的诞生》出发，再佐以《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或者《权力意志》或者《人性的，太任性的》中的片段来加以说明。个人认为带有很大的片面性，众所周知，《悲剧的诞生》虽然是尼采的美学代表作，但是是尼采早期思想的凝结，用以概述尼采整个的理论，势必造成理解的不完整性，也给其他学者带来误解。而且对尼采的美学研究带有割裂性，没能够和尼采的整个理论学说联系起来理解。个人总结目前研究状况，杂糅众家得以总结，认为尼采所说的美经历了这么一个过程：美，首先是身体的美，然后是生命意志的美，然后是修辞过程中破坏与建构的美，直至最后到达虚空的美。所以本文将尼采美学思想分为四个部分：身体美学、生存美学、悲剧美学和超人美学，以下将各自论述。

一、身体美学

西方哲学史上，自古希腊哲学开始，一直是理性主义当道，用理性的方式来抹灭人类的感官知觉，指责人类的感觉遮蔽了“真实”的世界；推崇肉体和灵魂的二分法，认为灵魂高于肉体，追求至高至善的灵魂，而肉体则是遭人摒弃的，认为肉欲阻碍人们追求真理的进程。而尼采则反其道而行之，但并不是绝对地与之对立，即用感性来压制理性，而是毫不吝惜自己对感官的赞美：“我们的感官是多么精致的观察工具呵！”因为在他看来“它们根本不说谎”，“只要感官显示生成、流逝、变化，它们就没有说谎”。①

尼采认为世界是不断生成变化的，人的身体的生存亦是处于不断变化生成之中的，而我们的认识和思考也是建立在身体生存的生成变化之中的。我们的身体是一切变化的外观和象征。所以，尼采轻视弱者，鄙视弱者，推崇强者，只有强者身上才有强力意志，只有强者才能重估一切价值，所以他的超人必定有着美好的体魄。

尼采的身体美学的具体表现为对艺术和艺术家的推崇，在《悲剧的诞生》前言中，尼采说“审美问题是多么重要的德国问题”，是“德国希望的中心”，“艺术是生命的最高使命和生命本然的形而上活动”。②尼采认为世界的本质是一种非理性的冲动，即强力意志，而艺术的冲动则是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的冲动。他认为艺术家身上的这两种冲动是艺术的源泉，审美活动也依赖于人的肉体的活力。

二、生存美学

在对身体的美进行肯定之后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生命如何是美的？人的生存如何是美的？尼采认为生命的本质在于意志，生活就是表象和外观，是意志的显现，但是尼采的意志和叔本华的意志有所不同，尼采的意志是强力意志。尼采认为一切都是生成的，没有永恒的事实，就像没有绝对的真理一样。在这不断生成之洪流中，生存的美好就在于强力意志。尼采宣称，美是生命强力的形象显现，是人的自我肯定。在《权力意志》中尼采谈到生命意志就是一切，真善美都是强力意志的产物，我们人类解释世界、评价世界都是强力意志的体现，所以人类应该要不断激发身体里面的强力意志，不断去超越现有的状况，追求更强有力的意志，生命才是美的。

尼采为什么会对古希腊悲剧中的酒神精神赞美有加，就是因为酒神精神是强力意志在艺术中的最高体现形式，他认为酒神精神使生命的意志得到表达，古希腊人就是凭借酒神精神无条件地接受生命中一切痛苦的东西。甚至超越了生命的痛苦，这种超越就是强力意志充盈的体现。尼采认为意志=创造，③这就是为什么具有酒神精神的艺术家在尼采眼里是美的原因，所以尼采提倡去超越、去追求、去肯定生命的生活方式。

三、悲剧美学

既然一切都是生成的、永恒轮回的，而人的生命是迟早要毁灭和消失的，那么人生不就是痛苦的、无意义的，是一个天大的悲剧吗？这样人类就很容易走向悲观主义和虚无主义，那么尼采的悲剧美学又是怎样呢？尼采把人生看做是一种悲剧艺术，认为虽然人生中充满了种种痛苦和不幸，但人们在同不幸与困苦的抗争中，又会感受到宇宙生命力的旺盛与丰盈，体尝到生命的欢乐。而个体生命的消失、毁灭本身也是生命意志肯定自身的一种形式，这就是他所谓的人生的悲剧美。

人生的悲剧是植根于人性中日神精神与酒神精神的对立与冲突，无论是日神艺术还是酒神艺术，都是出于对人生痛苦的敏感而对人生的肯定，因而悲剧是表现人生、肯定人生的艺术高峰。尼采认为悲剧就是在酒神精神的不断破坏过程和日神精神不断建构的过程中，我们不应只是停留在现象中，而应到现象背后去寻找其中的审美和乐趣。悲剧演出的斗争、痛苦、个体的毁灭等现象都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观看悲剧，“被迫正视个体生存的恐怖——但终究用不着吓瘫，一种形而上的慰藉使我们暂时逃脱世态变迁的纷扰。我们在短促的瞬间真的成为原始生灵本身，感觉到它的不可遏止的生存欲望和生存快乐”。④

这就是说，带给我们美感的不是现象，而是悲剧在现象背后向我们展示的永恒的生命的快乐，正是它给我们带来慰藉。因此，在尼采看来，悲剧演出的虽然是个体的毁灭、死亡，但肯定的却是超越于死亡和变化之上的胜利的生命。尼采的美学观融入了积极进取的酒神精神，在直面人生痛苦的基础上肯定生命，包括肯定生命所必然包含的矛盾冲突、困苦、灾难和毁灭，显示了乐观的人生态度。

四、超人美学

一切皆生成，那么我们该怎么面对这不断生成的世界，这永恒轮回的人生悲剧？我们该如何才能幸福美好地生存下去？这是尼采需要解决的问题。尼采指出人的悲剧性必须需要艺术的拯救，去创造审美的人生，在尼采看来，只有审美的人生才是真正战胜悲剧的人生。审美的人生将人生及悲剧看做一种审美现象，在把人生当做审美现象的基础上笑对人生一切悲剧。那么，审美的人生该由谁去创造和引领呢？

那就是重估一切价值体系，重建一种新的价值体系的超人，即超越人生，不断地肯定自身，肯定此在和悲剧，肯定生命中出现的一切痛苦和不幸的拥有自由精神、超越精神和创新精神的超人。但是尼采没有具体指出超人是什么，但超人绝对不是虚幻的存在，它就指的是我们现实生活中实实在在的人，我更倾向于把超人理解成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是人能够通过自由创造来超越自我、实现自我的一个过程。尼采强调超人，是需要人凭借强力的意志去追寻和探索的，超人是能够超越别人也能够超越自身的。人在不断追求和不断超越的过程中体验个人主体性的地位，享受快乐，成就美感，形成艺术审美式人生，这样即使生命到达终点也可以毫无遗憾地说，因为一直在享受生命的乐趣。

尼采美学思想自有一套完整的体系，内在于他零散式的格言之中，而他的美学思想又是以哲学思想为依托，所以我们要想梳理清晰，就必须要先了解尼采的哲学思想。综上所述，尼采的美学观以人的身体出发最后又回归到人自身，我们可以看出尼采对人性的关注，所以尼采是20世纪现代西方哲学的开拓者。

注释

① (德)尼采.偶像的黄昏[M].周国平,译.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96:21,22.

② (德)尼采.悲剧的诞生[M].周国平,译.南京:凤凰出版传媒集团译林出版社,2011:4.

③ (法)德勒兹.尼采与哲学[M].周颖,刘玉宇,译.北 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55.

④ (德)尼采.悲剧的诞生[M].周国平,译.上海:三联书店,1986:105.

[1](德)尼采.悲剧的诞生[M].周国平,译.南京:凤凰出版传媒集团译林出版社,2011.

[2](德)尼采.人性的,太人性的[M].杨恒达,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3](德)尼采.偶像的黄昏[M].周国平,译.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96.

[4](法)德勒兹.尼采与哲学[M].周颖,刘玉宇,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5](德)尼 采.权 力 意 志[M].孙 周 兴,译.北 京:商 务 印 书馆,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