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江苏当代的乡土文学

2013-08-15 00:45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3年16期
关键词:高晓声苏南汪曾祺

陆 娴

浅析江苏当代的乡土文学

陆 娴

江苏当代的乡土文学有着多元化的特点:苏南乡土文学体现着作者对小人物命运和社会环境变化的关心;苏中乡土文学体现出作者对生活对民间文化对乡土人情的热爱;苏北乡土文学追求的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中的平衡,歌颂黄河故道苍劲有力的生命。虽然江苏乡土文学在区域上各成一军,但在关心人生,同情小人物的题材上有相似之处,共同促进了江苏文学的繁荣。

汪曾祺;高晓声;陆文夫;赵本夫;地域文学

陆娴/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广西桂林 541006)。

江苏地域广阔,文化深厚,但在不同的区域上有着不同的文化,苏南以吴文化为主要特色,苏中以古隋唐文化为主要特色,苏北以江淮文化和古汉文化为主要特色,因此江苏的乡土文学可以大致分为苏中乡土文学、苏南乡土文学、苏北乡土文学三个板块。苏中地区的乡土文学大家为汪曾祺,他着意于对乡土人情的描写,虽不乏社会内容,时代气息,却总与现实生活保持一段距离,语言雅俗并济,返朴归真,浅显直白;苏南的乡土文学作家则以高晓声、陆文夫为代表,多是围绕小人物的命运展开的社会生活画卷,近距离反映生活,既具有历史纵深感,又有较强的典型性,风格深邃凝重与清新洒脱相结合;苏北文学的乡土文学作家以赵本夫为代表,他善用驳杂笔触沿革大汉文化的质朴苍茫。

一、苏中乡土文学——清新淡远的水乡风俗画

苏中文学以汪曾祺的作品为代表,它们是带着闲适味的风俗画,“淡处滋味腴,山水更多情”。从取材上看,它们几乎全部取材于故乡高邮县三四十年代的风俗民情,在反映生活时擅长于白描,笔触细腻,故事情节虽没有太大的起起伏伏,却带有很浓的生活味和朴野的民间文化色彩。比如《受戒》,它将明子和小英子的故事安排在一幅精心描绘的水乡风景画里,在故事中也没有太多曲折,只叙述了明子帮小英子干农活、画小样,小英子摆渡送明子去受戒的几个寻常的生活故事。但是寻常中却有不寻常之处,明子是个和尚,在每天开山门、扫地、烧香、磕头、敲罄、念经,看似远离红尘的同时,实际上还喂猪、挑水、踏水车、打谷子、唱山歌、画画、喊号子,和正常人一样。明海为了拿个“云游四方”的戒牒宁可受皮肉之苦在头上烧了十二个戒疤,可是离开庙门,便犯了“受戒”时再三表示要遵守的“戒规”,与常人有着一样的儿女私情。这个人物有诸多触犯禁忌之处,是现当代文学史上颇受争议的小说人物,但是他仍然挡不住人们对他的喜爱,这很大程度上便是归功于汪曾祺在人物生活细节上的成功描绘,和在人物性格刻画上的点染技法。

汪曾祺笔下的人物大多性格鲜明却并不完整,仿佛是古朴的风俗画中点染的人物。比如《受戒》中的“三师父”,他会在民间七月孟兰会上表演飞饶娱乐乡民,会在夏天的打谷场上唱民间小调,虽然只是几个片段,却将这个和尚潇洒不羁,精于民间文化的特点显现出来;比如《异秉》中的许先生,作者突出他的刀工技法高超;陶先生,突出他的体弱多病、唯唯诺诺和碌碌无为;陈相公,老实巴交认真肯学却什么都学不好;王二仿佛是有天生的异秉能够靠卖卤味发家致富,人们向王二求教他的异秉,他就说:“我呀,有那么一点:大小解分清。”就是这样几个片段将家乡人物性格中最质朴最鲜明的一面刻画出来,让人或同情或莞尔一笑,这便是汪曾祺笔下的谐谑。

汪曾祺笔下的故事除去谐谑,也有让人多有感慨的地方,他笔下的人物除了行事可笑之外,仿佛都还受着“宿命”的捉弄。《异秉》里的陈相公不管怎样的认真都学不好手艺;《陈小手》里的专治难产以救人为本的妇科医生陈小手竟会被人野蛮地一枪打死;《八千岁》里的 “八千岁”平时从不给别人做“保”,却免不了身遭横祸要由别人把他“保”出来。这些生存的悖逆,汪曾祺冷眼旁观,却一下子就看穿了它的荒谬底蕴。沉痛的人生之哀是现实命运播弄的结果,是因为世事无奈,人生无奈。然而就在这样的现实中,汪曾祺仍然用“天真”和世界对话。他写陈相公进厕所;八千岁把烧饼往帐桌上一拍,大声说:“给我去叫一碗三鲜面”,都带着很浓的童稚顽皮的味道。在汪曾祺的笔下,便是这样的老年的经验智慧和少年的天然聪慧浑然一体,在小说中调出了既谐谑又苍凉,既不昧惑于现实、又不困顿于历史,始终超然逍遥、悠闲从容的味道。

二、苏南乡土文学——反映小人物生活的社会生活画

苏南乡土文学的作家以高晓声为代表,作品内容围绕苏南农民的命运展开。其中陈奂生、李顺大、刘兴大几个小说主人公格外醒目。高晓声通过这几个人物的故事记载了新中国到改革开放时期农民生活的变化,反映了农民生活的苦与乐、酸与甜。有人说高晓声继承了鲁迅揭出农民病苦,引起“疗救注意”的创作目标,是一名为农民“叹苦经”的人民作家。确实,即使是在高晓声因为“探求者事件”落难的几年,他仍然坚持“忧国忧民”、“为民请命”的现实主义创作。

高晓声“为农民叹叹苦经”的思想所以如此深切,也是因为自五八年“探求者事件”落难后,他也有一部“苦经”。自离开文坛后他便在家乡武进县农村“监督劳动,改造思想”,他自己便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三十年的农民生活几乎用不着再去重新“体验生活”,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农民的“苦经”是什么。那么农民的“苦经”的中心问题是什么呢?高晓声在《创作思想随谈》中写道:“我认为受苦最深的就是吃和住。在这两方面我自己的感受也很具体。三年困难时期,我与农民一样,连续几个月靠一天四两的‘健康粉’和红花草维持生命,深感饿肚皮的滋味不好受”。“《‘漏斗户’主》中的陈奂生,我眼看他年年挨饿,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吃饱肚皮的问题怎样解决,什么时候解决。”“农民迫切要求解决饿肚皮的问题,所以我写了《‘漏斗户’主》这篇小说之后,又以这个形象为基础,写了农民解决口粮之后的《陈奂生上城》。另一个问题就是住,《李顺大造屋》中反映的人和事,在苏南农村极其普遍,要想造屋,必须送人情,走门路,出高价买材料,乃至上当受骗,损失钱财,确实是困难重重。而没有房子,小伙子就娶不到老婆。”高晓声在这里既道出了农民问题的要害,又表明他写小说的着眼点。纵观他的一系列以家乡苏南农村生活为题材的小说,都有一个鲜明的共性:以普通农民的生计小事反映农民坎坷命运和时代的大主题。《李顺大造屋》是住的问题,《‘漏斗户’主》是吃的问题,《拣珍珠》是男婚女嫁,《柳塘镇猪市》是养猪问题,而《流水汩汩》则不过是一篇夏夜闲话。这些的确都是日常生活的小事,不过是庄稼院的 “针头线脑儿”。但由于作家站在历史和时代的高度,深入其中,又俯看其状,便从中发掘了深刻宏大的主题。他把“针头线脑儿”的问题放在历史的长河中,“学用史学家”的笔法,细腻地、冷峻地写出其中的艰难时世,使之蕴含了丰富而博大的历史内容,构成了一部生动的“农民命运交响曲”,描绘了一幅复杂、完整、广阔的中国当代农村生活的真实画卷。

同为苏南作家“探讨人生”的“探求者”派的陆文夫虽致力于苏南小巷文学的创作(与高晓声致力于苏南农村的创作不同),但在他的笔下仍在延续通过小人物的命运反映社会变化这一种写法。他笔下的朱源达、朱自治同李顺大、陈奂生一样在反映小人物命运和社会时代变化上有着强大的震撼人心和发人深省的效果。《小贩世家》就是一部善于以小见大的作品。它从一个小贩三十年的辛酸经历,折射出时代的变迁,看出所谓“社会主义应该整齐划一”的极“左”思潮的危害以及当年“割资本主义尾巴”给人民生活造成的灾难。《美食家》在朱自治的凡人小事中贯穿了文革前、文革、文革后三个时期,虽说没有写多少当时苏州的动乱,但是小小的事迹被一根无形的线连成一片,有着很强的时代感。

三、苏北乡土文学——对峙江南的“硬汉”风格

苏北的乡土文学以徐州的赵本夫笔下的荒原与硬汉等题材为代表,体现了一种迥异于江南文学的另类风格。赵本夫为徐州丰县人,他一直对他的家乡,尤其是废黄河两岸的乡村世界情有独钟。他说:“我一直对乡村、田野、土地怀着浓厚的兴趣。因为我对这些有感情。我出生在乡村,又在乡村长大。几年来我跑过的地方不算太少了,但是没有什么地方能留住我,没有什么比泥土的气息能让我沉醉。”相应的,他笔下的《涸辙》、《仇恨的魅力》、《走出蓝水河》都在诉说那泥土的气息,悲壮而传奇地描写黄河边上的下层民众抗衡天灾人祸的粗犷生活方式;即使是城市小说《无土时代》,也仍离不开赵本夫的土地情结,它描写了几个文化人和民工在大都会中追逐自然,试图改变文化都市所处的“无土时代”。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各种各样,有古朴小说里大开大阖、敢闯敢杀的暴烈汉子,也有现代都市的知识分子,总体上表现人对自然的眷恋、与命运的抗争这一主题。

正如大多数的现当代作家眷恋自己的家乡,赵本夫在小说创作中也不忘家乡的风俗人情、物产器物、地理空间等乡土文化,“我搞创作,并没有更多的奢望,只是希望人们能够了解一点我的家乡的历史和今天,家乡的土地和人民,让世人知道,中国原来还有这么一块地方!”他将故乡的自然环境、历史地理、风俗方言、物产工艺、民居建筑等丰富的内容杂糅在小说叙事中,借以展示乡村文化的历史风貌和蕴涵,有的也作为叙事的内容而具有叙事功能。这种乡土书写不仅增强了乡土特色,同时也成了一部文学化的“地方志”。

在赵本夫的小说中,还有一种对现代化历程中生态被破坏所感到的悲哀。在《白驹》的“引子”部分作者写道:万事万物是相互依存互相制约的,凌驾于其他生物之上的凶残只能被自然法则抛弃;人类虽有理智,但他所主宰的世界并不比鱼类、恐龙时代好;河流污染,森林被砍伐,万千生命都受到人类的威胁;人恰恰是利用了自己的理智而在对待自然万物时于残忍之外又加了一层阴险和狡诈。在《无土时代》里,作者通过政协委员石陀提出的“拆掉整座城市,回归荒原”的疯狂提案和来到城市的农民天柱想在城市里种满麦穗豌豆等作物的疯狂野心,表达了一群在城市之中生活却仍然向往土地、大自然的人们的一种浪漫诉求。

综上所述,苏中汪曾祺以闲适的笔调勾勒出家乡质朴的人,有生活味的事;苏南高晓声、陆文夫怀着探求人生的态度关心小人物的命运,心系时代的变化;苏北的赵本夫抱着探求人与自然的态度以苍劲的大笔挥洒出黄河故道上遥远的家园、钢筋水泥森林中人们对自然的渴望对现实的忧思。他们各成一军,共同促进了江苏乡土文学的繁荣,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写下了光辉的荣耀。

[1]汪政.对峙江南[J].南方文坛,2006(2)

[2]逢增玉,姚树义.地域文化与乡土叙事的方志性——赵本夫乡土小说特色论[J].扬子江评论,2007(5)

[3]费振钟.江南士风与江苏文学[M].湖南:湖南教育出版社,1997

[4]春荣.新时期的乡土文学 [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86

[5]赵本夫.赵本夫文集·隐士[M].江苏文艺出版社,1998

I206

A

1671-6531(2013)16-0022-01

责任编辑:贺春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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