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全妇科学术思想探析

李艳生

(黄冈职业技术学院医药卫生学院，湖北黄冈438002)

万全是我国明代著名医学家，长于儿、妇、麻痘诸科，积万氏家传三代经验和他平生的临床实践经验，撰写了《万密斋医学全书》。其中《万氏女科》和《广嗣纪要》二部，详细地论述了妇科疾病的辨证施治及优生优育等内容，全面反映了万氏妇科学术思想，对中医妇科学的发展起着重要作用，影响深远。现就其妇科学术思想作一探讨。

一、生平简述

万全，字事，名全，号密斋(约1482—1579)湖北罗田县大河岸人。为我国明代著名医学家，清初被皇帝追封为“医圣”。其祖父梅素，字杏坡(城)，豫章(今江西南昌)人。父亲万筐，号菊轩，均为当时著名的儿科医生。明成化庚子(1480)年，万筐为避兵荒，行医至罗田县大河岸，且时值大旱(据《罗田县志》载)，民多疾患，为救治病民，遂定居于此。明成化十八年(1482)生子万全［1］。

万全天禀聪颖，其父见其勤奋好学，遂送至名儒张玉泉、胡柳溪门下，拜师攻读经史律历之学，颇得其传，一试即获“廪生”之位。但因三次乡试未中，父亲亡故，且目睹连年天灾，民生疾苦不堪，于是放弃科举功名，矢志继承世医祖业，攻歧黄之术，成为万氏第三代名医。其不仅医术精湛，而且医德也十分高尚，行医五十余年，足迹涉及鄂、豫、皖、赣、陕、闽等各省，精于切脉、望色，尤长于儿、妇、麻、痘诸科。其痛斥庸医误人，反对巫医惑乱，奉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治病不记嫌隙宿怨，不论贫富贵贱，同情劳苦，施医赠药。

万全治学勤奋，临证之余，勤于笔耕，一生著作颇丰，内容涉及儿科、妇科、痘疹、内科、外科、养生等方面。总结并整理了前人的医学理论，结合万氏家传经验和本人平生临证经验，撰写了《万密斋医学全书》，共10部，108卷，即《养生四要》5卷，《保命歌括》35卷，《伤寒摘锦》2卷，《广嗣纪要》16卷，《万氏女科》3卷，《片玉心书》5卷，《育婴秘诀》(又名《育婴家秘》)4卷，《幼科发挥》2卷，《片玉痘疹》13卷，《痘疹心法》23卷。这部著作是中国医学史上继唐代孙思邈的《千金方》之后的又一中医学全书，在《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和《四库全书》中分别收录了该书的部分和全部内容，其中有的还流传到日本、朝鲜、越南等地。明、清国内外许多医家都给万氏著作以很高的评价。

二、妇科学术思想

(一)月经病证治

1.病因病机

万全在《万氏女科·调经章》中指出了妇人经水不调有三大原因:“一曰脾虚，二曰冲任损伤，三曰脂痰凝塞。治病之工，不可不审。”即导致月经不调的原因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脾胃虚弱。万氏据《内经》之述:“二阳之病发心脾，女子不月”解释道:“夫二阳者，阳明胃也。胃主受纳五谷，长养血气，灌溉脏腑，流行经隧;乃水谷之海，血气之母也。惟忧愁思虑则伤心，心气受伤，脾气失养，郁结不通，腐化不行，胃虽能受，而所谓长养灌溉流行者，皆失其令矣。”所以脾胃虚弱，饮食减少，气血渐亏，于是产生血枯经闭及月经过期而行、数月一行的病证［2］。

二是冲任损伤。肝为血海，冲任之系，冲为血海，肝主藏血，因此肝脏的功能直接影响血海之盈亏。而女子性情多执拗偏急，忿怒妒忌，日久肝气郁结，郁而化火，内扰血室，冲任失守，气血妄行。另外冲任二脉起于胞中根于肾，胞脉系于肾，肾气盛则冲任通盛，月事以时下。女子未及二七天癸之期，或于月事适来未断之时，男子强与之合，纵欲不已，冲任内伤，血海不固，形成崩或漏、月经不及期而行、一月再行等病证。

三是脂痰凝塞。万氏认为体质肥胖之人，为痰湿素盛之体。其痰涎壅滞，则玄室之户不开，血海之波不流。于是产生月经过期而行、数月一行、经闭、白浊、带下及不孕等病证。

2.治则治法

万全调经之法，以理气血补心脾为主，多用四物汤与二陈汤调理气血，用六君子汤与人参知母麦冬汤来补益心脾。如:“或不及期而先来兮，气有余而血易亏;或过期而后来兮，气不足而血本弱。花气淡淡兮，由血室之水虚;桃浪紫色兮，被胞户之火灼。经未行而腹痛兮，气滞血涩而可调;经已行而腹痛兮，和气养血而勿错。或一月再行兮，邪火迫而气血不藏;或数月而一行兮，元气亏而生化不多。是皆损真之证，贵在调理之和。满而不泄兮为经闭，为血枯，为癥瘕;泄而不满兮，为崩中，为带下，为漏浊。常满者恶其中满，常泄者虑其气脱。”还指出“大抵调治之法，热则清之，冷则温之，虚则补之，滞则行之，滑则固之，下陷则举之”。强调“对证施治，以平为期”，如血热用芩连栀柏清经，以丁桂姜附温经散寒，以参术归茯补气养血，用川芎、香附、青皮、玄胡等行气通滞，以牡蛎、赤石脂、棕榈炭、侧柏叶等固涩精气，用升麻、柴胡、荆芥、白芷，升阳举陷。“随其证而用之，鲜有不效者矣。”

此外，万氏还非常重视情志、体质与痰湿对月经病的影响，因而医者在治疗月经病时必须考虑在内。在情志方面，对月经过期而后行者，“如德性温和，素无疾者，责其血虚少也，八物汤主之。如性急躁，多怒多妒者，责其气逆血少也，八物汤加香附汤主之……兼常服苍莎丸以调之。”在体质胖瘦不同的施治方面，如对数月而经一行者，“瘦人，责其脾胃弱、气血虚，用十全大补汤及地黄丸主之。肥人，责其多痰兼气血虚，用六君子加苍莎导痰丸主之”。对于素体痰涎壅盛者，万全说:“惟彼肥硕者，膏脂充满，玄室之户不开，挟痰者痰涎壅滞，血海之波不流。故有过期而经始行，或数月而经一行，及为浊为带为经闭，为无子之病。”并论述了以上各病证的辨证、治法与方药。万全认为痰阻所致月经病的辨证要点有三:一是多见于体质肥胖或素有痰湿之妇女;二是除见月经不调的各证外，还兼痰湿为患的其它症状;三是用补肝肾、理气血等法治疗无效的患者。万氏主张治以祛痰为主，如健脾祛痰、行气导痰、利湿燥痰、开郁化痰等，方选用六君子加归芎汤、参术大补丸、苍莎导痰丸、开郁二陈汤等。

(二)优生思想

1.种子之道

在《广嗣纪要》［3］和《万氏女科·种子章》中详述了优生优育的内容。万氏认为男女双方均需有健康的身体条件和生殖功能，再把握适宜的性交频度和受孕良机即可受孕成胎。如万氏提出:“一曰修德，以积其庆;二曰寡欲，以全其真;三曰择配，以昌其后;四曰调元，以却其疾;五曰协期，以会其神。”按照万氏的说法，加强德行修养，清心寡欲使精气充沛，配以侍偶，慎用药物，再加以“交会应期”，即为“有子之道”。

关于婚育年龄，万氏提倡“男子三十而后娶，女子二十而后嫁”。其原因是男子虽十六而精通，女子十四而天癸至，但是精血并未充盛，而男子三十、女子二十则精血旺盛，交合之时，则交而有孕，并且其后代坚壮强寿。

在择偶方面，万氏指出:“男女配匹，所以广嗣，厥系匪轻，勿谓无预于人事。”并告诫“勿择族类”，否则如芝草之无根，醴泉之无源。其所说的配匹，是指年龄相当，身体健康，血缘不亲。还认为:“父母强者，生子亦强;父母弱者，生子亦弱。”

万氏“男精女血”的观点是优生的重要内容，并认为这对于种子是“第一紧要”。他强调“种子者，男则清心寡欲以养其精，女则平心定气以养其血”。男女精血充足，“交相培养，有子之道也”。因此孕育胎儿必须以男精女血的充沛为前提，任何一方不足都有可能导致不孕。至于如何保持精血充沛万氏还针对不同情况提出了具体的调理方法。

万氏还强调“欲种子，贵当其时，……交会应期”，指的是男女交媾时，必经选择合适的时机才易受孕。如果遇到“三虚四忌”等情况，或情志不遂及劳倦太过等则应该避之。否则“交而不孕，孕而不育，疾病日生”，或“不惟令人无子，且致夭也”。因而夫妻性生活的时机、环境是否适当及情志好坏，都直接关系到能否优生。

2.胎养胎教

胎养胎教，是指孕妇在妊娠期间要遵守日常行为规范，加强自身的品行修养，做好自身保养、宜忌，对腹内胎儿进行护养和教育。万氏的“胎养数条”内容较为完善系统，在《万氏女科·胎前章》中指出:“妇人受胎之后，所当戒者，曰房事，曰饮食，曰七情，曰起居，曰禁忌，曰医药。须预先调养，不可少犯，以致伤胎难产，且子多疾，悔之无及。”

如房事不禁，纵情恣欲，则常因触动胎气而致胎堕、难产，或生子多疾等;若饮食不节，喜食辛酸煎炒肥甘生冷之物，损伤脾胃，胎则易堕，子亦多疾;若孕妇情志不遂，忧患过度，喜怒无常，每易造成五脏气机失常，母子受损，母伤则胎易堕，子伤则脏气不足，诸病从生;妇人怀孕之后，要经常适宜活动，使气血流通，百脉和畅，则产时顺利无难。如果起居无常，劳逸失度，则或为气停血滞，而见难产，或为损伤胎气而致胎动不安，流产、早产等;最后孕妇有疾，应禁用或慎用“有毒之剂”，如大寒大苦、峻泻、破血、坠重、辛燥之味，以免伤正堕胎，即使用药也应和胎为主，中病即止，慎勿过用，更不可轻用针灸，以防堕胎。关于胎教，万氏有言:“古有胎教，凡视听言动莫敢不正，喜怒哀乐莫敢不慎”，“怀胎宜见喜事，闻善言。”孕妇只有注意调养情志，陶冶情操，保持心情舒畅，情绪安定，自可五脏安和，气血流畅，则胎元安固，出生后身体、心智健康。

(三)妊娠病证治

万氏总结了难产的七个原因:即安佚、奉养、淫欲、忧疑、软弱、仓皇和虚乏，在当今仍具有重要的临床意义。

在《广嗣纪要》和《万氏女科·胎前章》中论述了各种妊娠期疾病及其治疗，有些病证二书中互见。其内容包括妇科妊娠病和妊娠期的其他疾病。万氏在治疗妊娠疾患时，注重安胎与祛邪并举，说“只以和胎安胎为本，所感外伤内伤之症，以末治之”。还说“胎气宜养，病气宜攻”。如在治疗妊娠泄泻时以补中安胎为主，药用四君汤加白芍，同时辨其寒热的不同而治之;又如妊娠漏胎属正虚兼有胎热的，用增损八物汤补气养血，安胎祛邪。综观全章，其治疗妊娠疾病，选药组方十分考究，大多选用性味平和的药物，使邪去而不伤胎。

妊娠病的治疗，万氏指出:“妇人妊娠养胎全在脾胃。非缩砂不止，必择连壳者研用之。”其强调清热养胎，注重调理脾胃。如果脾胃素弱，胎不能安，气血素衰，胎不能养，不论妊娠时间之长短，治之以安胎饮，更服杜仲丸、胡连丸效果更好。万氏安胎重在清热养血，指出:“黄芩为安胎圣药，清热故也。谓温经之药可养胎气，误人多矣。”治疗妊娠目鼻咽唇口诸疾，均以清热为主，用东垣凉膈散随症加减。

此外，万氏还将前代医家的十二经脉分属十月养胎的理论，用于临床实践，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临证经验。如在治疗妊娠子烦一证中说:“子烦之症，皆属于热，有虚有实，更宜分十二经养胎之月，各随其脏气治之。”这是万氏家传之秘，前贤未有记载。

(四)产后病证治［4］

1.病因病机

关于产后病，前人认为多虚多瘀，但是因何多虚多瘀却很少论及。万全认为，虚证多因生产之时失血过多，冲任受损，气血亏少，脏腑虚损而致病。其在论述产后腰疼中说:“女人之肾，胞脉所系，产后下血过多则胞脉虚、肾气不足，故令腰疼。”实证多因产时、产后败血未能及时排出，瘀滞脏腑经络而成，其认为:“女人之血，未有胎时则为经水，经水不行则病;产时则为恶露，恶露不来则病。产妇中气多虚，不能行血，血斯凝滞，或闭而不来，或来而不尽。败血入腹，故为腹痛，乍作乍止，其痛如刺，手不可近。”这说明败血是产妇中气虚弱，不能行血，血液凝滞的产物。如在论述产后病中谈到产后恶露上攻肺经，则发为咳嗽;恶露未尽，败血瘀滞肝经，因肝开窍于目，故见眼花;败血不尽，流入经络，与气相杂，凝滞不行，腐化为水，而成四肢浮肿之证等。

2.治则治法

产后病的治疗，万氏提出虚证以补气血为主，如气血大亏之血晕用清魂散，乍见鬼神之证用茯神散，喘促者方用夺命丹，腰痛者治用补肾丸等;实证以行滞为主，如腹痛用黑神散，尿血治用小蓟汤，腰痛者方用加味复元通气散等;虚中夹瘀之证治以大补气血兼以行滞为主，产后补虚扶正多用十全大补、八珍汤、地黄丸等，行气活血多用当归、赤芍、川芎、香附、五灵脂、蒲黄、益母草等，尤其常用四物汤。如在治疗产后恶露不止时指出“产后冲任损伤，气血虚惫，旧血未尽，新血不敛，相关而下，大补气血，十全大补汤主之”，若瘀血明显者，治用四物汤加延胡、蒲黄、干姜以补血活血，温经行滞。

三、结语

万全对中医妇科病的病因病机及辨治的认识均有独到的见解。其家传的妇科经验方有些至今仍广泛用于临床。其妇科学术思想博大精深，颇多创见，对中医妇科学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其学术思想值得进一步深入学习和探讨。

［1］陈梦赉.中国历代名医传［M］.北京:科学普及出版社，1987.

［2］傅沛藩，姚昌绶，王晓萍.万密斋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9:353～393.

［3］傅沛藩，姚昌绶，王晓萍.万密斋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9:289～352.

［4］傅沛藩，姚昌绶，王晓萍.万密斋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9:8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