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关中民俗家具装饰研究(上)——装饰总体特征、手法、题材

2013-08-30 11:16:00孙光瑞张亚池张学彬SunGuangruiZhangYachiZhangXuebin
家具与室内装饰 2013年5期
关键词:描金彩绘雕刻

■孙光瑞 张亚池 张学彬 Sun Guangrui & Zhang Yachi & Zhang Xuebin

(1.2.北京林业大学材料科学与技术学院,北京 100083;3.天津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天津 300350)

陕西省地处中国内陆腹地,地形南北狭长,《续陕西通志稿》记载“陕西民俗,向分三区”,即关中地区、陕北地区和陕南地区[1]。关中地处陕西省中部,位于黄河支流渭河下游的冲积平原上,在函谷关和大散关之间,古代称“关中”[2]。关中地区西起宝鸡、东至潼关、南依秦岭、北抵陕北高原,自然条件和经济条件优越、交通便利、历史文化底蕴深厚。

陕西关中民俗家具(下文简称关中民俗家具),在本文中主要指留存在关中地区古民居建筑、博物馆、名胜古迹、古旧家具市场中的传统民俗家具,同时包括可考证的图片、文史资料中的传统家具。这些家具受当地自然环境、历史文化、生活方式、价值观念等影响,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这些特色在家具的种类、装饰、用材、加工、居室布局等方面均有所反映。尤其是其装饰,既有中国传统家具的文化内涵和内在美、含蓄美,又具有陕西民间家具质朴、粗犷、简洁、大气的地域特色[3]。总体来讲,关中民俗家具装饰艺术具有很强的文化延续性,它反映了当时人们的思想观念和审美情趣,也寄托了当地人民对生活的美好愿望。

1 关中民俗家具装饰的总体特征

关中民俗家具的装饰在手法、题材、部位等方面都表现出地域特色,其总体特征如下:

1.1 装饰风格

装饰风格刚柔并存。关中民俗家具的装饰,令人既可以感受到其装饰图案背后的强大力量,又可以体味到婉转细腻画面之外的静谧祥和。具体而言,其装饰手法与题材均擅用对比,可谓粗犷质朴与精巧秀丽并存。如图1所示架子床的装饰题材,上部床围部分的博古纹样体现的是一种浓郁的人文书卷气,体现出静谧、细致、文雅;中部龙纹与回纹的结合,使装饰画面生动有力,显示出刚劲、能量、超越;而下部腿足及牙板处龙纹与卷草纹的组合搭配,反映的则是自然古朴的情趣,表达出活泼、热情、灵动。

1.2 装饰题材

装饰题材多样、寓意丰富。自然物象、民俗事项、故事传说、英雄事迹、生活器物、美好愿望等题材均在家具装饰图案上有所体现,运用时善于提炼、精于取舍。关中民俗家具的题材丰富,不仅体现在其内容涉及范围之广,还体现在单个家具题材使用之丰富上。如图2所示的帽筒,其四面均有装饰,装饰画面格局近似:都是以民间经典故事为主题,并配相应文字对故事进行讲述,且将故事图和文字分别用几何线条束框,图案与文字以外的空间以简化花纹装饰。仅就这一简单的帽筒而言,装饰题材已涉及人物场景、文字、植物和几何图案四类。

1.3 装饰手法

装饰手法灵活巧妙。雕刻、彩绘、描金、镶嵌、髤漆多种装饰手法使用娴熟,令关中民俗家具在装饰上毫不逊色于其他地域民俗家具。多见两种或两种以上的装饰手法搭配使用,使家具装饰层次分明、虚实结合、对比呼应。

图1

图2

图3

图4

图5

图6

图7

图8

图9

图10

图11

图12

图13

图14

如图3所示架子床,首先以黑红两色漆饰之,其次在床的上围部分采用透雕装饰、床笠饰以简单的几何矩形线刻、床柱上饰以浮雕植物纹样,最后在床上围透雕和床柱浮雕的基础上描金装饰。髤漆、雕刻与描金三种手法的巧妙搭配,使整个床体的装饰虚实结合、层次丰富;令整个家具稳重而不失灵动、大气而饱含精致。再如图4所示衣柜,其门板采用雕刻与镶嵌的装饰手法,同时对镶嵌材料的色彩又有周到的考虑,使整个装饰画面灵活生动,极具质感。图5的条案也是彩绘与雕刻搭配使用的成功典范。雕刻使画面具有立体感,彩绘令图案中的狮纹更加生动,两种手法搭配使用,增加了条案的庄重与大气。

1.4 彩绘突出

在关中民俗家具中,彩绘装饰手法使用较多。尤其在柜类的板面、箱类的正立面、床类的局部装饰中使用很普遍,在衣架、脸盆架的端头也常以彩绘装饰点缀。如图6、7、8所示,关中民俗家具在彩绘装饰手法运用上,不仅有量的体现,其适用题材也很全面,人物、动物、植物、几何、文字均可见到。

1.5 形式规范

关中民俗家具不同部位的装饰大致形成特定范式。这些装饰或起到支撑、联结、填补功能,或起到美化点缀作用,用于椅子靠背、牙子(包括角牙、挂牙、站牙、券口、牙板等)、腿足、端头、结子、板面、床围等部位。这一特征将在《陕西关中民俗家具装饰研究(下)——装饰部位、装饰影响因素》中详细探讨。

1.6 尚黑尊红

漆饰“尚黑尊红”。受秦汉文化的熏陶,关中民俗家具中多见红色、黑色、红黑色搭配漆饰,黑色或红色(包括正红、粉红、枣红等)与金色(宽指金色、黄色)搭配也很常见。图3、6、7所示即为关中民俗家具色彩使用之常态。图9中的案柜,通体髹黑漆,除牙板有简单线条装饰外,无任何繁缛装饰,但此件案柜配以大面积金属饰件,黑金搭配,使整个家具庄重大气而不显单调。再如图10所示屏风,整体髹枣红色漆,一面刻十二生肖图案,另一面刻古诗文,图案和文字均为金黄色。

不可否认在可探知的关中民俗家具中,也存在着装饰并不足取、甚至令人生厌的东西,但在此重点分析装饰艺术成功的民俗家具,这些才是家具主流,亦是研究的重要意义所在。

2 关中民俗家具的装饰手法

关中民俗家具的装饰以髤漆、雕刻、彩绘、描金、镶嵌五种手法为主。

2.1 髤漆

髤漆,简言之,为家具表面上漆。漆是取自漆树的一种自然胶质,即生漆,将其经过人工处理,制成熟漆漆泥,涂于家具表面[1]。髤漆不仅使家具表面美化,还有防潮、防腐蚀、防变形之功用。关中民俗家具大多饰漆,无论大户家院还是民间百姓家中的家具,漆饰的都不在少数。漆饰以黑漆、红漆、枣红色漆、红褐色漆为主。图3、6、7、8、9、10中的家具均采用了髤漆手法。

2.2 雕刻

雕刻是关中民俗家具最主要的装饰手法,包括浮雕、透雕、圆雕、线雕等几种方式。其中线雕亦称线刻、阴刻,最为简单;浮雕最为常用,种类最多、题材最广、堪称雕刻最为精彩的部分;圆雕可看作是多种雕刻方法的结合体;透雕最易显示家具装饰的层次感,增加家具的审美情趣。关中民俗家具采用满雕装饰的并不常见,多以局部雕刻为主,在家具多个部位均采用雕刻装饰手法。如图1 1所示,案的挡板和牙子处均采用线雕,线条细腻而柔和,为原本用料敦实的条案增添了几分活泼与灵动。图12中圆桌的华丽装饰在关中民俗家具中并不多见,其雕刻虽满,但很具特色,集线雕、浮雕、透雕于一体,尤其是下部的托泥造型别具一格。

2.3 彩绘

彩绘即在单色漆家具上直接用彩漆描画纹样的装饰手法,是关中民俗家具中最具地域特色的装饰手法。平涂彩绘描绘时色漆要有一定的厚度,不论漆线的粗细、厚薄都要描画均匀,彩绘主要运用在柜类门板、箱盒类正面、抽屉面板等部位,彩绘的图案丰富多彩[1]。在关中民俗家具装饰中,彩绘手法不仅单独使用,还经常与雕刻、髤漆、描金等其他手法结合使用,以展现家具装饰的魅力。如图5所示条案,在雕刻基础上,彩绘的使用不仅使整个条案的装饰生动有力,还将纹样的形态与精神内涵体现地恰到好处。相似地,图13所示屏风,彩绘令屏风色彩明艳动人,装饰图案更加栩栩如生。

2.4 描金

描金是在素漆家具表面上用金、银色描绘花纹的装饰手法,在红漆地上描金,叫红漆描金;在黑漆地上描金,叫黑漆描金。红色漆地和黑色漆地,与金色的花纹相衬托,具有绚丽华贵的气派。具体做法是用金胶漆在素漆家具表面上描绘图案,等待金胶漆似干非干时,用细绵球着细金粉,轻轻揩在花纹表面,较宽的面上贴金箔,之后用丝绵轻轻拂拭,使金沾着,待漆线完全干固后,再用丝绵把多余的金粉扫弗去即可[1]。描金手法常用于柜类的门板、箱盒类的正面及桌类、床类的局部。如图14中,通体黑漆的桌子,有了描金手法的装点,整个家具的品位得到提升。

2.5 镶嵌

镶嵌,即将贝壳或玉、石、牙角、玛瑙等镶嵌于家具表面,也是关中民俗家具中比较常见的装饰手法。见图4,板面上几处有色彩的装饰均采用各种不同颜色的材质镶嵌成型,图中动植物也刻画得十分逼真。

3 关中民俗家具的装饰题材

关中民俗家具的装饰题材比较广泛,多具有吉祥寓意,其形式丰富多样。依据题材内容可分为七大类:人物场景、祥禽瑞兽、植物花卉、文字、几何图案、器物博古和综合类[4],如表1所示。关中人民将这七大类题材,通过日常生活中所接触的物象,以寓意的手法,寄情于物,借助装饰纹样这一载体,赋予其托物呈祥的意趣。人们希望通过这些吉祥纹样来寄托对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要求,因此其被广泛应用于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家具上,成为表达人们美好追求的重要载体之一[5]。

3.1 人物场景类

关中民俗家具装饰中的人物包括神仙、名人、英雄等,装饰中不仅赋予人物灵动的神采,还将与人物密切相关、脍炙人口的背景资料,例如著名事件、神话传说、文学作品、正史典故等信息反映在装饰图案上。此外也有反映普通百姓日常民俗市井生活场景的题材[2]。人物场景类装饰图案文化内涵丰富,一般满布于箱柜类的整个板面,最能反映出家具装饰水平的高低。在人物场景题材中,画面背景常配合鹤、鹿、竹、桃等动植物或棋、琴、瓶等器物表现不同寓意。常用的经典图案有“三星高照”、“高山流水”、“渔樵耕读”、“竹报平安”等。

3.2 祥禽瑞兽类

此类题材是关中民俗家具非常重要的装饰题材,可分为两种:一是中华民族图腾文化中的图腾动物形象。将各种祥禽瑞兽赋予吉祥寓意, 其渊源可追溯到原始氏族社会早期的图腾崇拜。人们用这些图腾符号规避死亡、漠视悲剧、热切地追求幸福、祈盼吉祥,如龙、凤、麒麟等[4]。另一种是生活中被人们视为美好吉祥象征的动物及飞禽,譬如鹿、鱼、蝙蝠、喜鹊、蝴蝶、狮子、仙鹤、大象等。其形象或单独成图,或与同类之间搭配构图,或与人物、植物、器物等搭配出现,使图案蕴含不同的寓意,如“松鹤延年”、“麒麟送子”等。

3.3 植物花卉类

植物花卉类题材是民俗家具中使用最为普遍的题材。关中民俗家具装饰中常使用的有牡丹、葡萄、菊花、海棠、灵芝、玫瑰、石榴、松、竹、梅、兰、桃、柏等。各种植物花卉依其自身特征被赋予各种品质、气质和寓意,即寄予一定的精神内涵,如牡丹的繁荣富丽,梅花的高洁不屈,菊花的幽贞高雅,兰花的清香淡雅,翠竹的刚劲挺拔等[6]。各种植物花卉不仅单独成图,也常组合搭配构图,其图案组合十分丰富,例如“岁寒三友”、“四君子”、“竹梅双喜”、“芝仙祝寿”等。譬如其中“芝仙祝寿”图案是由灵芝、水仙、竹子和石头组成的纹样,用以祝福健康长寿。

3.4 文字类

汉字凝结着中国人的智慧,符号性和表意性在汉字中得到了完美的融合[7]。于是也常见以文字为题材的装饰在关中民俗家具中出现,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吉祥文字,如福、禄、寿、喜及各自变形,陕西关中民间把福、禄、寿三星作为礼仪交往和日常生活中象征幸福、吉利、长寿的祝愿,常在椅子靠背部雕刻寿字纹、福字纹;还有一种是古诗词或吉祥词语,古诗词一般用于屏风上,吉祥词语一般用在箱类正面、托盘面上,如“龙凤呈祥”、“如意”等。

3.5 几何图案纹

几何纹多以浮雕或透雕形式出现,关中民俗家具中常见的有回纹、方胜纹、云纹、拐子纹、冰裂纹、卷草纹等,这些几何纹常单独出现在结子部位,还常以攒接的形式运用在床围、罗汉床围之上,有时也作为底纹或花边点缀在整体图案的底部边框处,起到衬托或丰富主题的作用。

3.6 器物博古类

器物博古类题材常常将古代的瓷器、铜器、玉器等器物配以各种植物花卉果品装饰在家具上。图案意蕴文雅、高贵、古朴,具有浓郁的书卷气息。其中所饰器物常见的有花瓶、宝瓶、香炉、文房四宝、博古架、琴棋书画等。在关中民俗家具中,此类题材的装饰图案多用于柜类门板、案的挡板、床围子等处,这类装饰的家具常现于文人墨客或官宦之家。

3.7 综合类

上述六类题材中的两者或两者以上组合在一起构成具有吉祥寓意的多种图案,也是关中民俗家具丰富的题材来源,统称综合类装饰题材。

4 小结

装饰艺术作为关中民俗家具重要的有机构成部分,不仅彰显了关中民俗家具的独特艺术魅力,而且体现了陕西关中地域文化的丰富性和多样性。本篇在分析了关中民俗家具装饰总体特征的基础上,结合实例从装饰手法和题材的角度对其进行了更深一步的探讨。下篇《陕西关中民俗家具装饰研究(下)》将对关中民俗家具的装饰部位,以及影响其装饰的因素进行探索,以便更加深入地理解和领悟关中民俗家具装饰艺术。

[1]行焱.陕西关中民俗家具文化研究[D].北京:北京林业大学,2012.

[2]李琰君.陕西关中传统民居建筑与居住民俗文化[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1.

[3]行焱.几件民间凳子反映不同的时代特征[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0,(10):38-39.

[4]吕九芳,徐永吉.中国传统家具吉祥图案的主要题材及寓意解析[J].家具与室内装饰,2005,(11):9-11.

[5]王文灏.吉祥装饰纹样在中国传统建筑中的应用及其儒家思想内涵探析[J].民俗研究,2012,(3):137-141.

[6]张亚池.皖南民俗家具研究[D].北京:北京林业大学,2007.

[7]肖德荣,张旭,肖优.明式家具中吉祥文字图案特征及文化传承研究[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2,(12):94-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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