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卫华
(中国传媒大学文学院,北京 朝阳 100024)
20世纪90年代中国内地在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深化发展下,整个社会步入了全新的转型时期。大众文化以其丰富多样、新鲜消遣的形态深受人们的喜爱和追捧。许多学者对此现象褒贬不一,我们不能作简单定论,因为“审美文化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形态,即关于审美的文化形态,那么它的涵盖性就势必是宽泛的、有弹性的,可以纳入其中的不光是审美和艺术,也包括亚审美和亚艺术,准审美和准艺术。”① 90年代的内地流行音乐作为一种特殊的审美文化形态,在市场经济发展的驱动下,其发展同样呈现出“出走”与“回归”的犹豫与冲突。同样,90年代内地流行音乐的发展不能够一味地反对看似矛盾的一方,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我们不能固步自封,也不能够迷失方向,能否找到二者内在的和谐统一,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90年代中国内地的流行音乐在市场经济的繁荣发展,以及文化机制转型的推动下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无论从音乐的制作与传播,还是歌手的包装与塑造上都带有了商业化的色彩。90年代初,中国内地的传播媒介为大众在视觉与听觉上提供了一个丰富多彩的信息平台。多样的传播媒介形式促进了流行音乐的传播,同时也带来了不同流行音乐元素之间的竞争。这时港台流行音乐借助传播媒介进入中国内地,并得到了许多年轻人的追捧,在市场上获得了大量的财富。内地流行音乐在商业利益的刺激下,对传统的音乐文化进行了全面的消解,开始呈现出商业化和市民化的倾向,并且在创作中融入了大量港台流行音乐的元素,开始向纯娱乐靠近。例如,广州流行音乐界在时代商业化浪潮中推出的《牵挂你的人是我》《爱情鸟》,以及杨钰莹的诸多柔情甜蜜的歌曲,一经发行就得到了大卖。可以说,90年代的内地流行音乐渐渐摆脱了昔日的政治束缚,它同传统的“出走”恰恰也是一种“回归”,回到其流行音乐消遣娱乐的本位。但是,我们也应看到,这种初步的“回归”总还是不成熟的,往往呈现出盲目模仿,陷入港台流行音乐传声筒的尴尬。
90年代内地流行音乐已经彻底步入商业化的运作模式中,这种模式在一定程度上也阻碍了流行音乐的发展。它使人们以经济利益为中心,盲目地追风逐潮,以致很难创作出既具有深刻审美因素又能流行于世的音乐作品。它使先前为音乐而音乐的艺术家渐渐成为为金钱而音乐的创作工匠。马尔库塞曾说:“假如大众传播媒介把艺术、政治和哲学与商业广告和谐地,而且通常是难以觉察地搅在一起,那么,这些交往形式遂把这些文化领域牵领到它们共同的标尺上——商品形式。灵魂的音乐也是生意的音乐。人们在其中注重的是交换价值,而不是真理的价值。它的核心是现存状况的合理化,而所有异在的合理性皆应向现存状况俯首。”②流行音乐在商业机制的运作下“回归”到其消遣娱乐的本位,但不宜走向利润本位和金钱本位,以免丧失其审美价值。
90年代中国内地的流行音乐在创作内容上呈现出日常化的倾向,创作者开始借助流行音乐来表达个人的日常生活感受,突出个人的思想情感。这种日常化,以“个人”为中心的审美特性也是市场经济的发展对文化层面的一种影响。80年代的内地音乐往往带有明显的政治化色彩,蕴含着强烈的意识形态。而90年代的内地流行音乐再次“出走”,摆脱了政治因素的束缚,其主题创作转向了那个时代的日常生活,关注人们的情感世界,并将其大胆地表露出来。这种日常化的倾向,能够使我们透过音乐了解到当时人们的生活状态和心理情状,这次“出走”同时也是一种“回归”,即从遥远的空洞的教条回到了人自身,回到了现实生活,回到了人们心灵的家园。
90年代的内地流行音乐日常化的表现首先是一种“爱”的表达,从自我的情爱到无私的大爱,在此时都融入音乐得到了诉说和歌颂。比如杨钰莹的《轻轻地告诉你》、《心雨》,高林生《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牵挂你的人是我》等是对私人情感的音乐流露;再如《渴望》、《好人一生平安》、《让世界充满爱》等则是人们的美好祝福和对人性大爱的颂扬。其次这种日常化还体现在人们对市场经济生活状态下新奇、迷茫心境的关注、反思与谱写中。90年代的青年面对改革开放带来的生活文化各方面的巨大变化,难免会对纷繁的现实世界产生一种无从把握与迷茫的状态,《外面的世界》、《雾里看花》一类歌曲伴着一种舒缓回响的旋律,和着歌手略带沙哑的声音唱出了人们的内心世界。90年代内地流行音乐中的摇滚乐在重金属的伴奏下,演唱出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反思。
“文化的层次是丰富的、多方面的,艺术作为审美的形式属于文化的上层,然而在现时代,由于经济条件的提高、主体感性欲求的释放与生活质量的提高,都使人们不满足于传统文化那已经约定俗成的固有文化体制,要求突破禁区,跨越藩篱”。③90年代的青年经历了生活的巨大变化,旧的痕迹依然存在,新的世界还未完成,因此,这个时期的青年在心灵上承受着旧与新,“出走”与“回归”的巨大心理压力和矛盾冲突。而此时内地流行音乐的日常化“回归”恰恰满足了青年人的内心诉求,使得他们在音乐中找到了心灵的“知音”,在音乐中缓解与释放了内心的压力。但同时,我们也看到一些“追星族”在音乐中找到自我的同时也迷失了自我,往往陶醉于个人化的理想世界和情感空间而无法面对现实的生活和自我。
经济的发展带来了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丰富多彩,90年代的人们开始接触到许多新鲜事物。人们面对异彩纷呈的世界变得忙碌起来,人们渴望不断变化,求新追奇的心态开始影响人们的审美心态。在此影响下,内地的流行音乐就如同变色龙一样不断地变换着自己的元素和形态,恰似一道快餐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满足人们的感官需求。90年代的内地流行音乐在初期还处于相对安静的状态,而随着港台音乐的传入,内地流行音乐瞬时活跃了起来。动感的节奏,宣泄的情感,耀眼的歌者都使内地流行音乐这道快餐看起来“美味”又及时。这个时期,从音乐人到广大听众都开始热衷于讨论当下的利益和及时的放纵。歌手是流行音乐的主角,他们忙于包装自己,渴望一夜走红,但真正登场之后这种耀眼的光环又能维持多久,大多情况之下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快节奏状态,很少会有人再去关注你是否曾在光芒四射的舞台上留下过踪影。
90年代的内地流行音乐作为一种流行文化,无法摆脱自身具有的这种快餐化。流行文化“一方面,这种文化形态凭借现代媒体技术能够迅速传播开来;另一方面,其‘流行’还意味着变化迅速,往往只能各领风骚三五天。流行的就不可能是永恒的,因此,流行文化从不追求永恒价值,也无所谓优美、动人心弦,它只要求给参与者带来瞬间快感,一时性的娱乐。流行文化在审美文化构成中居于绝对优势地位,这是商品经济社会发展到消费社会所出现的历史现象。”④90年代内地流行音乐的快餐化是市场经济的结果,但是这种快餐化从长远的发展来看,不具有深厚的人文价值和终极关怀。黑格尔说:“音乐就是精神,就是灵魂,直接为自己发出声响,在听到自己的声响中感到满足,但是作为美的艺术,音乐须满足精神方面的要求,要节制情感本身以及它们的表现,以免流于直接发泄情欲的酒神式的狂哮和喧嚷,或是停留于绝望中的分裂,而是无论在狂欢还是在极端痛苦中都保持住自由,在这些情感的流露中感到幸福。这才是真正理想的音乐。”虽然流行音乐不同于高雅的音乐,但是流行音乐作为一种艺术门类,应当坚守自己必备的艺术品格。
[1]姚文放,《审美文化学导论》,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8月版
[2]姚文放,《当代审美文化批判》,山东文艺出版社,1999年10月版。
[3]易存国,《中国审美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11月版。
[4]吴磊,《20世纪90年代中国流行音乐价值批判:从音乐艺术退化到产业文化与艺术价值背离》,艺术百家,2007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