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族与日本关于鱼的文化对比

吕俊梅，郭晋勇

（红河学院外国语学院，云南蒙自 661100）

一 前言

据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云南省哈尼族人口约有163万，位居全省少数民族人口第二，主要分布于滇南地区的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普洱市和玉溪市。其中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哈尼族人口为78.97万人，占红河州总人口的17.5%，大部分聚居于海拔约在800米至2500米之间的半山区，鱼这一水生动物却在这内陆少数民族的传统文化中着久远的神话形象意义。而在岛国日本，在其漫长的民族发展过程中也逐渐形成了较为独特的鱼文化。那么，这一内陆民族和海洋民族之间的鱼文化有何相同之处，又有何相异之处？本文拟从宗教神话及日常生活民俗等方面整理这两个民族关于鱼的文化，并试图进行简要分析。

二 哈尼族鱼文化

（一）宗教神话中的鱼形象

全世界许多民族的宗教及神话之中都曾出现过鱼这一形象，哈尼族创世神话关于天地形成、人类诞生、谷种起源的解释，可谓纷繁驳杂、说法颇多，但鱼创世说也是云南的哈尼族中较有代表性的一种。其民间故事《天、地、人类起源的传说》一书中说:在混沌中翻腾的雾气变成了大海，水中生出了一条巨大的鱼。后来，大鱼将右鳍往上一甩，变成了天；将左鳍向下一甩，变成了地①。云南省元阳县哈尼族神话《神之歌》亦唱到，在那最老的老人也难记清的时候,头上没有天，脚下没有地，上上下下，是一片黑黑的雾气，前前后后，是一片大海汪洋，雾气像口大锅，盖在平平的海上。万能的神有吗？那是一条老实粗大的金鱼，名叫“密乌艾西艾玛”。鱼娘在大水里睡过数不清的年月，一百年把身子翻动一回，翻过七十七回身子，睁开眼睛醒来。鱼娘的右鳍一扇，黑黑的雾气被扇光，蓝汪汪的天露出来了，鱼娘把它留给天神去在……②。清晰地记录了鱼娘生出众神及人类的过程。

而流传在云南红河县的传说中还记录有杀鱼取种、萌生万物的生动故事③。洪水后世间的人类、各种飞禽走兽以及各种谷物均被洪水淹没。后来人们四处找谷种，终于从一条大鱼的腹中找到。原来，洪水时被水冲走的五谷都落入这条大鱼的腹中，最终人类杀鱼取种、萌生万物。另外还流传着一种原生谷种的故事：当大地上什么也没有时，诸神要为大地创造各种生命，便四处找寻。神们终于发现在一条大鱼中藏有各种生命，于是便设法捕捉到此条大鱼。神们剥开大鱼，先找到了人种，接着又找出了各种动物，最后找出了五谷种子，从此大地上有了各种有生命之物。据笔者所查，在谷种起源神话极其丰富的西南边疆少数民族里,其他各民族的神话中鱼的功能多半是支撑和稳固大地，或导致洪水与地震。仅在哈尼族神话中找到由鱼化生谷种之说，可以说除哈尼族之外,至今还未在其他民族中发掘到如此完整、丰富的鱼创世神话，鱼似乎可以理解为哈尼族的创世神和生殖神。

从上述神话不难看出，哈尼族神话中鱼这一文化符号,主要是性与生殖力的象征, 同时又是生命与创造、生命的死亡与再生、男女同体等不同层次的象征意义的积淀,呈现出多重指向的特征④。

（二）民俗生活中的鱼文化

鱼被哈尼族先民视为了生殖崇拜的对象，从哈尼梯田文化中亦不难发现，在其生产活动中与水的关系极为密切，因而作为水族的鱼又成了稻作文化的标志之一。然而，现在的哈尼族已无明显的鱼崇拜信仰，在众多的信仰神中无鱼神存在，除了食用以外，鱼的形象仅存留于哈尼族女性的服饰习惯中。比如各地哈尼族妇女都喜欢鱼形的银饰工艺品，如元阳一带的哈尼族妇女胸前佩带的月亮牌，有鱼、青蛙和鸟的图案，当地哈尼人解释说：它反映了哈尼祖先演变的全部过程，他们认为自己的祖先最初从水里来，先变成鱼，然后变成两栖动物青蛙，再变成鸟，最后才变成人⑤；哈尼少女用鱼饰装扮，未婚女子用的挎包上的吉祥物，也有众多的用金属打制的鱼，据说这是成熟、美丽的女子的象征，暗示着生育、多子、吉祥；哈尼族女子出嫁时，头上戴的鸡冠帽上就有众多的用金属打制的鱼作吉样的象征物。这些无不彰显着祖先和鱼的渊源关系，尽管无鱼神，尽管也许仅仅是因为借由鱼超强的生殖能力祈求幸福，但这还是与哈尼族创世神话中鱼的象征意义相吻合。

另外，在云南哈尼族传统风味菜中，鱼也是较为重要的原材料。如清汤橄榄鱼，用橄榄树皮与小白鱼煮制而成；黄面瓜鱼煮甜菜，黄面瓜鱼，又名老黄鱼，因其肉黄似黄面瓜而得名，生长在云南墨江县山箐等小溪汇合而成的小河中，形似泥鳅但比泥鳅头大，肉黄肥厚，味极鲜美。配以墨江甜菜入锅同煮，鱼黄、菜绿、葱白、色泽素雅，鲜甜味美。

三 日本鱼文化

（一）饮食生活中的鱼文化

南北狭长的岛国日本拥有着丰富的海洋资源，日本民族自古以来以渔猎为生，鱼类作为他们的食物主要来源，在漫长的民族发展过程中已渗透进日本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形成了独特的鱼文化，可食用的鱼达3000多种且吃法各式各样，根据鱼不同生长期还有不同称呼。世界闻名的生鱼片自不必说，在日本每到一处都有其独具地方特色的腌制小菜，这些特色小菜中随处可见鱼的踪影，如：めいたいこ（咸明太子鱼）、鯡付け （腌鲱鱼）、からすみ（咸鱼子干）、はたはたのすし（叉牙鱼饭卷）、このわた（咸海参汤）、腹子の醤油漬け（酱油腌鱼仔）、こんかいわし（米糠沙丁鱼）等等⑥。

（二）文学文字中的鱼文化

作为生活反映的日本文学诗歌中必然出现众多跟鱼有关的描述或表达，如俳句大家松尾芭蕉的作品中较为著名的一句「行く春や鳥なき魚の目は涙」（春将归，鸟啼鱼落泪）。同样，在日本的小说和诗歌等文学作品中也不难看到鱼的有关描述，日本小说《浮云》中出现了这样一段，「螺の壺壺口に莞然と含んだ微笑を細根大根に白魚を五本並べたような手が持っていた団扇で､隠蔽し､恥ずかしそうなしこなし」，这是作家二叶亭四迷对美女的描述，其中女性樱桃小嘴和纤纤十指分别用「螺の壺壺口」（细壶口）和「白魚を五本並べたような手」（好似五条并列的白鱼）来形容⑥。

另外，日本岛国的特性导致民众对客观事物的联想也不同，必将产生众多极富本民族语言及文化特色的谚语隐语等。如腐っても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鰯の头も信心か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鱼心あれば水心（将心比心）、虾で鲷を钓る（一本万利）等。而在生活中常使用一些与鱼有关的隐语，如：鰯（钝刀或反应迟钝的人）、蛸坊主（对和尚的蔑称或秃头）、鯛（美女或打扮得很漂亮的女性）、鮫肌（粗糙的皮肤）、雑魚（地位低下的人或毫无价值的东西）、鰒（又胖又丑的女人）、鯨（眼睛细小的人）、海老腰（驼背的人）等等，难以细数。

（三）民俗节日中的鱼文化

所到之处无不散发浓厚“鱼文化”气息的日本，「魚屋」（鱼店）及印制着各种鱼的招牌比比皆是。作为喜庆之鱼的「鯛」（鲷鱼）是宴会及过年时必不可少的珍品菜肴，孩子的百日庆祝仪式上最先让孩子尝试的也是鱼，此乃 「魚を味見し始める」（初尝鱼味）。传统节假日中每年7月的第三个礼拜一为「海の日」（海洋节），用以祭祀海洋给日本带来的恩惠，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民间节日与鱼有关，即3月3日「金魚の日」（金鱼节）和 5月5日「鯉の日」（鲤鱼节）。

3月3日「金魚の日」，同时也是「雛祭り」（桃花节或女儿节），源自平安时代贵族家庭祈求孩子无灾无病的习俗，后逐渐分开专为女孩过节。而金鱼节则为日本鉴赏鱼协会制定，源自江户时代，当时在举行「雛祭り」时会用金鱼来做各种装饰，现在则因为日本锦鲤的名声大噪而更受重视。锦鲤源于中国、兴于日本，1973年作为中日两国人民的友好使者又在我国安家落户。日本锦鲤早期同样作为达官贵族的观赏鱼或饲养于寺院神社，故有“神鱼”之称，在民间流传开来之后成了吉祥幸福的象征，被称为好运鱼、风水鱼、活的宝石等，锦鲤雄健的躯干给人以力量的感觉和魄力的启示，就算被置于砧板之上也不会挣扎，具有泰然自若、临危不惧的风度，这一英雄气概与身处岛国的日本民族身上强韧不惧的特征不谋而合，目前在日本国内被推崇为“国鱼”。

5月5日是日本的儿童节（主要是男孩节），也称端午节，由中国传入，但逐渐融入了其本土文化，原本是在旧历五月初五的端午节之前的梅雨期的夏雨天悬挂，明治维新后改用阳历后，改为在阳历的5月5日之前挂鲤鱼旗。不过现在不少公共场合也将鲤鱼旗作为装饰品成排悬挂。“鲤鱼旗”表示鲤鱼跳龙门，取义于中国正史《后汉书》中鲤鱼跃上黄河中的龙门瀑布后变为龙的故事，鲤鱼跳龙门成为立身成功的象征。端午节时悬挂的鲤鱼旗是用布或绸做成的空心鲤鱼，分为黑、红和青蓝三种颜色，黑代表父亲、红代表母亲、青蓝代表男孩，青蓝旗的个数代表男孩人数，表达了父母期望子孙成为勇敢坚强的武士的愿望。悬挂时一般旗杆顶端要有旋转球或者宝珠造型，下面安装风车，然后旗杆上最上端是无色或者描绘鲤鱼的风幡，以下根据大小依次悬挂黑鲤鱼、红鲤鱼、青鲤鱼等。

四 结语

综上不难看出，哈尼族祖先有着较强的鱼崇拜思想，但现在生活在内陆山地的哈尼族却几乎没有了鱼崇拜思想，除了食用外仅作为多子多福的象征在服饰上广为运用。当然鱼在哈尼传统表达中定也不少，但因其不如日语中这般明显，故此文中并没有将其作为对象进行整理分析。而岛国日本，鱼不仅为人们饮食生活必不可少的部分，更成为谚语隐语等的重要素材而被广泛运用，而且在民俗习惯和节日中还有着中要地位，可见日本社会与鱼的关系是如此之密切，也正是如此才形成了日语语言及文化的一个独特之处。可以看出，哈尼族看重鱼类繁殖能力强特性，而日本民族则更重其强韧不惧的英雄本色，但究其本质都与生存能力有关。

另外，作为海洋民族的日本先民，却不似哈尼族祖先那样有着鱼创世的观念或记载，从八世纪初日本史书《古事记》和《日本书纪》可以看出，日本创世神话中本身就为兄妹创国创世，其基本思想结构是要证明日本天皇来自天神,具有正统地位；拥有统治全日本的君权来自神授。这也与现在学界对日本民族起源的争论相符合，关于日本民族的起源或日本人的起源问题，学界至今仍聚讼不决，但大多认为日本民族起源中融入了大量外来因素，尤其是东陆大亚。加之当时的以中国为首的汉字文化圈的影响，能否推测日本人的祖先是直接继承或吸收了中国大陆古老的神话传说，改头换面为己所用，因此才强调的是君权神授？与此同时，民族学和历史学界针对哈尼族的历史渊源也尚无定论，大致有四种观点：东来说、两向族源多种文化融合说、红河两岸土著说和氏羌系统南迁说。除红河两岸土著说，其余三种，尤其是现在比较流行的氏羌系统南迁说，皆认为哈尼族为迁徙而来并在迁徙过程中发生了演变及分流。哈尼族神话中的鱼创世思想，是在哪个时期受了何种影响而成，还是迁徙前就有的？以笔者现有的能力，似乎无从深入考究上述问题，但会在今后不断充实知识并向有关专家学习和讨教，以期能有进一步的发现。

注释：

①《哈尼族民间故事》[M].哈尼族民间故事编写组,云南人民出版社,1984:1.

②《哈尼族古歌--神之歌》[M].云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张红瑧,2010:3-6.

③《詩性的智慧—哈尼族傳統哲學思想研究》[M].李少軍,民族出版社,2006:108-109.

④《鱼一一哈尼族神话中生命、创造、再生的象征》[J].李子贤,思想战线,1989(2 ).

⑤出自民族学家井力博客,三星堆文明与哈尼族文化的渊源关系,红河州博物馆的李克山所写,博客地址:http://agukaduo.blog.sohu.com/147984117.html.

⑥《谈日本的鱼文化》[J].黄宝珍,延边教育学院学报,2006.

[1]吉田精一.国语惯用语辞典[M].东京:集英社,1977.

[2]松村民,等.国语辞典(第八版)[M].东京:旺文社,1995.

[3]武宇林.中日端午民俗文化比较[J].北方民族大学学报,2011,(2).

[4]卞云兰.日本人与鱼[J].日语知识,19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