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王熙凤人物性格分析

白文勇

白文勇/广西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广西南宁530226）。

王熙凤，更通行的名字叫凤姐。作为艺术形象，可以说是中国古代小说最成功最丰满的艺术形象之一。在《红楼梦》中多次描述，她在哪里出现，那里的气氛就会立即热闹起来，曹雪芹把凤姐性格的丰富性、多面性、真实性写活了。就这点来说，完全可以与整个中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史中任何人物形象媲美。

一、容貌美丽

读过《红楼梦》的人，都会对王熙凤的阴险毒辣有一个深刻的印象，但有一点，我们不能因为她的阴险毒辣而忽视她的美貌。还在凤姐未出场之前，从冷子兴和周瑞家对王熙凤的评价中，我们就可以知道王熙凤的漂亮。而接下来林黛玉第一次进贾府时，作者对凤姐的描写更是让人拍案叫绝。

对王熙凤的外貌描写，作者通过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精彩绝伦的出场来表现，通过黛玉的眼睛作出了细致的描写，先说她的服饰“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又具体地描写了她的容貌：“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通过这些描写，我们可以看出她就像是上了妆的戏曲演员，是个气质非凡的大美人。此后，又从不同的角度对凤姐的容貌进行过多次描写，其中，通过尤二姐的眼睛描写道：“眉挽柳叶，高吊两梢，目横丹凤，神凝三角。俏丽若三春之桃，清丽若九秋之菊。”通过很多对话，都可以呈现出王熙凤美人的模样儿，这样的容貌读者只有通过想象诠释她的美丽，其容貌之美丽，绝不亚于当代任何美女。

二、才干超群

曹雪芹对凤姐儿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是多层次，立体化的，除贾母之外，王熙凤便是贾府中最实际的权威人物，这种地位和身份，使她必须与贾府上下大部分人进行打交道，进行接触。她能在规模庞大严整、事务繁冗复杂的荣国府取得当家管事。威令众人的地位，是与她的高出众人的才干分不开的。王熙凤具有独到的权术机变，她凭着自己的才智与心机，始终牢牢掌握着管理贾府的大权，无论出现什么事情，发生多复杂的矛盾，她都可以轻松应对。她做事情敢作敢为，讲求效率，善于抓住重点。她的聪明才智得到了曹雪芹的欣赏和惋惜，“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休，哭向金陵事更哀。”她作为贾府的女管家，地位显赫，也肩负着重大的责任。要管理好数百口人，一天也有几十件事，贾府一大摊子琐碎的事情，都要问她决断，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谈何容易！她在贾府日理万机，人多事情杂，上上下下都要照顾到。凤姐很忙，忙到“不可一日无君”的地步。她给贾府制定了各种规章制度，对一些懒散惯的人杀一儆百，提高了工作效率，“纸上虽一回两回中或有不能写到阿凤之事，然亦有阿凤在彼此手忙心忙矣。”脂砚斋曾这样批道。

凤姐的持家才干，在“协理宁国府”这个事件中，表现得淋漓尽致。秦可卿死后，办理后事是一件非常难办的事情。为此，贾珍央求王夫人让凤姐帮忙协理宁国府一个月。我们都知道，在封建社会，各种繁文缛节非常多，贾府中的长辈要充分尊重，照顾他们的颜面，礼数要周到妥帖，不得罪任何长辈，同时还要照顾到晚辈和下人的感受。她凭借超群的才能，担任了这个看似一个女人不能完成的任务，最终出色的完成了，也牢牢地奠定了自己的显赫的地位。王熙凤这种天生的管理才能，在贾府里无人能及，不但是王夫人，刑夫人望尘莫及，就是贾珍、贾政这样的男子也是望其项背，自叹不如。

三、工于心计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使用多处笔墨描绘她工于心计，足智多谋的女奸雄形象，说她“少说也有一万个心眼子”。她为人处世，本着以“我”为中心的理念。有利的事，都归她，不利于她的事情，她推给别人。比如，贾赦讨鸳鸯做妾，邢夫人希望凤姐去说和这事，凤姐认为贾母那么疼爱鸳鸯，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她自己先躲起来，不参合这事，让邢夫人自己去“碰壁”。果然，鸳鸯的事情被拒绝了，贾母真的生气了，邢夫人碰了一鼻子灰。可见凤姐为人处世心计多深，还有林黛玉刚到贾府那天，王夫人让给黛玉做几件新衣裳。凤姐一听马上就说：“我倒先料着了，知道妹妹这两日必到。我已经预备下了”。另外，她借秋桐之刀杀了尤二姐事件，更是显出了她的心计。她在得知自己的丈夫背叛了自己之后，异常愤怒，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她先在尤二姐面前充当好人，天真的尤二姐果然上当，真的认作她是个好人。稳住尤二姐之后，她又特意在众人面前夸尤二姐比她美，求贾母发善心，年后圆房，为自己塑造“贤良”的形象，争取舆论导向。然后她唆使张华告状，背地里使出阴招，最终实现了对她精神上摧残，同时在生活上虐待尤二姐。这些事情筹划周密，想得周详，步步按其设计实现，且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显示了她工于心计，不愧是女奸雄的本色。

凤姐儿这位聪明干练，“霸王似的一个人”，并非一无所惧，任意施为的；她倒是充满了惊恐和担心，豪奴悍仆，使她感到棘手，不好对付。她对贾琏说：“咱们家所有的管家奶奶，哪一个是好缠的？错一点儿他们就笑话打趣，偏一点他们就“指桑骂槐”的抱怨，“坐山观虎斗”、“借刀杀人”、“引风吹火”……都是他们的本事。特别是在长房和二房间的夺权，二房内部的夺嫡斗争中，她更处于夹缝的不利地位。聪明的凤姐意识到，在这种错综复杂的矛盾斗争中，她要站稳脚跟，保住她的地位和权势，必须靠定“太上皇”贾母和实权派王夫人这“两座山”。于是，她确定了向二房“一边倒“的路线。看老太太的眼色行事，是她的行动宗旨。她在贾母前装乖卖巧、打诨插科，想尽一切点子，使出浑身解数拍贾母的马屁。而且瞅得准，拍得好，使贾母感到喜心惬意，浑身舒坦。斗牌，她故意出错，让贾母赢，并逗笑儿让贾母取乐。贾母说她小时候掉进池里，头上磕了个坑，如今倒鼓出来了，她马上就说：“这是老太太的福寿多，把那坑装满了”；贾母正为贾赦讨鸳鸯的事发怒，她却说：“是老太太的不是，谁叫老太太会调理人，调理得水葱似的，怪不得人要……”她把老祖宗捧得团团转，疼她爱她，一时一刻也离不开她，她正好“挟天子以令诸侯”。由于她受到贾母的宠爱和王夫人的信任，她才成了贾府的权倾一切的掌权者。

四、阴险毒辣

王熙凤最本质的性格特征是贪权、好利、阴险、狠毒。正如小厮兴儿所表述的：她心里歹毒，口里尖快……如今合家大小，除了老太太、太太两个，没有不恨她的，只不过面上怕她。她一味哄老太太，太太两个人喜欢。她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没人敢拦她。又恨不得把银子钱省下来，堆成山，好让老太太、太太说她会过日子。殊不知苦了下人，她讨好儿。或有好事，她就不等别人去说，她先抓尖。或有不好的事，或她自己错了。她就一缩头，推到别人身上去：她还在旁边拨火儿。她“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笑，脚底下就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其灵魂是阴森可怖的。她自言“从来不信地狱报应，凭什么事，我说行就行！”除生活享受，权利争夺之外，她几乎没有什么精神生活可言，她极度的贪权好利，贾府的用人行政，太多跳不出她的手心。有利的事，都归她：不利的事，她远远避开，或者推到别人身上。她“弄权铁槛寺”，无所顾及地用两条人命换得三千两贿金，而且自此凤姐胆识愈壮，以后所作所为，诸如此类，不可胜数。她克扣上下人等的月例银子，在外放高利贷，只因为受到王夫人的一次询问，她便威吓下人：“从今倒要干几件刻薄事了。”协理宁国府时，一个仆人迟到一步就被带出去打二十大板，并革去一个月的粮米；为处置玫瑰茯苓霜事件，她提出”把太太屋里的丫头都拿来，只叫他们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底下，茶饭也不给吃”，岂是“刻薄”二字所能形容？犹疑懦弱的尤二姐被贾琏私娶，王熙凤狡诈设计把她赚入荣国府，然后以最为贤惠的面目，最阴毒的手段逼迫有孕在身的尤二姐吞金自尽，一举害了两条人命尚不罢休，还要追杀尤二姐的前夫张华；贾瑞不知趣地贪恋她的美色，对她有所冒犯，她在三番五次地戏弄他之后，进而把他置于死地。她对于贾府的一班爷们儿为功利需要可以驱使，为精力剩余可以玩弄，或收为鹰犬，玩于股掌。她与贾母、王夫人共谋策划了“掉包”诡计，让宝钗“鸠占鹊巢”，彻底毁灭了宝黛爱情，最终导致了黛玉含恨而死、宝玉绝望出走的悲惨结局。王熙凤一生要强，大权在握，杀伐决断，压倒一切，用尽一切阴谋和手段，独断独行，不计后果，一味滥施权势，利己害人。“宁教我负人，不教人负我”。制造了一幕又一幕的人间悲剧。

曹雪芹由远及近、由浅入深刻画了在贾府这个行将灭亡的封建大家庭中，末世凤凰——王熙凤形象。她始终居于优势，居于主动，占尽上风。她不像秦可卿那样为家庭的后路着想，她只求这个家族与她同在，以供她支配，容她奢侈。她越感好景不长，就愈加重视现实利益。因此，她决不宽容别人，也不放松自己，日夜劳神，像一个在大墙底下挖掘金块的赌徒一样，最终挖倒了墙角，埋葬了自己。她一生独持权柄，靠权力之剑的支撑高高在上，却也只是在刀尖上跳舞，她自己的感觉是“如同骑上虎背”，惶惶不可终日，耗尽了全部的精力。到忽喇喇大厦倾倒之时，王熙凤也失去了依附，呼应不灵，心劳日拙，八面孤立，坏事做尽，威权失尽，最后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总而言之，王熙凤容貌美丽，有着超凡的管理才能，她心机极深，又阴险歹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各种阴招、损招、奇招、绝招层出不穷。她劣迹斑斑，又巧语连连，经常给人们带来笑声，但又笑里藏刀。在女性世界当中，她是一只俊秀杰出的“凤凰”。然而，“凡鸟偏从末世来”，才貌双全的王熙凤为了自身的利益不顾一切地疯狂劫掠钱财，但最终走向毁灭。对王熙凤的描写从侧面映射出了封建贵族的罪恶本质，以及封建家庭必然会走向灭亡的命运。从她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上天给她天才般的智慧，但终究也摆脱不了被封建社会摧残的命运。王熙凤是中国古代小说艺术高峰《红楼梦》中塑造得最成功的一个人物形象之一，其复杂性、丰富性、真实性和生动性的形象，是成功的“圆形”人物，而不是个性单一的扁平人物，是中国文学史中人物形象刻画的一朵奇葩。

[1]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

[2]王昆仑.红楼梦人物论[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3

[3]袁行霈.中国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