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 专业 勤奋——媒体生涯是迈向心智成熟的旅程

■窦 希

新闻媒体从业生涯，对于敬畏这个职业、珍惜这个经历的大学毕业生来说，是一个迈向心智成熟的旅程。从满腔热血到与人为善，从不知天高地厚到敬畏专业，从三分钟热度到明白业精于勤，这是我在佛山电视台最大的收获。回顾自己的经历，我相信，善意、专业、勤奋，能够让当年除了心口有个“勇”字外别无他长的大学毕业生，成长为一名称职的新闻工作者。

一、从满腔热血到与人为善

用热血青年来形容大学毕业加入记者行列的年轻人是恰如其分的，怀揣着新闻理想，燃烧着工作激情，感觉自己肩负着揭露假恶丑的重任，俨然就是真理与正义的化身。

工作的第一年，2001年初的一天，我被安排去三水妇教所采访悔悟的法轮功练习者，上级宣传部门要求新闻当晚播出。然而当我把新闻片剪好交去录制时，审片的台长却说，今晚不能播，采访对象必须全部加马赛克。我当时非常不解，说为什么要打格子呢？本来就是揭露她们无知迷信误入歧途，她们面对镜头讲述，效果多好啊，而且还有上级宣传部门的播出要求。但台长坚决不同意，他跟我说，这些练习者都是生活在这座城市的普通群众，有佛科院老师，有街道的退休工人，都有许多亲朋好友，他们只是误信邪教误入歧途。我们报道这件事，目的是现身说法，警醒群众，但同时应对当事者个人进行保护，不要完全曝光，以后她们还要在这座城市正常地工作和生活。

这件事给我上了从业后最重要的一堂课，随着以后采访增多，社会阅历加深，我越来越明白到媒体手中所掌握的公共话语权不能滥用，尤其要避免对私人领域的侵害。

小悦悦事件中媒体的表现也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事件伊始，有媒体还没有进行科学的调查求证，就以剪辑过并有自动增益功能的监控录像为证据，断言十八路人冷漠冷血见死不救，不少媒体迎合社会大众的道德焦虑心态，痛斥责骂之声如暴风骤雨。被曝光的路人工作生活都受到严重骚扰。在全国上下媒体沸腾的热血之中，我认为值得学习的是《南方周末》，她保持了一贯的客观和冷静，以《父母法律责任越小，孩子越危险》的文章，最早指出事件中父母的法律责任。其后，更以《路人们真的都见死不救吗？——小悦悦事件的证据学分析》一文，让大家在被媒体不断发酵的悲愤焦虑的情绪中冷静下来，重新审视事件的真相。佛山电视台的《飞鸿茶居》也邀请坚称没有看见小悦悦的第16 名路人录制节目，从多个维度追问事件本质。通过对比分析可以看到，信口雌黄总是比小心求证容易得多，撕裂伤口远比弥合它更能给人以刺激。不经调查、不负责任地制造所谓“热点”，远比给受众理性的报道与回答更有利可图。社会转型期的矛盾固然不少，但如何客观公正和怀抱善意地看待和报道社会事件，是媒体亟需补习的功课。

如果说满腔热血是媒体应有的激情与温度，那么敬畏真相、与人为善，就是媒体应有的责任与心智。在激烈的媒体竞争中，尤其是进入“全民记者”的全媒体时代，只有负责任的、善意的专业媒体才有公信力，才能处于不败之地。佛山电视台品牌栏目《小强热线》的成长历程，也揭示了这个道理。《小强热线》在9年前创办时，定位是为民办事的热线节目，市民哪家有个办不了的小事就打电话求教求助，题材不免鸡零狗碎。之后记者逐步成长，节目发展为舆论监督的民生新闻栏目。一个个记者满腔热血，以揭露假恶丑为己任。这个时期的《小强热线》是名声大噪，但也有观众反映，怎么天天看小强都是苦大仇深，好像周围满是黑暗丑陋不平事。企业和政府部门也对《小强热线》敬而远之，因为害怕成为被批评的对象。节目成了专为弱势群体打抱不平的地方，但题材越做越窄，报道也不时存在失衡失公允等问题。台领导、新闻中心和栏目对此进行了多次的探讨，在2011年决定对《小强热线》进行转型，在加强客观、公正、平衡、独立思考等专业要求外，特别为节目加入公益慈善的主题，成立小强爱心粉丝团，设立小强热线慈善基金，开展了关爱独居老人、关爱地贫患儿、关爱重症外来工等一系列活动，让政府部门、企业商家、各界群众都共同参与到这些活动中奉献爱心和温暖。节目转型后有豁然开朗的感觉，愤怒的气质变为善意的气氛，收视率反而大为提升，路子也越走越宽。

有一年在参加佛山市人大召开的市两会宣传通气会上，负责宣传的市人大副主任赠予媒体八个字——“为民传声，与人为善”。为民传声容易做到，与人为善却需要不断地学习感悟。与人为善，不是与官为善、与富人为善、与体面人为善，或只与穷人为善、与弱势阶层为善。体现善意，是要我们更加敬畏真相，尊重专业，运用好手中的公共话语权。小到给未定罪的嫌疑人脸部打个马赛克，或是给千夫所指的“冷血”路人一个辩解的机会，其实都善莫大焉。

二、从不知天高地厚到敬畏专业

如果说与人为善是随着阅历增加在工作中感悟出来的道理，那么，提升专业技能就是我们自身发展的迫切需求。大道强术，术之不强，道将安附焉？现实告诉我们，只有更专业，才更具战斗力。

佛山电视新闻十年间实现了从录播时代向直播时代的转型。新闻直播团队的成长最能体现我们走向专业的过程。记得我参与的第一场新闻现场直播是2004年8月“魅力佛山·琼花粤剧艺术节”五区彩车巡游，一PART 五分钟，纯粹展现式，记者在现场“看图说话”，直播的岗位安排、人员分工、流程设置皆属“模糊”状态，不出技术硬伤就皆大欢喜了，更别提对主题的策划。当时直觉告诉我们电视新闻必须走直播之路，但我们并不太清楚专业的直播应该怎样做。凭热情我们屡败屡战，2005年起每年的除夕和元宵，我们坚持做行花街和行通济的新闻滚动直播，2006年世界杯期间也不知天高地厚地连续30 天每晚1 小时做直播特别节目……大量的实践获得了不少经验，但也因为专业知识规范等欠缺，撞板不计其数。

直到2008年，我们新闻中心谋划直播常态化——主新闻《六点半新闻》要上直播的时候，学习专业的新闻直播技能才正式提上议事日程。我们带着问题走出去，向TVB 学习新闻直播产品规格化和规范化生产的流程，例如怎样设置直播岗位，明晰岗位职责，规范直播口令，控制直播时间等等；向央视学习对内容的策划，例如主题如何提炼，直播点如何选取，直播机位如何设置等等；向齐鲁台学习打断式新闻直播的制作，对出镜记者现场播报的能力的要求等等。与此同时，台里举办的名家大讲堂，邀请中国传媒大学的教授到台里给我们讲课，让我们接触到最前沿的外国新闻直播节目，也学到较系统的学科理论知识。通过走出去和请进来的学习，我们开阔了视野，不再是井底之蛙，对专业有了敬畏之心。新闻中心关于直播制作规范也一步一步建立起来。

两年沉下心的学习让我们在其后的新闻直播中越来越得心应手。2010年10月我们制作的《地铁通广佛 同城一家亲——广佛地铁开通试乘直播》，获得了广东省新闻奖一等奖。专家点评策划意识很强，借鉴了电视纪录片的手法，跟拍广佛两个家庭搭广佛地铁在祖庙站会合的故事，营造悬念和气氛，并借助所跟拍对象的视点展现直播内容，凸显主题，表达情感，这充分运用了电视的强项。同时，节目还首次在电视直播中引入微博平台，发动网友参与现场“直播”，引导市民共同见证广佛地铁开通的历史性一刻。这次获奖令新闻中心整个团队士气为之大振，我觉得最大的收获，不是奖项所带来的荣耀，而是我们学会敬畏专业后看家本领的显著提升。

三、从三分钟热度到业精于勤

新闻媒体是把握世界变动的机构，世界变化越急剧，媒体人就需要越强的学习能力。业精于勤荒于嬉，无论是价值观世界观的修正，还是专业能力的提升，都需要勤于思考，勤于实践。

作为体制内的媒体人，我们一直在新闻与宣传的夹缝中生存，在使命与宿命的拷问中起舞，在希望与失望的徘徊中成长。我们很容易一下子充满理想与激情，但热度常常保持不到三分钟，惯性与惰性又占了上风。

一位媒体作家说身边的年轻人，“不缺创意，不缺文笔，缺的是完整的知识体系”。诚哉斯言，没有人能说出或写出超越自己智商和视野的东西，只有勤奋踏实地不断学习才能自救。本台评论员杨河源曾针对媒体所需要的学科支撑开过书单，譬如了解经济学可读亚当斯密的《国富论》、萨缪尔森的《经济学》等；社会学可涉猎费孝通的《乡土中国》，波普诺的《社会学》；人类学可以翻翻弗雷泽的《金枝》、路威的《文明与野蛮》、博厄斯的《人类学与现代生活》；政治学的入门书有罗斯金等的《政治科学》、萨瓦特尔的《政治学的邀请》；……近年来一有时间我就看这些书，虽然很汗颜看过的不到三分之一，但收获已经非常大，对很多问题的看法和判断已经完全不一样。

在我们的媒体生涯中，善意、专业、勤奋，能够我们迈向心智的成熟，相信做人做事的道理是相通的。对于个人和团队来说，心智成熟的旅程都没有终点，无论是思考还是行动，都离不开勇敢、勤奋和独立的精神，惟愿我们这些新闻工和者，一起享受学习的乐趣，感受成长的喜悦，倾听生命绽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