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忠《千古中医故事·李时珍》篇指瑕

缪勇强

(湖北省蕲春县交通运输局，湖北黄冈435300)

重庆出版社2008年7月出版的《千古中医故事》一书是由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栏目同名电视讲座的文稿修订而成。其中由复旦大学钱文忠教授主讲的“李时珍篇”颇有瑕疵。本文试就其中几个方面的问题发表自己的一点浅见，与钱教授商榷并就教于方家。

一、李时珍的籍贯《千古中医故事》第156页第3行，“李时珍，字东璧，号濒湖。是湖广蕲州人，湖广蕲州也就是今天湖北省蕲春县蕲州镇。”[1](电视讲座中还把“蕲”错成了“蓟”)

自公元589年(隋文帝开皇九年)改蕲州总管府为蕲州到现在，“蕲州”这个名字已经有1400多年的历史了。元初，改蕲州为蕲州路，1286年(元世祖至元二十三年)，直隶湖广行省。1364年，朱元璋改蕲州路为蕲州府，治蕲春，上隶湖广行省，领蕲春、蕲水、广济、黄梅、罗田5县。1367年(明太祖洪武九年)，降蕲州府为州，隶湖广布政司。不久，改属河南布政司，撤蕲春县，以州领县事，外领5县。1445年(明英宗正统十年)，荆王朱瞻堈自江西建昌迁蕲，建荆王府于蕲州城。1664年(清圣祖康熙三年)，蕲州不再领县，仍属黄州府，因当年改湖广为湖北、湖南两省，蕲州隶湖北省。1932年(民国二十一年)10月，省、县中置行政区，督察专员公署，罗田、英山、广济、黄梅、浠水和蕲春均属第二行政区，督察专员署治蕲州城，以督察专员兼理蕲春县事，后于1936年专员公署迁黄州，至建国前，蕲春一直属黄冈行政区专员公署。1949年10月新中国成立后，蕲春县隶湖北黄冈行政区，或隶黄冈专区、黄冈地区。1996年5月，黄冈地区改建“黄冈市”，蕲春县隶属之。

据此，不能简单地说湖广蕲州也就是今天的湖北省蕲春县蕲州镇。虽然，今天蕲州确是蕲春县下辖的一个镇，但绝不能将历史上的蕲州与今日之蕲州等同。李时珍的籍贯准确来说应是:明湖广蕲州城。

二、李时珍的名字《千古中医故事》第157页讲到李时珍为什么叫李时珍时，讲了一个故事。大意是说李时珍出生时雨湖湖神变成一块石头向李言闻(李时珍的父亲)贺喜，所以李言闻给这个儿子最初起的名字叫“石珍”，意即一块很珍贵的石头。接下来，钱教授如此解释“李石珍”变成了“李时珍”。“但是李时珍的妈妈张氏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它叫成‘时间’的‘时’。因为我不懂湖北话，不懂湖北话里‘石头’的‘石’和‘时间’的‘时’有什么关联，反正就叫成李时珍了。”[1]这里，钱教授对那则民间传说的材料引用有失严谨，“不懂”、“反正就”的解说则显得过于随意。

其实，关于李时珍的名字完全可采取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态度。在封建社会里，李时珍虽然也算是一个人物，在《明史》和地方史志中留下了有限的文字，但那是被安排在时人所轻视的“方技传”中。李时珍的同乡顾景星在《白茅堂集》中为李时珍写了一篇《李时珍传》，也没有把李时珍的名字、生卒年月等问题说清楚，此时距李时珍逝世仅六十余年。钱文忠教授在这里找来一个几无可信度的民间神话传说故事来佐证李时珍名字的由来，是不足为凭的。

甘肃中医学院吴正中教授在《试论〈本草纲目〉的人文性》一文中认为:李时珍，名时珍，字东璧。许慎《说文解字》:“珍，宝也。”“璧，瑞玉圜也。”据此推知:李时珍之名与字取“时珍者，时代之珍宝也;东璧者，东方之瑞玉圜也”之意，皆从“玉”，辟声。[2]我认为吴正中教授的这个分析是有道理的。当然，李时珍家谱的亡佚，以及李时珍自己在著作中也没有谈及这个问题，所以要考证出李时珍名字的由来恐怕还得假以时日。

三、李时珍的资质《千古中医故事》第158页倒数第8行:“起码在开蒙读书以前，李时珍给人的印象是很迟钝的，反应迟钝，而且体质很弱，‘幼多羸疾，质成钝椎’。是一个柔弱、而略显木讷的孩子。”[1]

明代“后七子”之一的王世贞是金陵版《本草纲目》序言的作者。在这篇序言中他写道:“予观其人，晬然貌也，癯然身也，津津然谭议也，真北斗以南一人。解其装，无长物，有《本草纲目》数十卷。谓予曰:时珍，荆楚鄙人也，幼多羸疾，质成钝椎，长耽典籍，若啖蔗饴，遂渔猎群书，搜罗百氏，凡子史经传，声韵农圃，医卜星相，乐府诸家，稍有得处，辄著有数言……僭名曰《本草纲目》。愿乞一言，以托不朽。”[3](P8)这段话里王世贞高度称赞李时珍“北斗以南一人”。至于“质成钝椎”这是李时珍向王世贞做的自我介绍，很明显是自谦之辞。一个人的自谦之辞怎么能不加分析地当作“信史”呢?王世贞是当时的大文豪，文坛盟主，彼时默默无闻的李时珍总不至于在当代文坛领袖面前说自己从小就聪明过人吧?

另外在地方文献记载中，清代乾隆、咸丰、光绪等历朝《蕲州志》皆载李时珍“幼敦敏”[4](P218)，意即指李时珍从小就为人敦厚聪明，此说不也刚好与钱文忠教授的观点相左吗?

因此，我们还不能简单地认为李时珍是一个“笨小孩”。何况李时珍在14岁就中了秀才，这至少说明李时珍不比一般同龄人笨吧?

四、李时珍与科考 李时珍自14岁考取秀才后三次参加举人考试都落榜了，自此再也没有参加过科考，这时他才23岁。《千古中医故事》第160页第11行，“中医学在现代人眼里是科学，科举考试在现代人心里不就文科吗，我们一般认为理科生应该比文科生聪明啊，你理科那么好文科怎么会不好呢?”[1]

按钱文忠教授的观点，中医学是属于理科。笔者倒不这样认为，不能简单地认为中医学是理科。“两弹一星功勋”杰出的科学家钱学森先生就认为“中医理论是前科学，不是现代意义上的科学。中医还不能用物理学、化学等现代科学体系中的东西来阐明，中医自成体系，是前科学，不是现代科学体系中的现代科学。”

至于理科生比文科生聪明就更不知从何说起。接下来钱教授还说到，“李时珍父子都对科举制度心灰意冷，绝望了，觉得李家没有再出举人、出进士的命了，这才转而学医，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不是心甘情愿的放弃。”[1]

李时珍放弃走科考之路转而学医怎么就成了一种“无奈”的选择了呢?关于这个问题自然可以见仁见智，一般解释是，李时珍绝意科考的真正原因是三次落第后他看透了科考的腐朽本质，因而对科考再也不感兴趣了。他的志向不在科考上，转移了追求的目标，自然就放弃了科考。这是一种义无反顾的选择，心甘情愿的放弃。

钱文忠教授的《千古中医故事·李时珍》除了上述几个问题之外还在一些地方出现常识性的错误。

第173页第21行“公元1584年，张居正遭受开棺戮尸，他的尸体被抬出来，遭受鞭打，然后烧成灰。”[1]查阅《明史·列传第一百一·张居正》可知，“谓当剖棺戮死而姑免之”。万历皇帝还是给老师留下了最后一丝颜面。

第174页第8行“去了江苏泰昌”[1]应为“江苏太仓”。李时珍此行目的是请王世贞为《本草纲目》写序言。王世贞家居太仓弇山园，江苏没有泰昌这个地方。

第186页第6行“《本草纲目》还有单独成立的一篇，就是‘晶石类’”。[1]查阅《本草纲目》原著可知应为“金石类”。

[1]钱文忠.千古中医故事[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8.

[2]吴正中.试论《本草纲目》的人文性[J].上海中医药杂志，1989，(10).

[3]李时珍.本草纲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82.

[4][清]康熙.蕲州志[Z].蕲春:蕲春县人民政府地方志办公室，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