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双年展及其联想

2013-10-23 01:37胡树志
世界建筑导报 2013年6期
关键词:双年展威尼斯策展

(文/图)胡树志

Venice was the original and remains the prototypical Biennale. This year as part of its reflection on the meaning and purpose of the Biennale, AW invited Shenzhen architect Hu Shuzhi to re f ect on his experience at the 2013 V enice Biennale. Hu Shuzhi wears more than an architect’s cap; he is also an important voice in Shenzhen real estate development. Consequently, he went to Venice not only to see the Biennale, but also to understand how the Biennale had become part of Venetian culture and history. Like other contributors to this volume, Hu Shuzhi understands the Biennale to be an important forum for discussing shared questions of urbanization and its attendant urbanisms. He does not, however,emphasize architectural knowledge and practice. Instead, Hu Shuzhi focuses on the importance of Biennale as a vehicle for experiencing and re f ecting on the city and its possibilities.

编者按:我们都知道目前全世界双年展的渊源均来自威尼斯双年展,深港城市建筑双城双年展也不例外。因此我们特别刊登一位参观了今年威尼斯双年展的深圳建筑师的观感文章。这是一篇带有个人倾向的对威尼斯双年展的回顾与对照的文章,我们推荐这篇文章的目的在于让读者获得某种扩大的语境,来了解和反思正在我们城市举办的双年展所可能具有的历史和现实意义。正如上一届深港双年展的策展人之一Terence Riley,在他的策展方案中自觉地运用了威尼斯双年展开创的惯例一样,一个中国观众假如有机会参观威尼斯双年展的话,也一定会把有关威尼斯的知识和经验拿来反观对比国内举办的双年展的。因此,本文作者的思维和观点在某个层面上和特定群体里应当是有相当的代表性的。作者并没有在行文中专门提及深港双城双年展,而是主要回顾了在威尼斯的经验和体会。但是字里行间可以发现作者对深圳双年展的观照,质疑和反思。也同时表达了对国内艺术和建筑界普遍存在的种种问题流露出的忧虑与疑惑。

我是一位建筑师,去看威尼斯双年展也是带有建筑师诉求,为的是希望在当代艺术这另一个语境里去尝试解答被长期缠绕着的现实设计问题:为什么建筑的当代审美趣味上存在那么大争议?为什么中国的现代建筑虽然各自标新立异但整体却显得单调?欧洲单体建筑常规常矩却显的丰富多彩而群体和谐?为什么当下建筑会有那么多粗俗的设计成品?那些生活原型差异很大的所谓外式风格为什么能盛行在当下的中国大地?是设计理论脱离生活实际的使然?还是文化理念与生产方式的必然?是学术研究理论的匮乏?还是建造工艺实践的粗糙?是政府主管的权利导致?还是设计师的技艺欠缺?是开发商的唯利强求?还是市场的规则导向?是大众的喜好?还是上述这些问题的综合表述?我当然不能企求这些问题在看一次两次展览中得到解决,但会在参观中得到许多启示和借鉴,毕竟艺术规律有相同之处,尤其是当代艺术与当代设计。中国当代艺术经历过了自闭、困斗、模仿、突破、抢占、争鸣疑惑的过程,而今又在政治权势与资本市场共同捆绑下走向更加多变与多元,中国当代建筑几乎走过了同样的历程。相对比较单纯的艺术可一人所为,而建筑却与相关方面关系复杂,涉及更多人更多物,虽然设定条件和局限多了,却更能多方面地体现出了当事人的审美观情趣和价值取向,有单纯的艺术难以企及的影响。参观威尼斯的双年展和威尼斯的城市建筑都是生动有趣的过程,很有启发,两者在某些方面相辅相成。

2013 年双年展策展人及主题

2013年第55届威尼斯双年展共有250多个展览,其中包括120个国家馆,以及众多的外围展和各种平行展。

本届威尼斯双年展策展人马西米利亚诺·吉奥尼(1973—),来自意大利,现为美国新美术馆副馆长及策展人,是威尼斯双年展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策展人。

今年双年展的主题是“百科宫殿”,吉奥尼称本次策展试图解答“在外部图像充斥的时代,什么空间是留给内在的图像—对于梦想、幻想与愿景?当世界本身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图像的时候,创造一个世界的图像的重点是什么?”他引导本次策展中重点关注人类与宇宙、学术与创意、宏观与微观、专业研究与业余爱好间的某种图像关系,透过人类学的研究方式,重新梳理当代艺术与文化系统。他把艺术圈内与圈外、高端与低端、大师与自学成才或边缘的艺术家拉到一起聚集一堂,所以这次展会上出现了许多艺术圈内并不熟悉的作者。他自身也并无诸如艺术史博士之类的学位,却策划了许多次大展,经验丰富。“被评论家称作是读过很多书,所以能够穿越几个世纪,创造新的故事的人”。

我在威尼斯参观时已经过了国庆节,但依然是见参观人群熙熙攘攘,多个入口排队买票。从主题馆、国家馆、还有若干平行展及外围展,都很有人气,主题馆虽不排队,馆内却较拥挤,许多国家馆前也要排长队。

主题馆是具规模的影展,汇集了来自37个国家的158位艺术家的4500件艺术作品。有相对的主题方向,艺术家来自世界各地,其作品丰富多彩,种类多样,展品与展示的设计较有水准。国家馆大多是以艺术家为主,其诉求方向也很明晰,一馆一件艺术品的方式较便于把握作品展示,显示出单纯的力量。平行展中的国际展有50多为参展艺术家,来自不同文化背景,大多采用个展方式,一人一厅一件作品,展示效果为多个单纯主题组合为多样。平行展中的中国展多是架上画展,形式较简单,内容表达多样。外围展则星罗棋布,部分为画廊形式,有许多展品很吸引人群,很具艺术的创新和表达深度,但也有马马虎虎的作品和展览。展馆分布在威尼斯的绿园城堡的各个国家馆、原军械库、宫殿以及散布在意大利诸岛上的教堂公建和私人宅院等场所。

主题馆

主题馆有近120年的历史,并以鲜明的主题叙述而最受人关注。

今年主题为《百科宫殿》,主题馆的很多作品别开生面。

中国馆

中国馆是今年展会上的最大馆之一,对应于“百科宫殿”主题结合视觉变化过程,策展人王春辰以“变位”来契合展览主题所强调的,他自己解释“变位”一词来自于基督教的“transfiguration”,指基督显容——基督在受难之后重回人间。“变位”在内涵上意在多变和位置转换,是当代艺术的变化和思维转换,也是从日常行为到艺术的转换。“变位”展览由七人组成一个整体,七个案例,七条思路,各自叙述。用以说明中国的艺术生态并可感受到中国的社会和文化变化。

整体来说,策展人如果想要通过中国馆的这七人组展品告诉大家中国艺术的多元和多样的生态状况的话,那么这些展品肯定是太显单薄了。

其它国家馆

参展的88个国家馆展示了一个国际的艺术对话,88个声音(其中有的是第一次参加)如何能产生共同的主题。

许多国家馆的展品反映出了策展人对塑造国家文化形象和文化输出的努力,尤其是那些正欲摆脱内外纷争而变革的国家。采用的展示方式多种多样,标新立异,综合了文学、绘画、雕塑、影视、戏剧、音乐、舞蹈、建筑、视觉艺术等各个门类,共同特点是普遍重视与观众的互动与交融,努力将传统上与观众有一定隔离和相互独立的静态表述变为交流互动的动态过程。从而显示文化认同或自我确认以及对于多元文化背景下的艺术特征和与发展趋势的把握。

平行馆

设立平行展的用意是向那些主题馆国家馆之外的全世界自由策展人开启一个平台提供另一个展览方式。对中国艺术家来说提供了一个迈向威尼斯双年展的渠道,通过自己申请审批后去展示作品。对于国际上的艺术界、学术界、媒体和公众来说其实对中国当代艺术实际状况的了解还很局限,知道的就那么几个人,几件作品,几个符号,显得零碎片面而符号化格式化。这使得平行展有其积极意义,可以让中国社会更进一步地融入当下的全球化语境中,艺术永远活在民间,民间才是艺术的主体互动才能健康生长,只是这种互动别变成了内部循环和自我消化为主的出口转内销。

平行馆遍布了威尼斯的大街小巷,主要集中在威尼斯的主要游览区和主场馆相连区域;由于这些平行展散落各处,参观者走街穿巷来到这些各具特色的场馆,展品们又以尊敬所处场景的方式布置,使得参观者在行进中即体验了威尼斯城市,又参观了它的场景建筑,又欣赏了它的艺术作品,这也是一种很好的布展方式,彼此相互激活,艺术自然融于生活,生活里体验艺术。

双年展场馆与场境

我以建筑师的立场和眼光认为展馆与场境的利用和设计是威尼斯双年展最值得称道的智慧,威尼斯的总面积不到7.8平方公里,由118个小岛组成,177条运河像蜘蛛网一样的密布其间。据统计常住人口仅9万,主岛人口才六万,但威尼斯游客年达2500万,其中奔双年展而来的有百多万,其展示规模足以让观者连看3-5天。双年展真正成为了威尼斯的一张闪亮的名牌。

双年展的场馆大多都是百多年前的建筑,这些旧厂库房已经很陈旧,但却是威尼斯城市的有机组成部分。每年的双年展(艺术双年展和建筑双年展交替举办)基本上充分使用,不仅使得艺术展、建筑展与这个城市场景空间相互间互助尊重、相辅相成,融入了现代城市和大众文化艺术,而且也为这个城市带来了丰厚的财富回报。

双年展场馆通过自身的建筑与空间的艺术价值也在一定程度上探讨和表达了传统建筑与现代艺术之间的跨界对话,也在定义了建筑、艺术、文化之间的关系。同时实现了建筑、艺术、文化三领域的互相融合、扩大、再创造,作为一名建筑师,我却非常欣赏其中的建筑、艺术、文化的创新表达。主要场馆完全利用被保护的工业遗产—旧厂房和旧仓库,而仅在主入口和公共服务场地上做很有限的改造个别场馆采用了加建延伸的做法,基本上完整地保留了工业记忆,却又满足了使用功能要求。国家馆也保持了建馆时期的时代特征和本馆建筑空间特色,场景设计与场馆建筑有机和谐。我去威尼斯三次,却依然丝毫未减再去的热情,它的场景富有魅力,到处都可感受到文化底蕴和精致与温馨,它的城市环境和建筑文化永远让人心动,它通过自身的展示向人们输出的其实是具有国际良好视野的艺术、设计、文化价值观念。

双年展联想到的

1895年首届威尼斯双年展发起人和策划人并非艺术家,而是时任威尼斯市长。他有明确的城市营销观念和商业企图,很想将威尼斯水城塑造成极具魅力的文化艺术旅游城市,为城市经济发展和文化艺术开辟新的市场平台。所以,他在威尼斯双年展诞生之时便力图建立一种艺术与商业相互辉映、相得益彰的运作机制,使文化项目和商业目的能够和谐共存。这也应启发中国目前的艺术市场发展,近年来频频举办各类艺术会展,目的或定位却经常固定在艺术与商业两个极端里而困惑无奈,如果一个展会自身缺少和谐完美的灵魂,那它呈现给参观者的感受就像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

当代艺术变成市场流通品的时候,资本与利益的问题也同时出现了。构成了当代艺术新的困境,中国当代艺术的健康发展从根本上讲还是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艺术质量本体的提升上,让艺术理论家写出好的理论,艺术家创造的作品具有足够水准,文化环境也做到足够开放和自由。因为真正的艺术是一种在拒绝权力和物质诱惑的过程中改变了精神的事业,这样她才会受到全体人民发自内心的尊敬。

事实上,威尼斯双年展在赢得了巨大荣誉和丰厚的经济回报的同时,也遇到了许多很尖锐的批评,厉责双年展已成为“一种商业策略、资本炒作、镀金艺术及艺术家,堕落肆行,屈从政治权势”等等。而对国人大举参展坊间也存在不少质疑,联系到国内外艺术家在各种展会上的各种奖项,尤其是艺术借助权力和商业运作(如:红酒、雪茄、美食、房地产、甚至是北京出现了杜蕾斯娃娃避孕套)让人感受到了中国特色的艺术不自重,外加权势的蛮横,资本的霸权和艺术的荒诞,于是许多心浮气躁的艺术家急于去参加外国品牌大展或傍个大师洗洗身份,抬抬身价。这种不遗余力地祈求他人为自己的艺术身份、艺术鉴定和艺术价格作背书的习惯,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

孔子说“随心所欲不逾矩”。矩就是规矩、规律、边界、限度、范畴,任何事物都有矩,超过了矩,事物便起了质的变化,艺术也就不是艺术了,或者主要不是艺术了。艺术如果无矩,根子上还是艺术家与所处社会的价值观问题,如果普世价值没了,艺理没处讲了,美丑没了,是非没了,善恶没了,正邪没了,真假没了,矩也就没了,乱也就成其必然。乱就是某些混沌状态,可清其上,也可浊其下,我们社会当下就是处在这种转型时期,其雾霾现象时常发生,因而更希望能催生出能清其上的,更新奇,更健康的艺术和建筑作品。

杜尚说人人都是艺术家,其实不然,艺术是存在门槛的,因为世界是被人所感受的,人的感受与意识客观上是存在许多不同的,想把这种感受与意识用艺术的方式来表现的富有感染力和说服力,就需要特殊的手法与技巧。训练是不同的但是必须的:有物质与精神的训练,能量转换方式的训练,时间呈现方式训练,有实与虚、质与量、强与弱、大与小等多个感受维度和创作重心的培育。艺术现象、艺术创作、艺术接受和艺术品还有艺术家会千差万别,所以,人人都可能懂艺术,但不会都是技艺精良的艺术家。因此对于威尼斯双年展的良莠不齐,我用:“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的古训看待。假如一个优秀的艺术家能够在不完美甚至美丑共存的环境里,用心灵和智慧排除纷扰,做到心无旁骛,完全集中在作品创造上。那我为何不能身心俱静,自得其乐的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呢?于是我坦然了。不错,艺术环境是生活环境的体现,但也依赖观众的配合。我们能够获得正能量机会缘自我们自己的态度。

明年又是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策展人是雷姆·库哈斯(Remkoolhaas)在建筑这个神殿里,神父级的人物,他已经宣布此展主题为“基本法则”。他声明2014年的威尼斯建筑双年展将是关于建筑的展览,而不是关于建筑师的展览;并且是关于历史的展览。他希望探索在过去的100年里,国家建筑的演变。讨论从一个历史阶段曾是特殊的和区域性的建筑艺术成为可以交流的和全球性的建筑艺术。他在一次记者会上说出了他长期以来的担忧:“为了走向现代化,国家与地区的个性似乎被牺牲了”。在今天这个“谷歌搜索和扁平文化记忆无所不在的时代,为了建筑的未来,去揭示建筑的故事,复兴建筑文化”,他要求各馆的策展人要考虑弱化“国家特色”以便在一个“单一的象征主义”特色中采用“单一的”世界性的现代语言,要使每一个国家馆都有一个单一的主题。“吸引人的现代性1914-2014”。

我当然希望能去听听这位神父的布道和看看他的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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