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后粤澳之间走私活动探析(1945~1949年)

2013-09-03 05:31
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3年3期
关键词:走私海关货物

冯 翠

(暨南大学文学院,广东广州 510632)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日本在我国沿海地区大规模武装走私不复存在;广州湾租借地根据1945年8月签订的中法《交收广州湾租借地专约》收回,自越南而来的走私活动渐告敛迹。澳门因毗邻国境,及其在战时特殊的“中立”地位,走私活动一如往昔,成为华南地区走私的两大中心之一。随着国共内战形势的演变,粤澳间走私渐成大势,特别是钨砂、粮食、黄金、桐油、现钞等的走私,对粤澳各地社会经济造成重大影响,同时亦反映出当时社会经济的畸态。

一、战后粤澳之间走私风盛及其成因

澳门,这个东方的蒙地卡罗,处于各路走私的集散点,不仅是华南地区走私的两大中心之一,亦是另一走私中心——香港,走私及输出入货物的中转站。例如,当时香港的桐油商即以澳门为桐油出口地点,详情如下:

港桐油商因鉴于港统制美汇,由港输美之桐油货价,须有百分之二十五外汇由港府当局以公价购买,并须在港结汇,尚由澳门输出,一方面可逃避美汇统制,另方面在澳办理出口手续较简,故最近两月来,输澳桐油突增,港府当局为此,同时亦将澳门划为桐油统制出口地点,输澳桐油亦须在港结汇。

一方面由于港英政府的统制美汇政策,另一方面由于在澳门办理出口手续较之香港简易,且澳葡政府对于货物输出入的管理向来比较混乱,显然利于走私。鉴于澳门特殊的环境,走私者往往利用澳门作为跳板,由中国大陆走私到澳门然后转道香港,或者由香港经澳门走私到中国大陆。根据官方贸易资料统计,1947年1~9月份香港经由澳门的输出与输入数据值如下表一所示:

由上表所列关系及数据我们可知,澳门的走私不仅包括对于中国的直接走私,还包括由香港输入对中国的走私输出及由中国输入澳门输出香港的走私,在整个澳门与中国的走私中,主要是粤澳之间的走私,无论是澳门输往中国内地,还是由中国内地输往澳门的货物,绝大多数都是通过广州再转运至内地,粤澳线走私可谓是华南走私的大动脉。

表1 1947年1~9月香港经由澳门输出与输入数据统计表(货币单位:港币)[2]8

另据以下表二《1947年1~10月香港与华南、澳门输出入十二种主要货物数量大小排比表》所示:

表2 1947年1~10月香港与华南、澳门输出入十二种主要货物数量大小排比表[2]9

就华南输入及由澳门输入十二种货物比较而言,虽然排列顺序及货值大小有所不同,然两者所有项目是基本相同的。除酒类外,其余十一项货物占这一时期内香港由澳门输入总额的97%左右。对比香港对华南输出与对澳门输出的货物,亦得除烟草、肥料两项外,其余都相同。由此可见,澳门不仅是华南地区走私的中心之一,实际上成为走私货物的重要中转站。

华南地区自近代以来一直都是各路私枭的冒险天堂,“每一小时,无论日夜,均在进行不流血的战争……乃由走私者与官员在广州、澳门与香港方面进行。”澳门扼守作为华南经济大动脉的珠江口左侧,毗邻粤省,与香港联系紧密,自古有粤港澳一体之联系,且水路、陆路都十分畅通,地理位置非常利于走私;当时其作为殖民地受治于葡萄牙政府且辟为自由港,不受中国政令所统辖,粤澳各地各关卡税率、政策各不相同,海关手续繁琐,检验局检验及银行结汇于一般商人十分为难,冒走私之风险却可以免去很多繁琐的程序及苛杂。然则,国民政府经济政策的缺陷与偏执是引发走私的根源。当时的国民政府局限于实行以增加国税收入,防止资金外流为目的,不顾长远经济利益的贸易及输出入货品管理政策,致使正常贸易无法满足国内经济发展及社会生活所需,极大地助长了走私之风。

第一,忽视民众的利益以及一般经济规律,一味以促进输出以争取外汇增加政府收入为务。对于输入政策的实施前期失之过宽,后期又失之过紧,造成外货充斥与走私猖獗的必然现象。政府当局的贸易政策,只一味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治标方法,来代替应有的一贯方针,即以人民大众利益作为国家最高利益的治本方策。贸易政策变幻无常,朝令夕改,没有可遵循的一贯原则,致使贸易商莫所适从,为避免本身预算以外的损失,贸易商往往宁愿冒莫大的风险从事走私,等到包庇走私、保险走私的组织应运而生,走私竟成为了对外贸易的坦途。

第二,官价常期偏低,导致侨汇及出口结汇的逃避。官价(或以后的市价)与黑市汇价之间,常保持着巨大的差额,华侨为保存其汇款的购买力,往往不愿将汇款以官价(或市价)汇回,而造成侨汇逃避的现象,而这逃避的侨汇往往作为进口走私的外汇供给;另一方面,出口商亦不愿以其出口外汇以官价(或市价)结汇,遂造成出口走私与出口外汇的逃避,而这逃避的出口外汇,又作为进口走私外汇供给的另一来源。

第三,输出入限额无法满足社会生活及工业生产之必需,走私成为另类需要。当局的贸易政策,并没有把握住客观需要与其演变迹象,因之,输入限额未能适应真正的客观需要,遂使输入限额以外的客观需要品(如工业原料等),就不得不由走私来负供应的责任。国内物资的缺乏以及各项生产的艰难,致使市场供不应求。供应不足的各项必需品,受供求规律的支配,价格从而上扬,益使该物品的走私有利可图。

这些政策上的失当,再加上体制内的腐败,如特权商人于输入限额以外的特权输入;达官贵人们强烈的享受欲;进出口手续的浩繁,行政效率的迁缓,贸易管理机构的繁多,使贸易商不胜其扰,纵使走私之风无法消弭,而军队武装走私,官员包庇走私等事情更是层出不穷。具体而论,主要体现在如下几端:

第一,包庇走私是致使走私不绝的主要原因,地方官员、政府要人成为包庇走私的主谋。据资源委员会第三区特种矿产管理处广东分处曾报:“地方政府对于钨砂走私,甚有派出武装人员庇护或将缉私暗中售予私枭事。”1948年3月代表国民政府赴澳谈判的中央银行代表余英杰在谈判期间,曾代上海帮商人在澳购买黄金,余英杰代该商加入罗保集团购买,以何贤名义存贮大西洋银行美钞10万元。诚如,张晓辉所指,“豪门资本”与“特殊人物”是最大的私枭。粤澳走私人物政治背景复杂,可谓上达官吏商贾,下至贩夫走卒。有人甚至认为粤澳走私的猖獗,主要是由豪门资本、商人资本和外洋资本结合而成庞大的走私资本。体制内的腐败,极大地助长了走私之风,也是走私无法杜绝的关键所在。

第二,缉私人员风纪废弛,海员及军警宪缉私人员中不乏贪污份子或从中勒索敲诈包庇中饱私囊者。据海关密报称:当时澳门海关与江门海关有串通包私事情,受保护的走私船由澳门海关派缉私舰一艘尾随于安抵江门时,由海关按私货50%收取包私费两关平分,如中途遇宪警或防军查缉时,该尾随的海关缉私舰即刻赶上走私船将其扣回海关,伪称缉获私货,实则以笨重廉劣之货物报销塞贵,其贵重私货发还货主后按货值收取30%为包私酬劳金。特别是随着国共内战形势的演变,“蒋党的缉私人员,和海关的检查人员,从前一向异常认真的站在他们自己的岗位上服务的,现在也抱了放任走私的心理,他们觉得广州不久就要解放,此时不捞,更待何时,否则,必定要失去这个最后贪污枉法的机会,因此上下其手地放任走私,走私愈众,收入愈多,无形中变成了不是缉私,而凡反是鼓励走私。”

总而言之,走私虽然是贸易的畸态,但也是整个社会畸态的表现。它的造因异常复杂,国内社会动荡的背景下,政府不合时宜的关税、贸易、货币政策,违背市场规律,正常的贸易无法实现满足各项事业发展及人民生活所需,走私也就成为一种另类的途径,而体制内的腐败则使得走私之风长盛不衰。

二、走私的主要货物、路线及参与者

二战后,粤澳边境走私活跃,靠走私吃饭的人,队伍十分庞大;走私的货物品种繁多,数额巨大,规模空前;海路、陆路走私线路及方式多种多样,俨然构成一条灰色经济链。

首先,从粤澳间走私货物的类别来看:以黄金、粮食、钨砂、纸钞、棉纱为主,进口货物以卷烟、颜料、面粉、罐头、食品、糖精、火油、西药、化妆品、毛织品、人造丝织品、卷烟纸等为大宗,出口货物以桐油、茶叶、米、大豆、食盐、银类、水银、钨砂、水果、花生、油、纱布等为大宗。当时《申报》曾报道澳门为黄金走私集散地。依据理查德·埃德蒙滋(Richard Louis Edmonds)《澳门》一书称:战后的早期阶段,澳门成为一个主要的黄金运转中心,使得这桩生意成为澳门经济的主要支撑。这宗生意部分是合法的,而部分又是非法的。……澳门的黄金走私被“五福堂”垄断和操纵,还有就是泰兴娱乐公司的一家分号。又据1948年第30期《银行通讯》所载《中国的黄金走私》一文所称:

葡属澳门,这远东的金城和国际金商注目之地,已成世界巨大的黄金进口市场。虽然实际上所有进口黄金是转运中国,澳门俨然便成为远东集散地。由于中国陷入通货膨胀的困境,人人不信任政府的钞票而寻找价值稳定的投资,因而黄金市场的纳胃之畅,远非他处所能及。黄金为华人最喜欢的储蓄,虽拥资极少的人也在争购。通货的继续膨胀和内战的不断扩大,引起强烈而普遍的黄金欲求。自中国政府禁止黄金市场——去年(1947年)二月十七日开始——以后,黄金走私空前旺盛,这是成交于和取道于澳门的贸易。

由此可见,《申报》所载澳门为黄金走私集散地的报道,所言非虚。

除黄金走私外,有关粤澳之间其他货物走私的报道亦充斥于各类报章,仅在1947年10月宋子文主政广东以来至1948年3月《中澳缉私协定》签订这段时间内,《岭南日报》所载有关粤澳走私的报道就多达十余篇,如《岭南日报》1947年10月25日报道:“遐来台关客商,往来澳门办货者颇多,……而在内地,则运有牲口、腊味等出澳门,目前计行走三埠澳门有海兴、和商等两艘云。”1947年12 月 11 日报道:“近以金融动荡,影响粮价飞涨,一般私枭趁机活动。据查最近三两天期内,由中山等县私运澳门出口赴新加坡等处之米,竟达三万余包。”此外,澳门《市民日报》、香港《华商报》等港澳两地报纸亦曾多次报道粤澳走私情形。

其次,从走私的数量及规模来看:官方所统计的缉私数据,更明确显示了粤澳间走私活动的猖獗。根据南京国民政府财政当局统计,1947年1月1日~10月20日,拱北海关查获走私案件 1224件,货值 2546723800元(法币)。又据拱北关税务司1947年6月5日的报告,是年4、5两个月内,拱北关仅缉获走私钨砂出口案件就达数起,总价值5151万元(法币)。其他各类走私案件亦不在少数,如:1946年7月26日拱北关向九龙关借用的缉私艇“关宁”号在大碌岛附近海面缉获走私民船一艘,船上载满麦粉、煤油和洋烟,价值900万元(法币);1946年12月20日 拱北关缉私艇“海关114”号在前山河道缉获走私民船一艘,船上装有硫酸氨和洋烟一大批,价值500万(法币);1948年3月27日拱北关关闸支关关员郑国雄从进境客车司机座位内查获走私黄金14条,重120.96两;1948年12月16日 拱北关关警在湾仔公路上,和走私者发生枪战,半小时后击退走私者,查获走私布匹 400 匹。依以上所举之走私种类及海关缉获之私货价值,足见当时走私的频繁及规模之巨大。粤澳走私货品种类包罗万象,形形色色,既有重要的国防物资,又有涉及百姓生活的各类生活用品,当中尤以黄金、钨砂、粮食、棉纱等走私引人注目,直接牵涉金融、国防、市场、工业、民生各项事业的稳定与发展。

再次,从粤澳间走私的路线及方式来看,走私路线有水路及陆路两种,陆路以汽车走私为主,岐关公路以澳门前山为起点,广州、顺德为终点,可以说,来往澳门的旅客大部分都与走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水路走私是粤澳走私的主要方式,既有大规模的武装集团走私,亦有往返粤澳间轮渡散客的走私,“其中以妇女辈更行挤拥,常在澳门带瞒税华洋什货如牛奶、鱼翅、冷绒、香烟入口,返三埠再转运广州,颇获厚利”。据当时的报刊披露:往来港澳粤间的走私电船盛时有一百多艘,其中有速度达每小时四十海里的登陆艇,且装备有猛烈火力的武器,海关的缉私舰遇着也觉得棘手,其他的电船速度亦达到每小时十八海里以上,大都是入夜载货出发,多以沙尾为分散地,货物大多在这里转载,电船的走私线,为了要避开海关舰艇,多由澳门经路环——鸡头——转出横琴——三灶——高澜后入都斛和广海等地。电船之外,渡船的走私路线主要有三条:江门(分在坦州、沙尾、三厂等地)——澳门线;广州——三埠——澳门线;石岐——澳门线。据王华宾所归纳,粤澳间水路走私的三条路线为:由澳门经九洲——横门——虎门——广州;澳门经中山——江门——广州;澳门经崖门——三水或广州。另据财政部关务署报告总结,粤澳间水路走私线路有:1.由澳门经九洲、横门、虎门至广州;2.澳门经崖门至三水或广州;3.澳门经中山、江门至广州;4.关平至门宴至澳门、香港,此外还有澳门经北海至广西桂平一带的走私路线。可见当时粤澳两地营运走私自成体系,走私者随着政策及缉私的开展而变化路线亦是常情。

最后,从走私的参与者来看,这繁杂的私枭群,除了唯利是图的走私商人外,既有军政大员和省县官吏;海空军人员、宪警及地方部队,又有帮会份子与地方土霸;税关人员、铁路员工、海员。战后,驻穗军队和地方政府官员参与走私非常突出。军队利用舰艇、军用差船运兵和军需物资去东北,回程途径澳门、香港装运私货到广州出售牟利。政府官员则利用政府机关专用船只进出港澳的便利,夹带私货。据总税务司介绍,广州的走私集团主要有行辕帮、保部帮和警保帮等三大势力集团,他们开设各种商行、公司以装潢门面,利用专用船等运输工具,大量走私钨矿、金银和米等物资出口,进口衣料、香烟、罐头等紧俏消费品,出售牟利。黑市金融掌握在一群权势商人之手,且各地银行均参与其中,据当时财政部关务署报告:全国各地金融市场均随上海市场情形变动,而上海则以香港金融市场为转移,力能操纵香港金融市场者首推开设大道中181号之恒生银号,其实力雄厚,定可左右金钞与申汇市场,店设澳门,负责人名林丙炎。其中分子尚有以赌博起家之傅德阴与高可宁两人,其联号澳门有大丰银号,香港大有金号,上海有泰和兴银行、谦泰银行、生大信托公司等,在美亦有分支机构,与汇丰银行联系甚密,其主要业务由美运黄金经泰国转澳门私运港沪,配合黑市套汇。次推广东银行及简东浦为董事长之东亚银行所结合之金融集团。广东银行亦以澳门为活动中心,负责人傅厚丞。其经常业务系利用澳门、香港之特殊地位收买美汇转套黑市。可见,当时走私人物背景之复杂,关系之错综,海关缉私面对这样的权贵与豪门,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三、走私活动对粤澳两地社会经济的影响

走私之盛对物价、关税、汇率、商业贸易等各方面形成挑战,这必然造成对两地经济社会生活的深刻影响。从走私对粤澳两地经济的影响来看,一方面走私造就了某些行业的畸形发展和社会病态,另一方面由于黄金走私等所影响到的金融及汇率变动给当地其他行业的发展造成负面影响。

就澳门而言,其一,因为走私的活跃而造成某些部门的生意呈畸形发展。其二,因黄金输入领证,葡币飞涨而造成当地商场的悲喜剧。澳门商人专营走私之利者,纷纷在新马路、四溢街及草堆街择地,开办洋什、洋烟、罐头、呢绒、颜料等商号,其营业时间,是从下午六时开始持续到第二天天明,其门如市,当白天别家开门做生意,他们才告休息。走私造成了这畸形的晚开营业的特殊现象。据时人披露,这特殊的商业活动,纯是因为走私客的生意,这些人,一包一包的洋纸,一紮一紮的玻璃、洋杂,货量拆销虽是小件,合起来的数目就很大,这些商号之所以在晚上入货,是为方便每天早上赶江门、石岐渡开澳门的轮渡走私客,他们晚上像上课一样,去营运这些不能从输管限制的正门输入的货物。黄金源源输入澳门,葡币发行总额却有限,致使求葡币者多,葡币对比港币价值攀升,洋杂行商、洋纸行商直接受益,因其零星售出之货物收入为葡币,而来货的本钱是港币,即以八毫五对一元而说,差额达百分之二十五,即每天做一万元生意的,净赚“纸水”已为两千五百元。然而这却害苦了当地一部分的工厂,因工厂工资以葡币发放,而赚取的收入却源自港币。据报道在澳门开设的一家爆竹厂,因发给工资,总额共三十万元,只为了要葡币,就平地的赔出了七万五千元。葡币高涨速度突破以往记录,短期跌低无望,而各处货物又源源输入,消的则有限,外处来澳居留者,感觉难以常驻,多转往香港。加之,走私造成关税收入的减少,缩减了澳门政府的收入及各项政府开支,澳葡政府亦苦不堪言。

就粤省而言,各地走私成风,来往旅客,老少妇孺成群结队营运走私,“广州每一个人都明白,靠走私吃饭的人是相当庞大的。”各地私枭群为了将货物运回内地图利,多以澳门为集中点,将私货转运中山属的湾仔、前山、横琴一带,以及台山属的都斛、三埠和江门等处,然后再辗转到广州,集中运回内地。走私货物充斥市面,时人描述“行经太平南路时,那些摊位上全挂满了呢绒、西服、羊毛织品、大褄、玻璃器……等等,价目总会比正式商店便宜些,那几乎全部是没有经过纳税手续的货物。”粤省俨然成走私之大本营,有人甚至断言当时整个广东的经济建立在走私活动之上。就粤省当局而言,走私所导致的关税收入的减少,游资外逃,黄金外流对整个经融市场的稳定构成威胁。而且,就当时走私进出口的物资种类来分析,走私出口货物之大宗,如桐油、钨矿、棉纱等乃国内本就缺省之物资,走私不仅会抬高国内生产成本,同时亦会不利于工业成品的出口。粮食的大量走私出口,对于当时灾荒盛行的广东无疑是雪上加霜。就进口产品而言,以洋货、奢侈品、化妆品等为主,这些不但一般民众消费不了,在当时也不是适于市场环境的货物,滞销与浪费在所难免。粤澳走私的猖獗,既是粤省经济及社会环境滋生的产物,同时亦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

谈及内战时期粤澳两地的局势,在经济失常的情况下,铸就的是走私的温床。人为利往,“国内之消费品缺乏,物价高昂,致酿成私运之风,又兼奢侈物品禁止出口,因而船员及旅客,利用船支或其他非法利便,加入走私者日多。”诚如马寅初所述:“自国外贸易正式恢复以来,陆海空三路走私,已成为公闻之秘密:偷运之工具,非普通航海帆船,即飞机兵舰。私货公然在市场陈列。……国库损失,尚属次要,而民族产业,为之摧残,殊难补偿。”想见粤澳间走私已成为社会发展的诟病,对两地经济生活的影响十分显著。粤省当局曾多方加强缉私,但其目的仅限于防止资金外流,增加国库收入以应付内战,且宪兵协助缉私,扰民更甚,收效甚微。这样的目的及政策制定的偏执,必是治标不治本,昙花一现,亦不可能达到有效地、长期地杜绝走私的目的。

走私作为一种社会现象,是当时贸易政策、货币汇率、海关税务以及社会物资流通情况及各地物价、人民生活水平等许多因素结果的产物。我们如果正本清源地加以分析,实在不难拨开它繁复错综的外衣,而暴露出它的经济本质来。因为建立在下层的经济基础之上,作为上层建筑的意识形态与组织,必然地会对该社会经济机构施以某种影响,走私问题当然也不例外。所以,要杜绝走私的根源在于调整自身经济制度及政策,以适应国内经济发展,满足人民生活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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