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辩证思考

○闵长虹 徐初波

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我们一定要坚持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前进方向，树立高度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向着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宏伟目标阔步前进。”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要求我们以高度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处理好文化的先进性要求与广泛性要求、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民族性与世界性的辩证关系，既不夜郎自大也不妄自菲薄，努力实现古今中外文化的优势互补。

一、坚持先进性要求与广泛性要求相统一

党的十八大报告强调：“牢牢掌握意识形态工作领导权和主导权，坚持正确方向，提高引导能力，壮大主流思想舆论。”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必须以主流文化的先进性引导大众文化的审美情趣、仁爱情怀，以大众文化的品位提升进一步推动主流文化的价值升华，使民族文化在先进性要求与广泛性要求的良性互动中逐步走向完善。

坚持文化的先进性要求与广泛性要求相统一，是人类文明螺旋式上升这一历史辩证法的必然要求，是社会主义建设经验教训的宝贵总结。在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时期，我们曾超前批判资产阶级法权，人为拔高社会主义文化标准，提倡“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狠斗私心一闪念”，使社会主义文化逐步脱离了现实中的真实人性，最终酿成“文化大革命”的历史悲剧。伟大的民族固然需要文化的超越引领人性走向崇高，但超越的“自由王国”必须建立在现实的“必然王国”之上。

在《资本论》第三卷中，马克思这样写道：“事实上，自由王国只是在必要性和外在目的规定要做的劳动终止的地方才开始；因而按照事物的本性来说，它存在于真正物质生产领域的彼岸……在这个必然王国的彼岸，作为目的本身的人类能力的发挥，真正的自由王国，就开始了。但是，这个自由王国只有建立在必然王国的基础上，才能繁荣起来。”一方面，经济发展本身不是终极目标，培育崇高人性才是目的。另一方面，人性的完美又不能脱离经济领域的不断进步，否则只会导致“在极端贫困化的情况下，必须重新开始争取必需品的斗争，全部陈腐污浊的东西又要死灰复燃”的悲剧重演。

在与世界历史进程相交织的特定矛盾运动体系中，中国可以跨过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却不能任意跨越充分发展生产力的商品经济阶段。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中国，既迫切需要发展市场经济，又必须致力于克服市场经济中的“物化”和“异化”现象；既需要以应然的共产主义理想激励先进的中国共产党人，又必须以实然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凝聚社会共识。一句话，必须坚持文化的先进性要求与广泛性要求相统一，必须凝练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纷繁复杂的社会思潮。

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准确凝炼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党的十八大扎实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所做的基础工程，诠释了我们党把文化的先进性要求与广泛性要求相统一的辩证思维，符合世情、国情、民情，能最大限度地获得中国各党派、各阶层的共识，调动全国各族人民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积极性。

二、坚持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相统一

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文化实力和竞争力是国家富强、民族振兴的重要标志。要坚持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推动文化事业全面繁荣、文化产业快速发展。”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必须处理好文化事业与文化产业的辩证关系，实现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双赢。

文化作为一种事业，以追求真善美的社会效益为根本。文化作为一项产业，以追求经济效益为目标。没有社会效益的文化，由于缺乏关注现实、关怀民生的价值意蕴，不可能得到民众普遍的持久认同。没有经济效益的文化，由于进入不了文化消费市场，很难获得世人的广泛接纳。在全球化时代和市场经济条件下，文化的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之间存在着内在的张力：经济效益高的文化可能不具有社会效益，甚至产生负的社会效益，如黄赌毒文化和拜物教文化毒害人的心灵，蒙蔽人“为善去恶致良知”的心扉，导致社会风气堕落；而社会效益高的真善美文化，由于表现形式不到位、物质载体有欠缺、推广方法不恰当，可能不具有经济效益，甚至产生负的经济效益。

文化的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之间的内在张力，对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既是挑战，也是机遇。“挑战”体现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追逐经济利益容易诱发人性中的世俗、功利乃至堕落一面，使人沉沦于物欲成为感官刺激的现代“奴隶”。对于物欲扩张腐蚀精神世界的残酷现实，加拿大哲学家查尔斯·泰勒在《自我的根源：现代认同的形成》一书中指出：“把丰富多彩的、有深度的和有意义的生活空虚化……没有为英雄主义、贵族的德性、生活的高级目的或值得为它们而死的事情留有足够的空间……没有留下任何能够给生活以深刻而又强有力的目的感的东西；激情失落了……生活中除了‘可怜而又可鄙的舒适’，没有留下任何渴望。”

“机遇”体现在：人性中的神圣、超越、升华一面，可以凭借追求社会效益的真善美文化得到复苏，可以依靠真善美文化的成熟产业化走进大众的生活，以人性的崇高逐步消除人性的灰暗，以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统一服务于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追求真善美的文化，在当代中国就是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文化，就是党的十八大报告指明的“坚持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坚持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的原则，推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全面发展，建设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

由此可见，睿智把握文化的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之间的内在张力，善于在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对立中求统一，就可以变挑战为机遇、化腐朽为神奇、变被动为主动，以积极向上的大众文化引导庸俗媚态的大众文化。春秋时代，孔子赞叹舜帝的明智：“舜其大知也欤！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这同样启发我们，隐秘的恶可以逐步消融于光明的善，只要我们遵循“道者，反之动也”的老子辩证法教诲。所以，党的十八大报告强调“发挥文化引领风尚、教育人民、服务社会、推动发展的作用。”“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提高文化产品质量，为人民提供更好更多精神食粮。”

三、坚持民族性与世界性相统一

党的十八大报告做出“建设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扩大文化领域对外开放，积极吸收借鉴国外优秀文化成果”的战略决策。这要求我们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既不能有“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文化保守心态，也不能有“全盘西化”的民族文化虚无。必须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处理好民族性与世界性的辩证关系，实现古今中外文化的优势互补。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天人合一”、“民为邦本”、“贵仁尚义”、“和而不同”的精神追求始终贯穿于民族的文化血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德情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大同理想，诠释了中华文化的向度、量度和厚度。从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到岳飞的“以身许国，何事不敢为”，从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到林则徐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从李大钊的“以青春之我，创建青春之国家，青春之民族”到毛泽东的“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些对国家前途和民族命运的终极关怀，具有厚重的文化内涵，延续着中华民族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文化气质。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必须传承民族性中蕴涵的这些优秀文化基因。

还应看到，漫长的中国古代专制暗淡了这些优秀的文化基因，使其更多停留在观念层面，作为粉饰太平的“幌子”。因此，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还要吸纳时代精神的精华，努力培育世界性。世界性，是各民族文化的共性，是全球化时代各民族在互相交往中形成的“共同关注人类文明的可持续发展”、“真诚关怀每一个体的自由与尊严”的普世认同。人类正在经历的全球化，是马克思、恩格斯阐述的“世界历史”的现代版。1845-1846年马克思与恩格斯在《费尔巴哈》一书中指出，大工业“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各国以往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的状态。”“大工业到处造成了社会各阶级间相同的关系，从而消灭了各民族的特殊性。”

随后，他们在《共产党宣言》中进一步指出：“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

马克思、恩格斯的世界历史观，对于世界各民族克服局限性、培育世界性极具启发意义。无论西方文化，还是中华文化，都有各自的优势和不足，都需要以文化自觉的心态逐步克服局限性和片面性。西方现代文化，在个体自由与尊严的国内维护方面，为人类文明贡献出有益的法治模式；但在国际关系的实践方面，却走上了“己所不欲，施于人”的霸权主义道路，两次世界大战及目前以美国为主导的世界霸权主义行经，给人类文明造成灾难性的后果。中华文化虽然孕育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而不同”、“和谐万邦”的普世文化理念，但由于缺乏法治理念及制度支撑，个体的自由与尊严在国内得不到保护，孕育不出内生现代化的因素，导致近代中国落后挨打，“天人合一”、“和而不同”、“和谐万邦”成为一厢情愿的奢望。

当代中国，必须通过深化社会主义改革开放，促进民族性与世界性相统一：既能用中华和谐之思维、合和之观念、和而不同之理念，善意地影响世界霸权意识主导下的西方文化思维，又能吸收借鉴西方近现代发展市场经济、建设法治社会、构建主体文化的有益经验，促进中华文化推陈出新、发扬光大，使中华文化既能维系国家的整体凝聚力，又能呵护个体的自由尊严，从而彰显生命的活力；既能引导中华民族的健康发展，又能引领人类文明的可持续发展；既能在宏观上关注人类的整体命运，又能在微观上关怀每一个体的自由与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