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与记忆
——重读有关香港回归的两部电影

2013-11-15 11:00
新文学评论 2013年3期
关键词:粤剧恋人记忆

◆ [美]李 点

怀旧与记忆

——重读有关香港回归的两部电影

◆ [美]李 点

一般说来,怀旧(nostalgia)是整理过去的一种方式,是记忆的感情之旅。正如著名后现代主义学者琳达·哈钦所说,怀旧的魅力恰恰来自过去的不可追溯性。俗话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而怀旧却不认这个理,反其道而行之,对过去的“过去性”纠缠不息。当然,怀旧所感兴趣的过去往往并不是所经历的过去,而是所想象的过去,即在记忆和欲望中被浪漫化的过去。在这个意义上,琳达·哈钦又说,“怀旧是关于过去的,但它更是关于未来的。怀旧的操作过程一如米哈伊尔·巴赫金所说的‘历史的反演’,即当今未实现的理想被投射到过去,被‘记忆’成过去。这些对先前时空的追溯既有记忆的成分,也是遗忘的结果,还要加上欲望从中对之加以扭曲和重组”。 这也就是说,怀旧是跨越三个时空的心灵之旅——对过去的反思、对当今的失望、对未来的寄托。所有怀旧的行为都与现今的危机有关,这种危机微小如夫妻之间的斗嘴,博大如社会在激变之下的烦躁不安。

1997年之前的香港正是后一种情形。毫无疑问,回归中国这样的“百年一变”对香港人的影响是不难想象的。在他们多种多样的“应对”措施中,怀旧成了最通用的表现,因为回归意味着变化、消失和不确定的未来。随着回归中国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香港人的怀旧感觉就越发强烈,正像旅美华人学者周蕾在回了趟香港老家之后说的那样,其时香港正笼罩在一片怀旧文化之中:

浅水湾酒店、太平山餐厅、西港城这些地标性建筑不是被重建就是被修复,以展现当年殖民时代的风光。1992年,香港还举办了一系列的展览,展出了从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的香港明信片,1950年代以来的电影海报,1930年代以来的香烟与杂货的海报,以及1950年代和1960年代的各种流行文化出版物和日常器皿。昔时的家具、音乐、服装、鞋,还有化妆品重新流行了起来。一时间,收集怀表、机械表、老唱片、旧报纸、老杂志、老照片、旧的连环画等“古董”,与传统的收藏品,如钱币、邮票、鼻烟瓶、家庭用品、画、书法以及地毯一起,蔚为时尚。对历史、传统和文化的怀旧通过商品的无边复制而表现出来。

有感于这股浓郁的怀旧之风,一位香港时事评论家敏锐地指出:“对于这一‘怀旧俱乐部’以及他们正在迅速增加的票友们来说,美好的事物只在旧时。玩味这种美好就如同钻入一个时间隧道,去追寻那隐藏着的秘密。”

香港电影界向来擅长投市场所好,他们当然知道如何去打这张怀旧牌。香港电影评论人黎肖娴说,那时候香港拍的大部分电影都属于怀旧电影。这些电影迎合大众对香港的熟悉印象,编制易于辨认的故事情节,重现众所周知的人物形象,以及采用经典粤语或国语片中惯用的艺术手法而创造一个神秘不定的香港。观赏这些电影,就是通过对一些现存的、熟悉的文化符号和再现模式的庆祝,来一起追溯一种共同的文化记忆。此时的香港人渴望确定自己独特的文化身份,因为这种身份在1997年回归之后将不复保持它的“纯正”。无疑,这些电影就是迎合了人们的这种愿望。

关锦鹏的《胭脂扣》(1987)和罗卓瑶的《秋月》(1992)大体属于这种“怀旧电影”,但它们也颇有过人之处。这两部电影并没有将香港的过去理想化,更没有试图“忠实”地复制过去。相反,这两位导演不仅质疑香港大众记忆中的那个过去的真实性,而且把记忆本身转变成一种想象过去的参与性行为。这两部电影都试图表明,寻找香港的文化身份并不是要回到那个“纯正”的过去,其实在香港的殖民历史中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纯正”的过去。进而言之,他们都认为这种文化身份的形成其实是一个过程,该过程不仅包括记忆,也包括遗忘。

电影《胭脂扣》有一个精致的双重叙述结构,其情节大致如下:20世纪30年代,色情业在香港仍然合法。一个叫如花的女子是当时青楼的名妓。富家公子陈振邦经常出没青楼,人称“十二少”。他们陷入了爱河,不能自拔。陈家父母因如花出身低贱,断然拒绝儿子与其结合的请求。既然无缘做夫妻,他们决定吞食鸦片,共赴黄泉,并选择了三月八日晚十一点殉情。为了方便阴间再聚,如花与十二少约定密码“3811”。如花殒命,于阴曹地府苦等五十三年,不见十二少。到了1987年,如花觉得不能再等,于是以未来寿命换来还阳几日,去寻找十二少。她在报上登寻人启事,希望爱人仍记得“3811”的约定,好在老地方重聚。

如花的故事于是与两个现代恋人袁定和林楚娟的故事交叉。袁定是报社市场部的职员,林楚娟是另家小报记者。经过最初的疑惧之后,这对恋人为如花的忠诚所感动,决定助其寻找十二少。因为除密码“3811”外,再无线索,找十二少可谓大海捞针。他们从身份证、电话号码、驾驶证及其他证件号码一一入手,终于与十二少的儿子通上电话,并获知其父的消息。原来殉情自杀后,十二少被救活,并按父母所嘱娶表妹为妻。时过境迁,妻已早亡,儿子也不愿再理父亲,为挣鸦片钱,十二少在片场做群众演员。面对苦等多年的恋人,如今如花心灰意冷,只剩轻蔑。在毅然归还十二少当年赠予的爱情信物——一只胭脂盒后,她拂袖而去。如花因爱而生怨,她的激情和忠诚给她带来了苦难,影片的结尾似乎在暗示如花的苦难并未结束。关锦鹏认为苦难是最重要的人生经验之一,所以他的大部分电影都是一种“苦难的美学”。关于《胭脂扣》,他说道:“我的人物的苦难也是我所经历的苦难;我的苦难,我也要让如花经历。”

电影《秋月》讲述的是一个十五岁的香港中学生的故事,情节比《胭脂扣》则简单得多。慧的父母已经移民去了加拿大,而她却留在香港跟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年纪大,无法移民,所以慧得照顾奶奶,或者说等奶奶过世后好去加拿大跟父母团聚。 电影中的另一个主人公名叫“时夫”,是位日本游客,他来香港的目的是寻找美食、便宜货和色情。在传统的意义上,两人都不是移民,但是他们的故事与移民息息相关。慧和时夫因缘巧合,进而建立了一种尴尬的关系。靠着结结巴巴的英语,经历了一番失望和误会之后,他们终于得以互相理解。更重要的是,他们的 “忘年之交”成了两人各自寻找身份认同的基石,使他们能在这个冷漠、机械和异化的跨国环境里有所安慰,有所依托。在故事的结尾,他们用灯笼、小船、烟火这些中日传统中的仪式道具,来庆祝他们的相遇以及行将到来的分离。很明显,这是一个不是结尾的结尾,它的象征意义就在于,在全球化之下的跨国环境里,我们的漂移是没有终点的漂移,是一种近乎“永恒”的生存方式。

熟悉中国古典文学传统的人对电影《胭脂扣》中所精心呈现的那个奢华而令人向往的过去应该不会陌生。这不仅仅是因为如花与十二少的爱情故事在所谓“真实”的香港社会历史环境中展开,还因为该影片是对至今还在中文影剧舞台上常演不衰的才子佳人的经典故事的改写。我之所以说它是改写,是因为关锦鹏的电影和经典故事的模式有所不同,比如说结尾:无论在天上还是人间,他都没有让这对才子佳人结成秦晋之好。这看起来有点像如花和十二少出现了记忆上的错乱,没能忠实地按照预定的剧本来扮演他们的角色,最后成了一出反悲剧的“悲剧”。因此我们有理由质问,在为我们呈现了一个关于过去的充满魅力与魔幻的视觉盛宴之后,关锦鹏是否有意“大失所望”,而将一个经典的才子佳人的浪漫故事演变成了一出荒诞的闹剧?如果是这样,那么可笑的一定不是如花对十二少的痴情以及两人爱情故事中令人动容的细节,可笑的恰恰是这些对历史照单全收的那个“怀旧俱乐部”的票友们。历史,关锦鹏似乎想要说,不仅是一个文本,而且是一个被不断改写的文本;历史的美并不等于现在的美,因为过去的眼中之美也许是现在的脑中之恶。

其实《胭脂扣》中有很多情节表明记忆对现在的建构性作用。在电影中,袁定与林楚娟这对现代恋人是如花和十二少这对旧时恋人的镜像反衬,后者为痴情,前者则为情乏。袁定与林楚娟整日为职业操劳,聚少离多。因为太忙,他们无法为彼此操心动神,只能靠电话和短信来维持联系。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激情和浪漫成了一种奢侈,渐行日远。林楚娟的生日,袁定给恋人的礼物是一双球鞋,因为林楚娟作为小报记者为追新闻疲于奔命,脚太累。袁定的礼物当然是爱的表现,但同时也表达了对日常生活的无奈(林楚娟在办公室接受礼物后,匆匆之中换上新鞋,夺门而去,一声感谢还是话外音)。显而言之,袁定与林楚娟的恋情也是如今大部分香港恋人(或者说所有生活在发达社会中的恋人)的常态。他们在恋爱,他们也在等待,期望某种奇迹的发生能够化解日常生活的平庸和机械。于是,如花的魂灵出现了,但她的造访能“拯救”袁定与林楚娟这两位小恋人吗?乍一看,似乎可能。如花的出现确实给他们千篇一律的生活增加了情趣。通过帮助这个对现代技术一筹莫展的弱女子找到情人,他们不仅成了如花眼中的英雄,也加深了对彼此的了解。最重要的是,如花的出现给了他们反思自己平庸生活的机会。有趣的是,这种反思促使他们羡慕如花的执着与痴情,但并没有造成他们认同如花。即使在如花的故事出人意外地以悲剧收场之前,他们也不认为他们能像如花那样去爱。下面他们关于如花这个不速之客的一段议论意味深长:

楚娟:你会不会喜欢上如花呢?

袁定:她感情太激烈,我受不了。

楚娟:你会不会为我自杀?

袁定:我们哪会这么浪漫呢?

楚绢:只要说会不会?

袁定:不会。你呢?

楚娟:不会。

正是如花的出现使这对恋人有了这种真诚的枕边谈话的机会,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们羡慕如花和十二少动天地泣鬼神的恋爱,却并不认可如花所代表的浪漫理想。换句话说,不仅传统的才子佳人故事通过关锦鹏的改写而被否定,而且作为这个故事第一读者的那对现代恋人认为如花的故事尽管动人,却不愿师法。电影的余味只剩下纯粹的怀旧,即无关内容的怀旧的情感与倾向。香港的文化认同当然离不开记忆,关锦鹏似乎要告诉我们,记忆是历史的见证,但记忆不能还原历史,更不能代替历史。我们之所以在动荡不安之际迷恋记忆,是因为记忆通过召唤历史的魂灵而昭示现实,从而强化我们怅然若失的体验。

罗卓瑶的电影《秋月》中的慧就被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所困扰:一切都在她的面前渐渐地消失——香港这个熟悉的城市,她的家庭成员, 她的同学和朋友。她的整个世界都在与“回归”有关的逃港热中变得支离破碎。她知道某一日她将去加拿大与父母团聚,但她的将来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她带走什么和留下什么。母亲去加拿大前交代了她两件事情,一是照顾好奶奶,二是录制电视上播出的粤剧节目。这两件似乎毫无关联的事情被意象化地交叉在一起。影片中有一场戏是慧机器人一般地用录像机录制粤剧节目,她的画外音抱怨自己成了母亲的“录像机器”。另一场戏是奶奶在安顿好慧睡觉后,自己却去看电视粤剧。后来当慧出来查看奶奶时,却发现奶奶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节目早已播完,屏幕上闪着雪花点。慧又通过画外音告诉我们,这是她奶奶每天的习惯。很明显,粤剧对奶奶和慧有着不同的含义。对奶奶而言,粤剧是她的最爱,她的文化源泉,她的身份认同。她愿意伴着粤剧睡去,或者说正如众人所愿,甚至伴着粤剧而死。然而对慧来说,粤剧只是表明了她跟香港之间的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这种她所不熟悉的艺术形式,只有当她离开香港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她的恐惧感与日俱增的时候,才会产生象征性的意义。奶奶听粤剧是听唱腔、听故事,慧“听”粤剧是体验传统及其回忆的形式。于是,一走一留的一老一少通过粤剧而形成了有趣的矛盾组合,在传统和未来的冲突中相濡以沫。当然,电视粤剧也是一个喻意浓厚的视觉意象,它是一种很方便的文化产品,不受时空限制,便于复制且易于携带,对于跨国移民来说,它是联系本土文化的一个不可多得的记忆媒介。

因为年轻,准移民慧面临着时空上的双重错位。她无法像奶奶那样依靠怀旧来取得心理安慰,因为她无“旧”可怀。像粤剧这样的视觉纪念品,一是她积存有限,二是她对其具体价值仍然很有疑问。因此,慧与《胭脂扣》中现代恋人袁定与林楚娟对记忆的态度有所不同:袁定与林楚娟关注的是记忆什么,而慧关注的是怎样记忆。前者强调内容及其的批评性解读,后者强调记忆过程本身的主观性和不完整性。于是,慧的记忆与遗忘交错而行,而且遗忘成为慧寻找“家园”、重建自我的重要方式。

虽然遗忘通常被理解为记忆的反义词,但遗忘实际上是记忆的组成部分,在某种意义上还是记忆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因为记忆作为一种有意识的心理活动总是零星不全的,所谓完美的记忆就语言重述而言根本是不存在的。著名的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曾经断言:“遗忘是记忆的形式之一……一枚硬币的隐秘的反面。”在《秋月》中,遗忘作为记忆的反向运动是通过慧和时夫对待两者各自不同的态度来体现出来的。日本人时夫来香港是为了寻找记忆,因为他患有失忆症,已经记不清自己与日本的关系,记不清自己的童年与初恋,最重要的是他失去了自我的身份认同。他由“拜物”而“拜神”,由求美食而仰慕中国传统文化,与初恋日本恋人巧合而唤起回忆的欲望,最终一个体贴又温柔的时夫似乎象征着他的重生。慧则相反,在一开始她却为自己对祖父母、童年,还有男朋友的记忆所累。这些难以摆脱的记忆让慧备受煎熬,不是因为它们是不愉快的经历,而是因为它们与即将来临的离家相互抵触。每时每刻她都在梳理这些记忆,最终在时夫的帮助下,她学会了遗忘。这就是慧和时夫相互逆反的心理历程:一个从记忆到遗忘,另一个从遗忘到记忆。换句话说,在各自寻找自我的旅程中,慧和时夫互为镜像, 不可分离。

他们的旅程终于在一个荒岛上达到了高潮。这个结局也是记忆与遗忘的象征。这个无人荒岛对慧并不陌生,因为她曾和父亲一起来这里钓过鱼。看起来,慧有点像“故地重游”,由于时夫的参与,这却不是纯粹的怀旧,两人是为了向这个已经被人遗弃的地方告别而来的。确切地说,他们要用烟火和节日来庆祝她的离开。这个做法本身既是记忆,也是遗忘。首先,时夫用画外音来点缀电影中切换的荒岛意象,但又告诉我们他所讲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故事,而是慧的故事,似乎暗示慧已经遗忘了她自己的故事。然后,同样用画外音,慧开始背诵一首悲叹家园不再、生命短暂的著名唐诗。她却忘记了诗的最后两行,于是她的朗诵也就停留在那里。最后,他们对中秋节的庆祝活动其实也是记忆与遗忘的结晶:中国与日本的传统仪式加上他们独创的内容——中日文化的混合来象征他们的友谊、他们的分离以及他们在跨国空间的再生。

毫无疑问,1997年香港回归中国是关系香港民族与文化身份的一个重要时刻。它所带来的焦虑与期待促进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香港电影新浪潮”的崛起。“香港电影新浪潮”电影的主旨是香港的文化认同与建构。在各种各样关于“后1997”的电影预言中, 罗卓瑶和关锦鹏这两位属于“第二波”的导演在叙述香港的变化主题时角度独特,喻意深长。电影《秋月》与《胭脂扣》都把记忆作为书写文化与建构社群的手段,以便抓住永远在消失之中的香港。但为了强调主体与想象中的香港的独特关系,记忆在这两部电影中却呈现一种很不相同的意义指向。电影《胭脂扣》通过对前现代香港的怀旧,从而引发观众的失落情绪,既表达了对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冷漠的批评,又反对对过去理想化的倾向。而电影《秋月》一方面庆祝超现代的香港表象,另一方面又强调记忆在体验文化传统中的作用。但记忆不等于本质主义的怀旧,它与遗忘一道是在跨国空间建构自我的重要策略与手段。

注释

①很有意思的是,英文“nostalgia”来源于希腊语词根“nostos”(意为“回家”) 和“algos”(意为“疼痛”),这与中文的“怀旧”或“思乡”有异曲同工之妙。

②Linda Hutcheon:“Irony, Nostagia, and the Postmodern” http://www.library.utoronto.ca/utel/criticism/hutchinp. html (2012/12/2 网阅)。

③Linda Hutcheon:“Irony, Nostagia, and the Postmodern” http://www.library.utoronto.ca/utel/criticism/hutchinp. html (2012/12/2 网阅)。

④Rey Chow:“A Souvenir of Love,” in Esther, C. M. Yau, 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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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norama

96-97,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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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Hong Kong: Urban Council, 1997, p. 43.⑧Jorge Luis Borges:Obras Completas. Buenos Aires: Emece, 1974, p.1017, quoted in Lisa Block e Behar

A

Rhetoric

of

Silence

and

Other

Selected

Writings

.New York: Mouton de Gruyter, 1995,p. 291.

美国亚利桑那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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