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淡建国 图/旬 旭
苏州:水巷幽幽
文/淡建国 图/旬 旭
令人魂牵梦萦的苏州,不但有“身外水天银一色”的湖,而且有“细雨垂杨系画船”的河。然而在这水乡泽国的世界里,最能滋养文化和慰藉乡愁的,却是那幽深寂寥的水巷。
水巷之美,如小家碧玉,婉约动人。水巷如一条水做的丝绸,摆动在水光波影中,便有了生动的体态、鲜活的灵魂;摆动在如水月光里,嫦娥见了也会生出移居之心,她若下得凡尘来,停驻桥头,对着那被苏州水巷浸润的水中月,一定会惊叹天下人间何其相似,感叹“良辰美景奈何天”!
水巷凝聚了石桥的厚重、古城的深幽、历史的沧桑、文化的苍凉,从横架于水巷之上的石拱桥上走过,谁能不流连地向波光粼粼的水面探看呢?那无尽的遐思,皆随着那无穷的水舒缓地向前流去……
水巷是城市的经纬,水是流动的梭子,日夜在对着老房子“唧唧复唧唧”地“当户织”,一双双无形的水样柔手,在做着人间天堂里最美丽的工作:把水光织进去,把天光云影织进去,让古城光润起来,清幽起来。
水巷是古城心头鲜活的弦索,阳光的柔手轻轻一弹,清清亮亮,便是一首无韵的诗,诗中有石拱桥斑斑驳驳的千年心事,有乌篷船上莲蓬的清香,也有苔痕陆离的石驳岸与流水的低语。而那斜风中带着淡淡忧愁的细雨,似时光老人变幻出的千只圣手,把水巷这根弦弹得水雾氤氲,枯藤和古树听闻后都不禁为之泪湿绿衫。老房子是水巷永恒的知音,雨点打在水面的明快声音,在它们听来,却显得荒凉而又遥远,仿佛勾起了无数温风淡酒的乡愁。
我曾设想过要走遍苏州的石驳岸,尽赏古城的溟蒙烟水,览遍水巷的幽深和雅致。但是我又深知,水巷之百态,如同昆曲的典雅之美一样,须细细把玩,慢慢回味。于是,我放弃了览尽水巷的痴想,从此相信与水巷的相亲相近要讲究因缘际会。
有一回,从某个曲曲折折的小巷子里转出来,我迷失了方向,巷子尽头唯有一条水巷横亘于前,如一匹银练,让我心动神飞。当年为幽怨的龙女传书的柳毅,也许就是先从井底游入曲折多致的水巷,然后才通江达海、直抵龙宫的吧。还有那浣纱的西施,她常浣纱的绿水,被她的纤手赋予了灵气,从山村流到水郭,流入千百条水巷。胭脂红粉,衣香鬓影,仅为一时之风尚,而那澡雪精神的活力和那让人荡气回肠的“吴越春秋”的故事,才是水之骨、风之剑,举一勺,可知江河万里;扬一舟,便是碧波万顷。苏州的精魂,活在水巷的潋滟波光里,也活在枕河人家古意盎然的老房子的倒影里。苏州如果没有了柔柔漫漫的水,源远流长的文化也就干涸了;如果没了曲折有致的水巷,也同样会文衰百代,书香断绝。如若水巷不存,那古老的灯笼酒幌、雨丝风片中的画舫、低门短巷中销魂夺魄的笙歌,亦只能随风而去,声影俱消。那“清如许”的古典文化,无不源自这幽幽水巷。水巷便在“风清月白坐弹琴”的弹奏者身边,每每升腾起一缕缕怀旧的芳香。那明媚的水波把水的韧性、水的光泽、水的柔情,融入如怨如慕、如思如泣的琴声里。何止是琴声与水巷缘近,就是丹青圣手也对水巷情有独钟。一位风景画家说:“桥和房屋在画作中皆为纵横之色块,唯有水才使整个画面蕴含勃勃生机。”诚哉此言!
水巷,是吴文化的精魂,更是苏州人生命中的琴弦。吴宫烟冷水巷深,浮舟泊岸梦有痕,醉心水巷寻幽者,唯有漫溯更深处,方解其中真味。只有不倦起航,才能在桨声灯影里,在江南烟雨中,圆一个已萦绕心头两千五百年的水之梦……
(刘羽洋摘自《思维与智慧》2012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