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友
(中共南陵县委党校,安徽 南陵 241300)
马克思社会发展理论是其思想中最富创新性最具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的部分,它集中体现于理论与社会发展现实的结合,在于能够分析和回答发展中的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站在时代发展新的起点上来重新审视马克思社会发展理论,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
马克思早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就形成了新的唯物史观萌芽,他通过对社会生活各种现象关系的研究以及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考察,发现了社会生活的本质及其发展规律。恩格斯高度评价唯物史观的创立,他在《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中认为,马克思一生中有两个伟大发现,其中首要的就是创立了唯物史观,“发现了人类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1],唯物史观的创立澄清了人们对社会历史发展认识上的混乱,实现了社会历史观的伟大变革,“自从《资本论》问世以来,唯物主义历史观已经不是假设,而是科学地证明了的原理。在我们还没有看见另一种科学地解释某种社会形态的活动和发展的尝试以前……唯物主义历史观始终是社会科学的同义词。”[2]唯物史观为马克思对人类社会发展的分析奠定了深厚的科学基础,是指导我们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强大精神武器。
1.社会发展的动力来自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马克思吸取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思想,积极回应实证社会学学说,认为人类社会的发展是一个不断前进的过程。一切社会变迁的终极原因应当从 “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3],他指出,“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4],当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活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发展的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快或慢地发生变革。”[5]同时也认为,影响社会发展的因素主要有经济、政治以及社会心理等因素,经济是最根本的因素,致使社会发展呈现出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辩证统一。
2.社会形态更替的规律性与形态道路的多样性。从进化论、阶段论和形态论等立场出发,马克思认为人类社会的发展有章可循,是一个从低级到高级、由简单到复杂的演进过程。他把人类社会历史发展抽象为自然经济与人对人的依附关系,商品经济与人对物的依附关系,产品经济和自由人的联合体三个阶段。同时,马克思批判了历史发展的单线进化论思想,指出不同民族国家可以有不同的发展形态和发展道路。1877年,他在《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中指出:“他一定要把我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一切民族,不管他们所处的历史环境如何,都注定要走这条道路”,那就“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6]为避免对社会发展片面、单线式的机械理解,他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年代以及不同的著作中分别提出了不同的社会发展形态。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他最早提出了“原始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几种社会形态,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他列出了“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即现今一直通行的五种社会形态的萌芽。马克思还把人类社会划分为无阶级社会——阶级社会——再到无阶级社会、原始公有制——生产资料私有制——共产主义生产资料公有制阶段等形式。马克思肯定美国是“资产阶级社会的最现代的存在形式”[7]。此外,19世纪70年代中期以后,马克思通过对“亚细亚生产方式”的研究,提出了以俄国为代表的东方国家有可能跨越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而直接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的伟大设想。事实雄辩地告诉世人不同民族国家的历史发展形态可以采取不同的演进方式和发展道路。
3.生产方式变革推动着社会转型。马克思认为从社会发展的一般趋势来看,社会转型就是由固步自封的自然经济走向日益开放的市场经济,最终就是由单一的民族性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型与变迁。这种社会转型随着大工业的发展显得尤为突出,甚至可以说大工业开创了世界历史的先河。从根源上看,人类之所以发展成世界历史,就在于人类具有共同的利益。“这种共同的利益不是仅仅作为一种普遍的东西存在于观念之中,而且首先是作为彼此分工的个人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存在于现实之中”。[8]当然,马克思也指出,在私有制条件下,每个人的个人利益与这种共同利益存在着尖锐的矛盾,从而导致这种共同利益以国家的形式而虚幻地出现,只有随着民族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世界各国之间的交往日益紧密,经济全球化、一体化不断增强,人类共同利益的要求也就越来越突出,到了共产主义阶段才能真正实现。
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是马克思的理论主题。马克思认为,探讨社会发展的实质是寻求人的解放和发展的途径,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不仅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要求,而且是在整个社会发展进程中逐步接近和逐步实现的。人的发展需要经历三种形态:“人的依赖关系是最初的社会形态,在这种形态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窄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态,在这种形态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交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9]马克思把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作为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主要特征。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明确指出:“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0]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主义之所以优于资本主义,不仅在于能够创造出比资本主义更高的生产率,而且在于能够更好地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
马克思的批判精神在对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分析中其得到充分发挥和展现。具体分为两种批判,一是理论批判,即不是回避、掩饰现实社会的矛盾,而是彻底揭露矛盾,寻找问题的根源,指出解决问题的出路。二是实践批判,即对现存的不合理世界进行彻底改造,在变革旧世界的过程中建构新世界。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现代性的批判考察主要集中在两个时期:一个是前期的意识形态批判,主要是围绕国家与法等现代问题进行的。他明确指出:“意识的一切形式和产物不是可以用精神中或化为‘幽灵’、‘怪影’、‘怪想’等等来消灭的,而只有实际地推翻这一切唯心主义谬论所由产生的现实的社会关系,才能把它们消灭;历史的动力以及宗教、哲学和任何其他理论的动力是革命,而不是批判。”[11]另一个是后期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主要体现为对资本的批判或对资本主义商品社会的揭露和批判,马克思对现代化危机的解决也作过深入的考察,他所持的基本立场是:“要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无情的批判”,并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12]始终坚持理论批判和实践批判的统一,并最终深刻揭示了“现代性危机”的真正病因所在。
马克思对现代性批判只是一种手段,其目的是要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在马克思看来,对现代性的批判——“最重要的是要重新揭示出被私有财产及其发展形式所遮蔽的感性本质、人和感性生命”[13]。而要走出现代人无处不在的“异化”状态的真正出路就是无产阶级的革命即现实的共产主义运动。所以,从现代性的视角看,马克思是在“现代性的超越”维度上来指证共产主义的。“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这个运动的条件是由现有的前提产生的。”[14]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推进现代化的规模和力度空前,同时由于发展的背景、起点、推进方式、所处的国际环境的特定性,引发的矛盾和问题也是空前且特殊。时下已进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攻坚期和现代化建设的关键期,如何创造运用马克思社会发展理论,对于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具有特别重要的理论价值与现实意义。
我国已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但由于历史等多方面原因,我国正在完成由“人的依赖关系”向“物的依赖性”的过渡,即我国处于第二大社会形态的开始阶段,远没有达到“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的“第三阶段”。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尽管为这种过渡提供了先进的制度前提,但就现实而言,自然经济与商品经济并存、农业文明与工业文明共处、血缘关系与商品货币关系组合在一起仍然是人与人之间的主要关系,这些都是当前我国最大的实际。因此,全面理解马克思社会形态理论,正确把握“人”所处的社会关系,将有助于科学把握我国现阶段的历史定位,制定合理的社会发展战略,努力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更大发展。
当前,我国经济社会建设成就举世瞩目,但“发展起来以后的问题不比不发展时少。”[15]同时西方现代化存在的某些问题在当下中国也被不同程度地复制。进人本世纪,科学发展观成为统领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全局的伟大纲领。它的发展主题是唯物辩证法这一“发展学说”在当代中国的集中体现;强调“以人为本”,是蕴涵社会主义发展主体、发展动力、发展目的的总体性科学概念;“始终以提高最广大人民的生活水平为发展的根本目的,使发展的成果惠及最广大人民,充分调动最广大人民投身发展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16]创造运用唯物史观关于社会结构和社会系统理论,将以人为本渗透于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之中,拓宽了发展内涵,使发展的要求更加全面、系统,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是有机体的思想。而“统筹兼顾”的方法正是对马克思“综合动力论”和“历史合力论”的继承、创新和发展,实现了马克思主义的矛盾论思想与系统论思想的有机统一。可见,科学发展观是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在当代中国社会发展中的具体运用和生动体现,是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高度对发展问题的科学认识,是时俱进的马克思主义社会发展观,是指导当前中国发展的世界观和方法论。
如果说革命与解放是马克思当时无产阶级政党面对的时代任务,那么,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则是今天中国共产党人的时代任务,而“改革开放是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必由之路。”[17]中国的改革开放坚持了马克思主义关于“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唯物史观,又在一定程度上对马克思关于社会发展的“五形态论”、“世界历史”论、“社会发展动力论”等社会发展理论进行了丰富和创新。同时,改革是一场自我革命、一种自我扬弃,与马克思的批判精神是高度一致的。中国改革开放的实践贡献是我国社会、经济、文化等建设取得巨大成功,实证了中国社会历史及当前社会形态存在的独立性和特殊性及跨越“卡夫丁峡谷”的可能性;理论贡献是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中的三大理论成果,这是对改革开放实践的历史价值的理论总结,是对马克思社会发展理论的新发展,是进一步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指导思想。所以说:“改革开放是决定当代中国命运的关键决策,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由之路;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是有改革开放才能发展中国、发展社会主义、发展马克思主义;改革开放符合党心民心、顺应时代潮流,方向和道路是完全正确的,成效和功绩不容否定,停顿和倒退没有出路。”[18]
社会变化发展要求现实的思想,马克思所设想的社会主义是在生产力高度发达且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革命取得共同胜利的情况下才建立的。而现实的社会主义中国却是在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基础上和存在两种社会制度的情况下建立的。同时“当今世界和我们所处的时代,同过去相比发生了很多深刻的变化。无论从国际还是国内看,我们都面临着许多新情况、新问题,必须从理论和实践上作出回答并加以解决。”[19]因此,在变化了的历史条件下,我们强调马克思主义作为立党立国的根本指导思想的同时,不能奢望马克思的社会发展理论可以为中国社会主义发展提供现成的答案,而只能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为指导,不断加强理论创新,锤炼和升华出具有中国特质和世界意义的社会发展理论并进一步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发展。
1.关注现实问题
科学理论都是时代的产物,都是将理论思维的触觉深植于自己时代问题的谱系和时空结构中。“在思辨终止的地方,在现实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的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的实证科学开始的地方。”[20]面对“现实的历史”,根据社会实践的发展不断研究新情况新问题,并随时修正原有不合时宜的观点与结论是马克思社会发展理论科学价值所在。要强化提出问题的能力,诚如爱因斯坦所说:“提出新的问题、新的可能性,从新的角度去看旧的问题,都需要创造性的想像力,而且标志着科学的真正进步。”[21]同时,研究社会问题不能仅停留在“解释世界”上,更重要的是放在“改变世界”上,通过具体考察,提出切合实际的新的发展思路和发展对策,真正发挥马克思社会发展理论的方法论功能。
2.运用正确的方法。马克思始终以严谨的态度和方法来研究社会历史发展,所作出的分析和所得出的结论是经得住实践检验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卢卡奇就曾经指出:“我觉得,在马克思出现以后的时代,认真研究马克思应当是每个抱严肃态度的思想家的中心问题,掌握马克思的方法和成果的方式和程度决定着他在人类发展中的地位。”[22]
在进行现实问题研究中应做到三个坚持:一是坚持世界观与方法论结合。“世界本来是发展的物质世界,这是世界观;拿了这样的世界观转过来去看世界、去研究世界上的问题、去指导革命、去做工作、去从事生产、去指挥作战、去议论人家长短,这就是方法论,此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单独的方法论。所以在马克思主义者手里,世界观和方法论是一个东西,辩证法、认识论、逻辑学,也是一个东西。”[23]抛弃了这一点,研究就会掉入唯心主义窠臼;二是坚持科学与价值相结合。马克思运用科学实证的分析方法揭示社会发展规律的客观性,是为了论证无产阶级解放的条件和途径,社会发展特定阶段对人的生存和发展的意义。从而把人的本质、价值实现建立在社会规律的基础之上,他的社会发展理论既不是纯客观的描述,也不是离开社会规律的抽象的人的价值分析,而是二者有机的统一。三是坚持宏观说明与微观分析结合。马克思当时主要是要揭示社会发展的本质及内在联系,尤其是要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的内在矛盾及其发展规律,从而为未来的发展指明方向。因此,他把重点放在对社会发展的宏观考察上,这是自然的也是必然的,但是,马克思并没有因此而轻视对社会发展的微观分析。比如在《资本论》第一卷序言中,马克思就强调对商品形式的细微分析,认为“在浅薄的人看来,分析这种形式好像是斤斤于一些琐事。这的确是琐事,但这是显微镜下的解剖所要做的那种琐事”。[24]这样的研究方法不仅适用于研究资本主义社会,而且对于研究任何社会都是有益的,如果只是孤立地进行,而不从更大的视野、不从它与其他问题的联系来考察,那么对于具体问题也无法获得真正科学的认识和理解。
[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574,425.
[2]列宁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0.
[4][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72,82.
[6][8][12][2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31,37,416,31.
[7][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42,104.
[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476.
[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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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八大报告[R].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4.
[18]胡锦涛.在纪念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3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R].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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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毛泽东.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上卷)[G].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30.
[2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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