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雪孩 蒋耀波
1
2011年5月22日,我写下了下面这篇名叫《望境中的白茶》的文章——
我一直觉得,安吉白茶首先是一种可以用来“看”的茶。
仔细想来,我“以视觉贯穿嗅觉和味觉”的体验,亦是从安吉白茶开始的。
虽然我早已有了去亲近白茶的愿望,但我与它之间的关系并不熟络,可能是白茶本身喜静,便是青涩也将自己表现得出尘而又云淡风轻的缘故吧。这种“性格”难以单纯地用“好”或是“不好”来评价,所以我只好如它一般默默,一切顺其自然地经由目光的延伸而缓缓进行。
在杯底积了薄薄一层的,是尚未经过冲泡的白茶,透过其嫩绿或草绿的干瘪外表,我确定我感到了某种虽轻微却极确切的蠢蠢欲动,它们正急切地渴望着水的初拥。
此时的水应是有讲究的,八十摄氏度到八十五摄氏度是能最好发挥白茶之佳味的区间。而似乎从采茶之时起,白茶便难以脱离“娇贵”二字了。即便如今白茶的种植、采撷与炒制的技术均已精进,但人们倾注于其中的心力却仍是不言而喻。白茶的“白”,与制作工艺无关,完全是其自身的特性。初看时,茶叶的芽竟也色如白纸;过段时日,绿色渐次渗透叶脉,而后向侧脉扩散。但炒制过后其色又呈现淡绿。不得不说,这个过程就已经可以算是奇景了。
在将热水倾入茶杯之前,我深深望着手里杯中的细秀茶叶,其羽形玉色并不显张扬,甚至是略显清癯的。但我想我与白茶每一次的相遇与注视都是缘分,即便从不深入,只延续已足够好。
终于,幼嫩的芽叶开始在一片氤氲中随着水柱的倒入翻腾沉浮,一切落定后只见无数细微的白毫似精灵般跃动着充盈了杯内的各个角落。我忽然想到了印度作家阿兰达蒂·洛伊的一本小说——《微物之神》。和书的内容无关,仅仅是“微物之神”那四个字罢了。而也就是在那个思索的瞬间,我仿佛从面前未泡开的白茶内发现了犹如未舒展开的神性所在——它会撑破杯子冲出来吗,我隐隐失笑地这么想着。
我定定地看,看面前的白茶。鼻间有鲜爽的清香悄悄探进,但面前的所有似乎都停留在了某个不甚真实的时刻。其中应是流露出了“画意”,所以每个即便在活动着的过程也好似变成了一次次单帧的定格。我意欲去那“画意所在之处”,为何一杯茶能予人如影随形般的入境之感、一种极易融入的当场构成的姿态?这个疑问本身都莫名其妙,我只得继续看下去。
在那未曾转移的凝望中,一个个芽叶渐趋饱满,芽色在渗透了星点鹅黄的淡绿茶汤中愈显苍翠。不如说它们正各自被召唤,逐一赋予生命。若非如此,一叶叶白茶又怎么会似独舞和双人舞那样,于有限的杯中空间内翩跹旋转并缓缓坠向杯底呢?如果漂浮是为了让饱满从头到脚充斥,那么之后的沉降,象征的应是渴望皈依与安逸实感的诚心吧。
白茶的滋味让我想起不久前去安吉时远眺过亦深入其中的竹山。那是一种清朗却也温润的韵味,以玉来比应是最合适的形容之一,但安吉白茶的内涵显然还会由于“竹”的元素而平添几分别样的美。仅从味觉和嗅觉来判断,独特的甘甜与润泽中混合了与众不同的清冽之感,大段的柔美夹杂着隐隐的苍劲。存在于一个事物中的矛盾总是让人备觉诱惑的迷人特质。
白茶适合在任何心境和状态下饮用,这点是它最吸引我的地方。喝毕白茶后,心里不管存了些什么,最后都会随着沉入杯底的茶叶而变得净且淡,还会留下几分安然的欣喜,享受难得纯粹的沉迷。而若真心想了解白茶的性格,还需动用除“品”以外的另一种媒介。
观、瞅、睨、瞥、瞪、瞟、眺、望……它们是各种“变异”的“看”、“不单纯”的看。它们之间因距离、位置、情感等诸多因素而互相区分着。但当我面对白茶一杯和竹山一座时,我竟都喜爱用“望”这个字眼。
我知道不管我身在何处、面向何方,眼睛都行走在最前方,亦走得最远。而我能够通过眼睛或是心灵望进的又是什么呢?逝去和将要逝去的风景吗?
若能望见宋徽宗赵佶伏于案前,写着其《大观茶论》里的“白茶篇”就好了。“白茶自为一种,与常茶不同,其条敷阐,其叶莹薄,崖林之间,偶然生出。虽非人力所可致,有者不过四五家,生者不过一二株。芽英不多,尤难蒸焙,汤火一失则已变而为常品。须制造精微,运度得宜,则表里昭彻,如玉之在璞,它无与伦也;浅焙亦有之,但品不及。”
赵佶写着《大观茶论》中的文字时,手边或许也摆着一杯刚沏好的白茶;还可能在茶农采茶制茶的时候,他驱开陪同的侍卫与群臣,独自饶有兴味地站在一旁,时而询问几句,而更多的时候都在若有所思。
赵佶一生极尽奢侈,但能诗善书、酷爱艺术,还于他在位时将画家的地位提至中国历史上最高处。他更将作画作为科举的一种考试方法,以诗为题的做法也在有意无意中激发出了更多的新想法。他最被人熟知的莫过于“踏花归去马蹄香”一题。当时博得头筹的作品是一人骑马远去的背影,虽然马蹄下并无踏碎的花瓣纷飞,但环绕飞于马蹄周围的各色彩蝶已能说明一切。如此试题创意和情趣兼具,考验了应试者对题目主题思想的理解是否深刻,表现力与画功几乎都排在其次了。赵佶能将“以不仿前人,而物之情态形色,俱若自然,笔韵高简为工”作为评价一幅作品成功与否的标准,其艺术上的造诣可见一斑。
宋徽宗得意于收复燕京、艺术造诣很高;却最终失意在被金人所俘,画作被掳,身心受尽折辱,客死他乡。赵佶曾在被囚禁且不久于人世前写下这样的诗句:“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山南无雁飞。”
他逝去前的目光,是在遥望故乡的吗,那个他肉身终究无法到达、灵魂却在寻找的过程中迷失了方向的远方?我倒是希望他的灵魂可以回到他自己的各种画作中去,毕竟那里埋藏着的是他曾守望过的梦想。
远望漫山的翠竹,它们离我百米之遥,但只要目光到达,我们之间就没有距离;近望簇拥的白茶,我却只得执拗地去寻找某些我已感觉到、但又看不到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心灵是随视觉而舒展的。一个望”字,不只是眼睛的移动,更是心灵的动作,既有综览、又有集中,那之中更孕育着我们所追求的超越与自由。
若能望见竹海深处的“茶圣”陆羽白衫飘逸的身影就更好了——说茶写茶,怎么绕得过陆羽这棵“母树”呢?
安吉东北方向不远处的湖州市妙西镇杼山,是陆羽在尘世的最后一个也是停留时间最长的歇脚之处。天宝末年,陆羽为躲避安史之乱,一路辗转到湖州。陶渊明在《归园田居·其一》中有“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的诗句,陆羽在其第二故乡湖州生活的日子也持续了三十余年。其间倾注了陆羽毕生心力的三卷十章、全文七千余字的《茶经》亦是在三易其稿之后于湖州完成的。陆羽享年七十一岁,去世后安葬于杼山。
陆羽一生鄙权贵、轻财富,《全唐诗》里更有对其“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的描述。只有这样的人,才更容易深入无人之境,沉浸在以茶为名的自然的怀抱之中。
陆羽陆鸿渐之名以《易》自筮,得《蹇》之《渐》,曰:“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乃以陆为姓,羽为名,鸿渐而为字。
看到了吗?一只白色的大鸟收起了羽翼,像白鹭又像是白鹳,停在望山观茶并赏竹的时日里,于竹林和白茶香气的环绕间陶醉着,流连忘返,再不远离。
我喜欢竹的翠色,它清明而透澈,在放松观者感官的同时,更带来了对万物生机的庄重确认感。“望”亦是“问”,是“探”,对人、对己、对物、对人生。人们从来爱把问题抛给无言之物,待它们不言自明。跟从愿望的脚步,万物仿佛在不停生长。只要愿意,它们就可以从脚下涌起,再向进一步的远点缓慢而坚定地铺陈开去。
白茶是睿智的,它自己首先在冲泡的过程中放慢动作,继而让关注着它的我也有机会停下来,先用心灵与眼睛探路,再开启一段新的前行,一段经过“增殖”的旅行。我似乎又回到了冲着镜头笑的那个时候,背景是那片似不曾变过的竹山;我转过身去,目光掠过阳光与阴霾,远望之远处即是天。心灵的天性和气质都在那里,充满不必用任何言语标榜的坦然和自由。
“望境”这个词在各种地方已出现多次,但它用在这里显然还是很合适。应该是所谓的“山”和“茶”在“望”和“被望”中给了我自然与心的新启示吧。
中国古代画学中有所谓的“三远”之说,“高远”者,从山中看山壑,观山高,此上下关系;“深远”者,从前山看后山,窥山背之景,此前后关系;“平远”者,从近山观远山,望远景,此远近关系,亦代表了溯望、俯望、瞻望三种姿态。据说,望境就藏在这些“远境”中,更有着向往远方的意味。
我想象中的望境在某种程度上出自距离,心望得悠远、心处得旷达便好了。这种遥远更像内里的延伸,即使外表不动声色。就像“望”可以奠定一个人视界和思想的高度,但很明显你并不用长那么“高”。
有意思的是,人们总是借“望”来表达某些期盼之情,而不必把什么都说出口。
一天,我翻看着自己从儿时到现在的各种相册,偶然又发现了那片翠绿的远山。合上相册时,我的手边正好放了一杯刚冲泡没多久的白茶。
同以往一样,我默默望着它。而这如此熟悉的每一次,又都像我们初次见面的场景。
是需要我去遥望的时日渐缓了吗?
2
老蒋2004年去了安吉,接待他的是安吉县的领导们。
屋内相聚时席间觥筹交错、人声酒影;屋外考察时衬着群碧相应的青山翠竹,进到百姓家里去亦别有一番风味。
离开安吉之前,老蒋特地把安吉县环保局的一位徐姓局长叫到了一边,在留下自己家庭住址的同时还拿出了三千块钱,名曰“茶资”。
“我们有礼物送的。”那个人不好意思地推托着。
老蒋早料到会收到如此的回应,笑道:“知道有礼物,但肯定没有那么‘多’,也不会有那么‘好’。”
两人这时相视而笑,老蒋接着说:“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好的白茶的‘标准’。”
老蒋的安吉之行结束得有些匆匆,但从那以后,每年都有上好的白茶从安吉寄到家里,就像某种美好的延续。
老蒋在许多场合都不止一次地提及到“标准”这个词。
什么是标准?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目的”——从这个目的里衍生出的就是“与其他事物区别”的规则,亦是用来判定“处于此范畴之下的事物好不好”的依据。可以说,一个人对某物某事乃至为人处世的“标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的位置和视野——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喝好茶,读经典”。
对于“经典”的“标准”是什么,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比如一包好茶,作为标准,它一定是某种“特殊”的东西,拥有独有的形状,独到的色泽,独特的味道。
但很多时候,“标准”的概念都是模糊难寻的,它本身就如同一个宝藏,人们猛然投身进入时并不知道哪一块才是最有价值的,所以只得在用心记取原样生活的同时通过各种各样的体验来丰富自我。源源不绝的学问和规律,从来都和生活一样活泼,所谓“标准”的“标准”也在这里。
老蒋特别强调“标准从某种意义上讲与国家主权密切相关”的观点——在全球规则确立的过程中,中国不仅要有发言权、话语权,还要有“霸权”。这“霸权”就是在规则的制定上拥有自己的并为别人所共同遵循的“标准”。这些话我听着有点“大”,我一时不十分清楚,还是留给他自己去进一步展开好了。
3
一年前写下的《望境中的白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让我颇为自得。倒不是觉得自己写得有多么“好”,主要原因还是觉得那种能通过写一篇文章而认识一种茶的体验使我深感满足。
现在的时间点已经在《望境中的白茶》的基础上加了一年多,而很多事的发生几乎都是不顾时间的机缘巧合。最近老蒋的朋友才送来一泡上乘地道的福鼎老白茶,产于2007年。据说福鼎白茶才是“白茶之源”;而在喝到这款茶之前,我对福鼎基本上是完全陌生的。
小小的紫砂罐子里铺满了因满身白毫而显出灰湖绿色的茶叶,一根根体态完整、健壮而饱满。这款已历经千余天时间洗礼的茶的外形和它的名字“白毫银针”倒是十分般配,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它交流一番。
刚烧开的水冒着蒸气,需要静待一会儿,不那么沸腾了,才有资格同杯底的白茶接触。
老白茶的颜色青中微褐,就连茶汤也是这个样子。它的香味并不是特别浓郁,或许是把气质静静隐藏在历史的身侧以至于常人不可得见的缘故吧。一根根茶叶在水的浸泡下脱却了绒毛,逐渐饱胀的样子终于让它过分沉郁的外形多了几分鲜活。
茶汤慢慢滑进口里,带着某种莫名缠绵悱恻的滋味,或者说那即是纵是我思考到脱力也难得接近的岁月——但若真是那么不可揣度,又何以想此时此刻那样无比接近?
“怎么样?”老蒋也泡了一杯,问我的时候表情好像也受到了杯中茶的影响有些深不可测。
“味道很奇特,不如说……有点儿奇怪。”
这泡白茶十分正宗是事实,但我还是说出了最直接的感受。说不出是“落差”还是什么,可能这就是人们太过于偏重“改良”的结果吧——的确在或多或少的改变中迎合了大多数人的口味,但某种更为重要的、足以成为支撑之骨骼或灵魂的东西,反而被弱化了。
目前市场上有很多冠以“白茶”之名的茶叶,其绝大部分是不属于白茶类的白茶,真实身份是“白叶茶”,它们的加工工艺属于绿茶类,选用的是白叶茶品种的芽叶,经过杀青、造形加工制作而成——包括安吉白茶,这种浙江名茶的后起之秀,同样是在这样的工序下完成的。
所以一年前的那篇《望境中的白茶》,倒真的像是经过我进一步“艺术加工”的“白茶”,可能大多人眼里的白茶也是这样。美是足够美了,但并不能够作为可以因此而“不清不楚”、“似是而非”的借口。
在对待福鼎白茶的态度上,老蒋提出这么两个词:“扶正固本”和“正本清源”。
“扶正固本”,原意指中医治病的主要治则之一。扶正就是扶助正气;固本就是调护人体抗病之本。通过“扶正固本”以促进生理机能的恢复,以达到正复邪退治疗疾病的目的。
“正本清源”是个和“改革”息息相关的词语,意表从源头上清理、从根本上整顿。早在班固的《汉书·刑法志》中就出现过;到了近代的《辛亥革命前十年间时论选集·论中国改革之难》中,也有“于此而欲为正本清源之法,则唯有力行精神教育之一策”的句子。
老蒋把它们列出来,也就给了我一个“方法论”。对于身为“白茶之源”的福鼎和福鼎白茶的陌生让我深感羞愧,但同时我也很庆幸。既然明白了“源”在哪里,“循源而行”就好了;而我通过接下来将对福鼎和其白茶的研究,又能扫清一个知识的盲点。
4
人们把在联合国的所有会议、官方文件,以及有关记录、事务中可以使用的语言称为“联合国工作语言”。在此范畴下的语言有六种:汉语、英语、法语、俄语、西班牙语和阿拉伯语。
联合国工作语言选定的主要根据为该语种的影响力及其在世界范围内的通用程度,所以首先应包括五大常任理事国,即英、美、法、俄和中国所使用的语言。由于西班牙在十五十六世纪的强力殖民扩张,主要分布于欧洲、美洲和非洲的不少国家都用其作为官方语言,所以西班牙语也入选了这一语言团体。1973年时,鉴于阿拉伯语在中东以及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广泛影响力,阿拉伯语也被确立为联合国工作语言。
茶也有自己独特的“语言”。现代的中国茶大致可以概括为两类:基本茶类和再加工茶类。而我们更为熟悉的,则是“六大茶种”的分类,即绿茶、白茶、黄茶、青茶,黑茶和红茶。在茶叶的加工中,新鲜茶叶都是需要经过酶化的,如果按照各种茶的茶多酚氧化聚合程度进行划分,由浅入深就出现了以上的六种,也就是茶叶的“六大语言”了。
我们在茶叶店总能见到令人眼花缭乱的茶叶名称,其实这种多样化是各种产茶地及茶商刻意造成的:有的根据茶叶形状的不同而命名、有的则结合产地的山川名胜来取名、更有茶的命名是根据传说和历史故事而成,大红袍、铁观音就是最好的例子。
虽然茶叶的分类标准有颜色、发酵程度、采茶季节、萎凋程度等多种,但它们之间的共通的本质都是没有变的。
“如此说来,碧螺春、普洱、毛蟹等等都可以算是‘茶语言’里的‘方言’了。”老蒋笑称。
越是这样,我才越发现白茶是最不能绕开的,它自成一种颜色,有亟待被人探寻与了解的知识和故事,
“可以叫不出名字、辨不出味道,但万万不能‘黑白不分’。”
5
福鼎依山傍海,福鼎白茶就是在优美风光的滋养培育之下自由生长的。
福鼎白茶产于福鼎太姥山,陆羽《茶经》中所记载的“永嘉县东三百里有白茶山”,指的就是福鼎太姥山。
太姥山位于福建省东北部,挺立于东海之滨,三面临海,一面背山。北望雁荡,西眺武夷,三者成鼎足之势。太姥山上的岩石为粗粒花岗岩,属地质史距今约九千万年至一亿年的中生代白垩纪的产物。由于地壳的变动,海洋上升,东西南北与近水平三组互相垂直的向节理发育,形成了太姥山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峭壁、山峰、山洞。又经千百万年的风雨剥蚀,流水冲刷,慢慢形成了今天突兀的奇峰怪石。
太姥众峰有“云横断壁千层险”的奇誉,太姥中高度由五百米到九百米之间的山峰众多,其中奇险者甚多,但总有人为在险处探胜而摸索进山,毕竟那极目千里、气象万千的绝美风光足以让人忘却一切繁乱琐事,投身到山景碧空的怀抱中去——其中覆鼎峰因状如覆鼎故得此名,更有意思的是福鼎县名也由此而来。
钟灵毓秀的太姥山孕育出的正是福鼎闻名遐迩的优良茶种——福鼎大白茶,其芽叶上披满白茸毛,是制茶的上好原料。由于人们采摘了细嫩、叶背多白茸毛的芽叶,加工时不经杀青或揉捻,直接萎凋晒干或用温火烘干,使白茸毛在茶的外表完整地保留下来,使得茶叶呈现出纯净的白色。福鼎白茶属轻微发酵,其生产已有二百年左右的历史,由于最早由福鼎首创,因此又称福鼎白茶。
宋人沈括亦在《梦溪笔谈》中称南方茶树“今茶之美者,其质素良而所植之土又美,则新芽一发便长寸余”,现在想来应该说的就是生于福鼎大白茶树上的白毫银针——芽头肥壮,挺直如针,遍叶白毫,一眼望去光泽如雪,甚是动人。
白毫银针因产地和茶树品种不同,所谓银针”分南路和北路,所谓“北路银针”便产于福鼎。白毫银针具有外形优美,芽头壮实,毫毛厚密,富有光泽,汤色碧黄等特点。
虽然白茶、红茶和绿茶的发源地都在福建,但白茶对产地的“依赖性”使得其一直对福建“情有独钟”。
常有人认为白茶论清爽不及绿茶,论醇香不比乌龙,这也是为什么白茶的饮用人群不如前几大类茶广泛,但白茶的真正价值并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白茶入药极好,根据民间长期饮用和实践及现代科学研究证实,白茶具有解酒醒酒、清热润肺、平肝益血、消炎解毒、降压减脂、消除疲劳等功效,尤其针对烟酒过度、油腻过多、肝火过旺引起的身体不适、消化功能障碍等症,具有独特的保健作用,在国际享有极高的口碑,可谓“墙里开花墙外香”。
福鼎白茶品种繁多,“白牡丹”亦为上品。白毫银针采自大白茶树的肥芽,而白牡丹则取大白茶树短小芽叶新梢的两叶一芽,而因形似花朵而得“牡丹”之芳名。此外贡眉”、“寿眉”等品种的存在也使得福鼎白茶的品种日益齐全,不负“白茶之源”的盛名。
福鼎市始于乾隆年间,距今已有将近三百年历史,是闽越和瓯越文化的发源地之一。由于中原文化传入较早,故自秦汉以来,福鼎所在的区域在闽浙地区已经逐渐开始构筑起多元的文化体系——道、佛,儒教和具地方特色的畲族文化共同发展。
真应该找哪个暑假去福鼎看看,赏太姥、品白茶。我看过不少太姥山的照片,它常与阳光一同出现,所以更显得明亮而宁静。极目远眺可以望见安然却也不那么安分的城镇;远处是湛蓝的大海和零零星星的寂寞小岛。细细软软的云飘浮在晴空之上,隐约可以从山林间看见古刹寺庙的轮廓,或许沾着露水的晨钟声也会荡漾出古旧但轻灵的调子。
很多地方在尚不能马上去亲眼观看或亲手触碰时,只能通过某些媒介,进行自欺欺人却也更自得其乐的深交——有时仅经过了这一个步骤,你竟已经开始了依恋,好似认识已久;待到真正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好久不见”。
于是我只好庆幸一件事:不论哪里的“白茶”,倒是都生在了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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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听听杯中白茶的倾诉吧,不论远山、竹海,城市还是别的什么,都幻化成芽叶上的那一根根细密的绒毛,最终它溶在水里进入你的心灵和脑海,带动着你去靠近它的力量简直可以被称作“惯性”——因为你发现自己对一个事实再清楚不过:不管是你需要的还是你应该得到的,它全部都会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