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玉宁
彼得·谢弗剧作在时间、时代的选择方面颇为独特,它们大都体现出历史化与新奇化的特点。彼得·谢弗的剧作中,大多数时间上并没有明确的所指,发生于古代某时期的戏剧作品呈现出一种历史的纵深感,发生于现代的作品也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不管怎样,从选材上来看,彼得·谢弗的作品具有历史化与新奇化的特点。
彼得·谢弗的作品取材非常广泛,但无论何种题材,在彼得·谢弗的笔下都能引人入胜,让人感到震撼或者令人感到好玩。拿他最著名的三部剧作来说,《伊库斯》取材于当时发生的一个离奇的案件,《皇家太阳猎队》取材于历史事件,《上帝的宠儿》取材于莫扎特的传记和关于他的传闻,其它的剧作有取材于《圣经》故事的,有受中国戏曲启发创作的,有在侦探小说的基础上构思而成的。无论什么题材,无论什么普通的事件到了他的手上都能焕发出别样的光彩。
彼得·谢弗《五指练习曲》的大部分情节来源于屠格涅夫(Tur genev)的《乡间一月》(A Monthin the Country),但彼得·谢弗的剧作更平实、更集中于家庭生活,在高潮处更夸张一些。屠格涅夫的戏发生于19世纪40年代的贵族庄园。任性的佩特罗夫纳嫁给了一个富有的地主伊斯拉耶夫,但婚后生活非常无聊,于是,她请来了自己的仰慕者拉基京。21岁的大学生别利亚耶夫来到这个庄园充当佩特罗夫纳的儿子科里亚的家庭教师。他仿佛一股风吹皱这一池春水。佩特罗夫纳爱上了这个年轻英俊的家庭教师,而她的养女阿列克桑德罗芙娜亦是如此。拉基京心中也颇为不悦。随着别利亚耶夫与阿列克桑德罗芙娜的关系走近,误会开始产生。“母”与“女”之间展开了一场较量,佩特罗夫纳强迫自己的养女嫁给一个有钱的年老的邻居。最后拉基京和别利亚耶夫都被迫离开,阿列克桑德罗芙娜在一气之下也答应嫁给那个老地主。全剧分为五幕,屠格涅夫重在刻画人物的内心,虽然他们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但内心却是波澜起伏。《村居一月》是屠格涅夫极为重视的一部剧作,为了这部剧作能够发表作者曾修改数次。但作者自己也认为,这部剧作不适合上演,其首演以失败而告终。首演七年之后这部剧作才再次被搬上舞台并取得了成功。但在这之后的搬演鲜有成功,直到1909年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导演并亲自出演之后,它成为俄罗斯舞台上经常被上演的作品。与之相比,彼得·谢弗的《五指练习曲》分为两幕,人物之间的关系更紧凑,关系更为复杂,冲突更为激烈,以人物自杀来结尾,舞台效果更为震撼。
双剧目《公共之眼》与《私人之耳》中,更好看的后一个剧目,与莫提默(Mor timer)的《我追踪》(I Spy)很像,这也是关于一个侦探与他跟踪调查的一个女子发展了一段关系的戏。谢弗的侦探虽不太现实但更欢闹,使整部戏由开始时的轻松表演剧提升了一个档次。
在剧作前面的说明处,彼得·谢弗讲述了《伊库斯》的来源:“两年前的一个周末,我与朋友驱车至一个荒凉的乡村。我们路过一个马厩。忽然他想起了一件最近在伦敦的一个晚宴上听到的骇人听闻的犯罪案件。他只记得一个可怕的细节,而他全部的描述仅仅持续了一分钟——但这足够引起我强烈的兴趣。这件事情发生在几年前,由一个极度困扰的年轻人所犯。这极大的震惊了一个地方法官。最终,这件事没有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几个月后我的朋友死了。我无法证实他所说的,也无法要求他详细说明这件事。他没有跟我说过姓名、地方和时间。我认为他不知道这些。我所知道的就是他说了这件可怕的事,以及这件事所带给我的强烈的感觉。我非常强烈的感到我想用自己的方式把这件事重新演绎出来。我不得不创造一个精神世界使这种行为变得可以理解。原本这只是一个听说来的关于杀戮的可怕故事,但彼得·谢弗把它编织为一部戏剧,并采用了叙事者,由他直接对观众讲话、提问,戏剧的主题已经不再是关于杀戮,我们通过狄萨特的引导想要了解造成这一事件的原因是什么,以及这一事件对狄萨特、对我们每一个人造成怎样的影响。他促使我们反思自己的生活,反思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
2007年英国版《马》
《上帝的宠儿》受普希金(Al eksandr Pushkin)写的一部短剧《莫扎特与萨列瑞》的启发,普希金的剧作后来还被尼古拉·里姆斯基-科萨柯夫(Nikolai Rimsky-Korsakov)改编为同名歌剧,这两部剧作都写于19世纪。彼得·谢弗选择这个题材,不同于一般的讲述莫扎特生平的传记剧作,它由萨列瑞作为叙事者讲述出来,引发观众对于天才以及与天才同时代的平常人的命运的关注。萨列瑞讲述的是史实还是虚构?彼得·谢弗的剧作也引发了一段公案。据说,有人看过戏剧之后,对彼得·谢弗的处理很不满意,甚至要与谢弗对簿公堂,熟料最近几年的新材料的发现,说明莫扎特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是个行为放荡、举止粗俗的人,这段公案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正如丹尼斯·克雷恩(Dennis A Klein)所指出的,彼得·谢弗的剧作能够成功的一个很大的原因是他能用实时的与引起争议的主题使观众感到兴奋。20世纪50年代的时候,他在《五指练习曲》中编写的同性恋情节在当时是一个禁忌。70年代的和平运动时期,他写出了《忏悔屋之战》(the Battle of Shrivings)。而当巴勒斯坦出现在新闻中的时候,彼得·谢弗拿出了《约拿达》,将犹太人描绘为早期人类的压迫者。除此之外,他的《戈尔贡的礼物》写作的年代是西方世界对恐怖主义进行热烈讨论的时代。彼得·谢弗并不是那种盲目跟风的剧作家,时效性的题材确实能引发观众观看的兴趣,但这只是彼得·谢弗能够取得成功的一个前提条件。彼得·谢弗总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即使普通题材的故事到了他的手上也能成为绝妙的戏剧作品。
在此基础上,彼得·谢弗运用高超的编剧技巧,用这些题材编织出引入入胜的戏剧,这才是他的剧作能够取得巨大成功的关键。剧作时间的选择与剧作技巧的成功运用,使得彼得·谢弗的剧作有了巨大的影响力,而他在剧作时间上历史化与新奇化的特点,并不是要引起莫名的新奇感,而是体现出其戏剧内容的普适性, 这一点在其剧作人物与文化意蕴中体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