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帆
(陇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政史系,甘肃 成县742500)
赫连夏是中国历史上由铁弗匈奴建立的少数民族政权,公元407年由赫连勃勃建国,公元432年亡于吐谷浑。赫连夏以畜牧经济为支撑,善于运用风起云涌的骑兵掠夺其他政权的财物,畜牧业、农业和手工业是赫连夏政权赖以存在的经济基础,商业是畜牧业、农业和手工业之间进行经济交往的纽带。赫连夏作为十六国时期雄踞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政权,其商业发展又是如何呢?
张骞凿空西域之前,匈奴已雄踞中国北方数百年,中原王朝同中亚的经济、文化交流受到匈奴的束缚,这种束缚也阻碍了中西商业贸易的交融。匈奴凭借强大的军事力量,奴役西域各政权。史载:“自乌孙以西至安息,近匈奴,匈奴尝困月氏,故匈奴使持单于一信到国,国传送食,不敢留苦”[1]3896,足见匈奴势力在西域的强大,控制了西域就控制了中原王朝同西方的交流,丝绸之路顺理成章便在匈奴的掌握之下。
匈奴不仅在政治上干涉西域政权,在经济方面也进行干涉。《汉书·西域传》载:“西域属国大率土著,有城郭田畜,与匈奴、乌孙异俗,故皆役属匈奴。匈奴西边日逐王置僮仆都尉,使领西域,常居焉耆、危须、尉黎间,赋税诸国,取富给焉。”[1]3872匈奴在西域设置官吏,役使西域各族人民,强行在西域各国征税。汉昭帝时,匈奴遣四千骑兵在车师屯田,监护其国。控制西域使得西汉政府同西域的交流受到严重阻碍。在国力微弱的背景之下,汉朝政府通过和亲来消除边患,以换取暂时的安宁。匈奴在与汉朝的和亲政策中不仅得到皇室的美貌女子,而且得到汉朝政府大量的赏赐,这更加膨胀了匈奴贪恋汉朝财物的野心。《后汉书·匈奴传》载:“初,单于好汉缯絮食物,中行说曰:‘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之一郡,然所以强之者,以衣食异,无仰于汉。今单于变俗好汉物,汉物不过什二,则匈奴尽归于汉矣。其得汉絮缯,以驰草棘中,衣裤皆裂弊,以视不如旃裘坚善也;得汉食物皆去之,以视不如重酪之便美也’。”[2]3759作为游牧民族的匈奴喜好汉朝的缯絮等物品,这种丝织品并不适合以游牧为生的匈奴人。这一违反常理的现象背后隐藏着鲜为人知的秘密。西汉自武帝时实行盐铁专卖,铁器不准对外销售,即便是国内也受严格的限制,不准私人买卖。汉朝政府和匈奴的关市贸易中也不允许出现铁器贩卖。在此背景下,匈奴可以和西域各国甚至和它势力范围以西的中亚诸国进行商业往来,用汉朝的馈赠或者关市交易而来的丝绸等物品在西域或者中亚市场上换取铁器等生活必需品。尤其是丝织品在中亚市场上颇受青睐。早在公元前四五世纪的希腊人就称中国为塞里斯(Seres),即丝绸之国。匈奴可以用西方人青睐的丝绸在中亚市场上换取他们的日常所需。
匈奴和汉朝政府时战时和,景帝时,“复与匈奴和亲,通关市,给遗单于,遣翁主如故约。终景帝世,时时小入盗边,无大寇。武帝即位,明和亲约束,厚遇关市,饶给之。匈奴自单于以下皆亲汉,往来长城下”[2]3764。在和亲背景下西汉政府和匈奴保持着互市贸易,双方保持着商业往来。当然,汉朝和亲的目的是为了边境的安宁,匈奴和亲的目的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得到汉朝的物质利益。西汉政府给予匈奴的赠与数量庞大,从汉朝得到的部分馈赠可以在中亚市场上换来战争所需的物资。“然匈奴贪,尚乐关市,耆汉财物,汉亦通关市不绝以中之。”[2]3765匈奴在关市中尝到甜头,并乐此不疲。原始的物物交换把匈奴人带入到跨国跨境的商业贸易中来,西域及中亚广阔的市场成了匈奴进行关市贸易的策动力。在这个物物交换的过程中,匈奴成了中西商品交换的中转者或者说中间商。既满足了自身也满足了别人。所以“匈奴復讇以甘言,欲多得汉财物”[2]3773,匈奴人与丝绸之路联系在一起。
《十六国春秋辑补》以及《晋书》乃至《资治通鉴》都很难发现赫连氏政权直接与丝绸之路的直接关系,相关史料几乎空白,那么是否就能够定论,赫连夏政权与丝绸之路毫无关联呢?“历史研究的逻辑综合不是凭空的或对客体现象的综合,而是以具体历史为依据的对客体内在本质的综合。”[3]162所以,只有抓住赫连夏这个建立于北方的少数民族政权的历史事实,然后根据其前后王朝对于丝绸之路的发展再联系赫连夏的地理位置,才可摸清赫连夏与丝绸之路的交割。
赫连夏统治区的大部分,在其立国前后分别为前秦、后秦、北魏所有,而这3个政权与丝绸之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苻氏所建立的前秦立国44年,在苻坚时代基本上统治了长江以北。苻氏政权以泱泱大国自居,中外交流比较频繁,建元十四年(公元378年),“朝献者十有余国,大宛献天马千里驹,皆汗血朱鬣五色,凤膺麟身及诸珍异五百余种”[4]275。建元十七年(公元381年)“鄯善王、车师前部王来朝,大宛献汗血宝马……天竺献火浣布。康居、于阗及海东诸国,凡六十有二王,皆遣使贡其方物。”[5]287苻坚建元十八年(公元382年),“车师前部王弥阗、鄯善王休密驮朝于坚”[5]280。苻氏政权在苻坚时代与西域有着密切的往来,除此之外,民间的商业贸易当是络绎不绝的。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的商业往来,都会推进丝绸之路的繁荣。从长安出发至秦州(今甘肃天水),转至凉州(今甘肃武威),还是从长安出发经雍州(属苻氏安定郡,在今甘肃庆阳)转至固原,再至凉州?如果说苻氏政权是从后一种路线进行交往的,那么赫连夏便控制了丝绸之路的回中道。回中道,秦汉自长安经沂水河谷至回中,再北出萧关的道路。此处回中指回中宫,位于今陕西陇县北,《汉书·武帝记》:“元封四年(前107年)武帝行幸雍(今陕西凤翔),通回中道,遂北出萧关(今宁夏固原东南)”[6]195,此为秦汉丝绸之路东段的一条重要支线。
前秦之后控制陇东、陕北的是后秦。后秦姚氏政权对于西域的关系是如何呢?史籍没有明确记载,后秦曾经一度和南凉、北凉政权保持往来。姚兴弘始元年(公元404年)“秃发傉檀献兴马三千匹,羊三万头”[7]397。又弘始五年(公元409年)北凉沮渠蒙逊遣弟供其方物[7]396。后秦虽未与西域有直接的贸易往来,但后秦与南凉、北凉有政府间的交往。北凉与南凉均与土谷浑接壤,并且有着政治往来,土谷浑是靠商业贸易而繁荣的。公元390年,“土谷浑视连遣使献见于金城王(乞伏)乾归,乾归拜视连沙州牧、白兰王”[8]3396。土谷浑是一个“国无常赋,须则税富室商人以充用焉”[9]2240的国度,商业贸易是比较发达的,其境内河南道是中原王朝和西域交往的除河西走廊的另一条通道[10]。
北魏政权在走向汉化的过程中注重与外界交流。早在北魏道武帝时期,就与坐拥河西的吕光互有往来,登国四年(公元389年),“吕光……遣使朝贡”[11]23。天兴二年(公元399年)冬十月,“秃发乌孤死,弟鹿孤代立,遣使朝贡”[11]36。天兴四年(公元401年),“蒙逊及李暠并遣使朝贡”[11]39,又天兴五年(公元402年),“秃发鹿孤病死,弟傉檀统位。遣使朝贡”[11]40。太武帝拓跋焘时与西域的交往更加的频繁,太延五年(公元439年),“夏四月丁丑,鄯善、龟兹、疏勒、焉耆诸国遣使朝献。五月丁丑,治兵于西郊。癸未,遮逸国献汗血马”[12]89。又“鄯善、龟兹、疏勒、焉耆……并遣使朝献”[12]90。北魏政府与西域各国保持着友好往来。
通过对前秦、后秦、北魏政府与西域的政府间往来可以看出,在十六国时期,虽然政权割据,战事纷争,但各国间的互使及朝贡并没有停止,说明在这一时期,丝绸之路依然发挥着它政治、经济以及文化交流的作用。而赫连夏作为这个时期曾经占据着丝绸之路重要通道的国家,在它立国的25年是怎样一种状况呢?从赫连勃勃袭杀高平公没奕干开始,就占有高平。占有高平,西可以到达陇西,东可至长安,北可达漠北。而高平在丝绸之路开通以来,就是丝路重镇。汉武帝元封四年(前107年)武帝行幸雍(今陕西凤翔),“通回中道,遂北出萧关(今宁夏固原)”[6]195。高平自汉时就是回中道的重要关隘。而高平也是丝绸之路陇西路的重镇,“陇西路,丝绸之路东段长安至陇西一段道路,西汉初,河西四郡未设置前,由京师长安,经雍县,并县(今陕西陇县),取回中道,出萧关,过六盘山再到陇西,后又可由陇县西越陇关,经甘肃秦安,沿渭水北侧至陇西郡,由陇西再取道至河西道”[13]6。在原丝绸之路上,高平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尤其是在草原丝绸之路的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既然高平扮演着如此重要的作用,骑在马背上的赫连夏为了维护统治地位,势必会将它的作用开发出来,否则怎么会有“九域贡以金银,八方献其珍宝”[14]473的盛况呢?石之涛指出:“五胡十六国时期和北魏前期,这条路线由车师后部,高昌向东延伸,经河套地区过黄河、北魏前期政治中心平城(今陕西大同),东至辽东,形成贯通中国北方的东西国际交通线,十六国时期,匈奴与鲜卑结合形成的铁弗部赫连勃勃建立夏国,都于统万城,统万城一时成为河套地区交通四方的枢纽。据《读史方舆纪要》,夏国四境‘南阻秦岭……北蒲于河’。从统万城南至长安,向西可至天水,向东过君子津渡黄河可到平城,从而把秦陇、河套、山西连成一线,这是北方草原路线向 东延伸的重要条件。”[15]139-141石之涛所说的“这条路线”是指草原丝绸之路,他充分肯定了高平、统万城在草原丝绸之路中的作用,说明在赫连夏的统治区域内,丝绸之路仍然发挥着它的作用,而这种中西交通无疑会对赫连夏的经济发展起到促进作用。
从地理位置上讲,赫连夏政权控制着阴山便控制了所谓的“阴山大道”。控制阴山大道便具备不通过陇右直接从草原西向到达西域甚至中亚的地理条件。作为一个拥有丝绸之路回中道、陇西路、阴山大道的政权,在十六国战事频繁、经济发展相对艰难的情况下,会利用既有的资源来弥补经济上的欠缺。通过与西域甚至中亚的贸易换取金银铜铁等甚至其它在赫连夏难以得到的生活必需品以及奢侈品。赫连夏人合理利用既有的资源从商业贸易中得到部分的经济利益是合乎情理的。所以说,赫连夏的商业发展是应当肯定的,在赫连夏统治区,丝绸之路依然绽放它的光彩。
现代意义上的商业是以货币为媒介进行交换用以实现商品流通的活动。其根本的目的是获取利润的最大化。对于赫连夏而言,商业的首要目的是进行商品交换,即原始的物物交换,从对方市场获取生活的必须品。当然,奢侈品也是交换的对象,它只是赫连夏贵族欲望的满足。从匈奴人的墓葬出土的金银器皿以及《统万城铭》关于欲望金银制品的描述可以看出,少量的金银出现在赫连夏人的生活当中,或许它已经充当了一般等价物,商业的发展使得货币的产生成为现实的需要。
赫连夏人生活在战事频发的十六国时期,当中原以及东晋、南朝的货币存在受到极大阻碍的时候,赫连夏政权发行了货币。货币的产生说明赫连夏经济并未因为长年的战争而彻底破坏。赫连夏政权发行了“大夏真兴”及“承光”币。《古泉汇考》收录了“大夏真兴”钱。《泉币》这样描述“真兴”钱,“大夏真兴,赫连勃勃铸,真书旋读,面重好廓,大夏国名也,真兴年号也”[16]。真兴为赫连勃勃的年号,“真兴”币点缀了赫连夏的商业发展。罗振玉考证“大夏真兴”币说,“大夏乃国号,真兴乃年号也……然国号年号,同著钱文者,惟见此”[17]120。“大夏真兴”币得到了学界广泛的关注。在《古钱大辞典》中对此也做了解释,引郑家相说:“大夏真兴,大穿重好,类莽遗制……当时纪铢量之泉渐衰,纪宝字之前未兴,而泉文纪年号者已渐肇其端矣。然国号年号同著泉文者惟见此。”除“大夏真兴”钱外,还有“承光”钱。内蒙古乌审旗翁滚梁墓葬M7墓还出土一枚五铢钱[18]。
赫连夏作为匈奴族建立的国家政权,其立国虽然只有25年,但种种迹象表明赫连夏商业经济并不是停滞不前的,不能因为赫连勃勃的残暴或者掠夺性而否认它的商业存在。生活在十六国时期的赫连夏从毡帐的生产到畜牧产品的出售,都是需要交换的。所以汉时匈奴人“自单于以下皆亲汉,往来于长城下”[2]3765。这样的举动,目的是获取生活必需品,就像获取食盐一样。
中国当是最早生产食盐的国家。最早发现并利用的自然盐之一是池盐,其产地在晋、陕、甘等广大西北地区[19]14。而这些地区正是赫连夏的统治区域。据明人邱仲深在《盐法考略》说,中国最早用盐可至传说时代,考证盐名大概始于大禹时代,但是那时的盐是作为贡品的。大禹时代是否食盐现已不可考,但可以肯定中国人用盐为最早。又据孙星衍《神龙草本经》曰:“戎盐味咸,一名胡盐,生胡盐山,及西羌北堤、酒泉福禄城西南角。”郭正忠解释说,秦汉时称匈奴为北胡,居住五原以及阴山一带[19]15。五原以及阴山一带刚好是赫连夏的统治区,说明赫连夏统治区存在盐井。翻阅《中国盐业史》看出新莽时代,在陕北、鄂尔多斯一带存在大量的盐池。如表1所示:
表1 鄂尔多斯汉代池盐分布表
从上表可以看出,在汉代,陕北、宁夏一代有着丰富的盐业资源,但是这种盐业资源是否一直被开采到赫连夏时期呢?不得而知,那么赫连夏之后的历朝历代呢?《魏书》有这样的记载:北魏太平真君十一年(公元450年),太武帝大举南下,派北部尚书李孝伯为使节,赠给宋太尉、江夏王刘义恭、安北将军刘骏,盐各9种,“凡此诸盐,各有所宜,白盐食盐,主上自食;黑盐治腹胀气满,末之六铢,以酒而服;胡盐治目痛;戎盐治诸疮;赤盐、驳盐、臭盐、马齿盐四种,并非食盐”[20]1170。北魏境内食盐品种非常丰富。太平真君十一年距赫连夏灭亡已20年之久。由此还可以看出,不仅盐可以食用,还可以治病。又据《居延汉简释文合校》有:
治马欬涕出方取戎盐三指撮三□□[21]255
戎盐能够治疗马疾。可见盐是游牧民族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也许身为游牧民族的赫连夏对盐有广泛的需求。
综上所述,赫连夏政权是由铁弗匈奴赫连勃勃所建,铁弗匈奴是赫连夏的民族主体。此外,鲜卑族、羌族、汉族等其他民族也是赫连夏政权的人口构成。多民族杂居使得民族融合加强,民族间的交往也呈现多元化,在这种多元化的背景下创造出商品交换的环境,并使得商业贸易发展。在赫连夏,畜牧经济处于主体地位,农业经济也扮演着重要角色,手工业也是赫连夏经济发展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从钢铁的冶炼、兵器的锻造与制作,到穹庐的修缮、皮革毛织业的发展,都和商品交换息息相关。从赫连夏控制陇西路、回中道、阴山大道,足见赫连夏有着与西域政权进行商品交换的地理优势,从“大夏真兴”钱币到“承光”币的出土,显示出赫连夏商业贸易具有一定的发展水平。赫连夏的畜牧经济的主体性、农业经济的补充性以及民族成分的多元化呈现出赫连夏商业发展的客观存在及其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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