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殷夫诗歌中的空间意义生产

2013-08-15 00:50:10段小军
长江师范学院学报 2013年5期
关键词:革命者都市街道

段小军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作为上个世纪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中国左翼文坛最具代表性的革命诗人,殷夫注定要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留下其光辉的一页。他在短短二十一年的生命历程中,为我们留下了一百多首灿烂的诗作。在被称为 “红色的三十年代”的特殊历史时期,他的诗歌紧扣时代脉搏,鲜明而强烈地体现出时代的精神。鲁迅在《白莽遗诗序》中对他的诗歌曾进行过这样的评价:“这是东方的微光,是林中的响箭,是冬末的萌芽,是进军的第一步,是对于前驱者的爱的大纛,也是对于摧残者的憎的丰碑。一切所谓圆熟简练,静穆幽远之作,都无须来作比方,因为这诗属于别一世界。”[1]494每一个时代都有其自身的特点,一个忠于时代的诗人,其最为重要的使命便是通过诗歌创作来忠实地记录下他所属时代的特有的时代精神,而殷夫正是这样一位立于时代潮头的诗人。他是一位以诗为生命又以生命为诗的诗歌殉道者,在诗歌创作中倾注了自身最赤诚的热与血。诚如他在诗中所写的那样:“我是一个叛乱的开始,我也是历史的长子,我是海燕,我是时代的尖刺。”[2]80-90作为“时代的尖刺”的殷夫用他那饱含革命激情的椽笔直刺时代的胸口,用充满张力的带血的文字展现出历史的车轮在时代的大道上碾压出的累累辙痕,而每一道辙痕里都藏有诗人敏锐的心跳声。

在殷夫充满张力的富有革命色彩的诗歌里,上海都市的空间意象是其诗歌最为醒目的焦点元素。诸如 “龙华塔”、“大商店”、“烟囱”、“工厂”、“跳舞场”“电影院”、“咖啡店”等空间意象在其诗作中经常出现。而在所有的空间意象中,街道无疑是最为典型且蕴含最为丰富的意象之一。在《流浪人短歌》、《血字》、《梦中的龙华》、《都市的黄昏》、《一九二九年的五月一日》、《五一的柏林》等诗篇中都有关于街道的具体描述。尤其是在《春天的街头》一诗中,街道更是成了整首诗歌的中心意象,承担了诗歌叙事的全部内容。那么,街道这一空间意象在殷夫诗歌中究竟有着怎样特殊的深层意蕴呢?

一、街道:阶级的分化场

“空间是政治的、意识形态的。它真正是一种充斥着各种意识形态的产物”[3]62,“任何一种人化的空间形式都有它特定的、命定的意识形态”[4]15。街道作为人化的空间形式之一种,在殷夫的诗歌中是一个意义独特的空间意象,被赋予了丰富的政治意识形态与超强所指。它是立体的、流动的,充满张力的。阶级意识在街道这一空间领域内表现得异常活跃,几乎充斥于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在《流浪人短歌》一诗中,街道以充满现代气息的面貌呈现在我们面前,它以慷慨的姿态容纳了每一种社会角色。街道具有无限的伸展性,它四通八达,连缀着每一个具体的都市空间。它和 “电影院口的耀明灯”、“大商店里的留声机”、“跳舞场里的颓废乐音”以及行驶着的 “电车”、“汽车”等构成一幅动感十足的现代化都市图景,集中体现了都市殖民性与现代性的都市特征。街道本身并没有阶级性,但在街道上行走着的人却各属于不同的阶级,有 “落拓的穷人”,卖苦力的 “黄包车夫”;有 “白领整装的绅士”以及穿着 “金的衣,珠的纽”的富人们。诗人将这些身份迥异,地位悬殊的人不同的生活状态以对比的手法安置于街道这一共时性的空间客体中,敷上了一层等级差异的阶级色彩。底层穷人们衣衫褴褛奔波忙碌的艰辛生活样态与上层富人们锦衣玉食纵欲享乐的糜烂生活样态构成了鲜明的比照。街道正是这样一个可以最好地展览社会群像的公共场所,社会的本相在这里得到生动的昭示、凸显,而这一切景象都被框进主人公 “我”的内心,嬗杂了 “我”强烈的主观情绪。“我”是一个 “只穿着一件衬衫”的流浪人,是街道行人中的一个普通的但却意识清醒的 “看客”。“我”漫无目的地流浪街头,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打量着街道上的一切。街道上的事物和人群以都市换喻的面貌呈现,使 “我”的自我意识在与街道上的 “他者”的参照中不断强化,确立了 “我”对自己无产阶级身份的认同。尽管 “我”不像黄包车夫们那样 “搔头、脱帽”,但本质上 “我”与他们并无二致,“我”和他们一样都只是这繁华都市里的边缘人,与都市构成一种在而不属的畸形关系。“我”实际上游离于都市的现代性与商业化之外,都市的一切现代物质都与 “我”无关,只是作为 “我”夜游浏览的对象,成为 “我”阶级身份的对立参照物。

诗歌《春天的街头》以散点透视的视角记录下了春天街道上的不同阶级群体的活动。富人们在街上 “没头地乱奔”,一心想着去做投机,只为得到“情人”和 “金钱”;车夫在街上 “哼哼哟哟地把力用尽”,最终得到的却是 “臭汗满身”;汽车上的太太因为 “勾情调人”而 “乐得发抖”;诗人 “像春天的狗”一样在街道四处乱瞅,眼里尽是些 “女眼女腿”;强盗像常人一般在街上自由地行走。整个都市的街道充满了悖逆,街道并非均质的空间,处处潜藏着不和谐的因子。街道像一个社会大舞台,演绎着人间万般异象。诗的最后车夫发出了反抗的怒吼,当他们将塌车掀翻的那一刻,“一切的人都在发抖”。诗人以饱满的热情表现了底层阶级所蕴藏的巨大力量,讴歌了底层阶级的反抗精神。阶级对抗的情绪在诗歌的最后以暴力反抗的方式爆发出来。诗歌《都市的黄昏》同样以对比映衬的方式将街道上不同身份不同阶级的人们的日常生活呈现出来。街道上赫然出现两道不同的行列,一边是刚从工厂里走出来的疲劳的女工们,一边是乘坐着汽车呼啸而过的 “从赛马场归来的富翁们”躲在汽车里高谈阔论,“摩托的响声”高傲地 “嘲弄着工女”。这些富翁们的精神极度空虚,只能靠 “用赛马刺激豪兴”。诗的最后,诗人以充满挑战性的自信口吻写到 “且让他们再欢乐一夜,看谁人占有明日清朝”,言语里充满了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

街道对于不同阶级的人们来说具有不同的意义。对于商家来说,街道便是他们招揽生意的最佳场所,街道上的每一个行人都有成为他们顾客的可能;对于底层贫民如车夫来说,街道同样具有维持生活的功效,因为离开都市的街道,他们就无法再继续拉车的职业,这便很可能构成对他们生活的威胁;对于都市流浪的落拓人来说,街道成了其楔入城市的一种方式,也是其认识整座城市的一个流动场域,街道以换喻的方式将都市的面貌植入他的印象中;对于有产的富人们来说,街道只不过是他们在都市中寻欢作乐和找寻生活刺激日常行走的普通道路罢了,在某些时候,还成为了他们炫耀资本和显摆身份的场所。街道之于不同群体意义悬殊,暗示出不同阶级之间所存在的无法弥合的裂隙,这一裂隙在诗歌《都市的黄昏》中得到了最好的体现:“街上不断的两行列,工人和汽车”。“工人”(无产阶级)与 “汽车”(资产阶级)之间的界线已经截然划清,两队行列各自为伍,代表着两种不同的阶级力量,各自行进,而当他们一旦发生交集的时候,便是阶级斗争的开始。街道看似平常无奇,实则处处表征出不合理与异化感。街道在诗人的笔下成了熔铸阶级情绪与氛围的印象化的环境与空间意象,表征出社会的阶级分化。诗人以凝练的笔墨将现代都市追求享乐刺激的欲望化的丑恶面和盘托出,嬗杂了诗人自身鲜明的阶级情绪与阶级意识。

二、街道:革命的暴动场

街道在殷夫的笔下,既然已经揭示出了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那么革命的战斗号角必将在诗歌中吹响。如果说在《都市的黄昏》、《春天的街道》、《流浪人短歌》等诗中,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还只是划清了界线而并未产生任何交集的话,那么到了《血字》、《一九二九年的五月一日》、《五一的柏林》等诗歌中,革命的鼓角在都市的街道已震天作响。在《血字》一诗中,诗人写到:“血液写成的大字,斜斜地躺在南京路”。在《意识的旋律》一诗中,“南京路”这一空间意象再次出现:“南京路的枪声,把血的踪迹传闻,把几千的塔门打开”。回荡在 “南京路”的是 “千万声的高呼”,是 “几万个心灵暴怒”。“南京路”平静不再,繁华不再,只留下革命与反革命之间激烈斗争发出的呼号,只留下被屠杀牺牲的革命者与无辜底层民众的殷红鲜血在流淌。“英雄”与 “叛徒”在 “南京路”上兵戎相见,殊死搏斗。充斥于街道的是无数的 “大炮”、“铁甲车”、“步声”、“怒吼”、“哭声”和 “奸伪的狂笑”。“南京路”俨然已经成为殷夫革命诗歌中一个具有典型意义的革命空间意象。

诗歌《一九二九年的五月一日》是一首叙事长诗,它以纪实性的叙事方式记录了1929年的5月1日这一天都市街道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诗歌的第一小节描绘了黑暗还没有褪去的黎明前夜,“死一般的荒凉”的街道上既 “没有戴白手套的巡警,也没有闪着白光的汽车眼睛”,只有 “伟长的电线杆投影,横过街面有如深阱”。街道两侧 “龌龊的墙上涂遍了白字”,到处是革命的标语口号。诗歌的第二小节描写了 “刚从梦中苏醒”的上海,新的一天已经开始,“勤苦的店主已经把门打开”,“惺忪睡容的塌车夫,坐在大饼店前享用早点”,“上工的工人出现于街尾”,街上到处是默默行走的“姑娘”和 “青年”。诗歌的第四小节工厂里的工人从厂门口涌出来,奔向街头,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满街都是工人,同志,我们,满街都是粗暴的呼声,满街都是喜悦的笑,叫”。诗的最后一小节出现了一个富有同情心但仍然没有 “阶级的觉醒”的巡捕形象,他并未加入游行的行列中,但也 “不替杀人者杀人”。整首诗歌格调激昂,街道奏响了一首工人罢工进行游行示威的革命前奏曲。街道从死寂走向喧嚣,从黑暗迎向黎明。《五一歌》和《五一的柏林》这两首诗同样将叙事的时间定格在5月1日这一天,这也使得 “五月一日”这一时间节点被调和上了革命的色彩。“五月一日的街道”这一时间与空间组合成的特殊意象既是时间的空间化又是空间的时间化,构成一种 “有意味的形式”,具有特殊的审美意蕴,提供了革命叙事基本范畴。诗人在《五一歌》一诗中直接喊出了 “我们冲到街上去,我们举行伟大的 ‘五一’示威”的革命口号,街道已然成了革命的战场。与上海的街道一样,柏林的街道上同样在进行着伟大的革命暴动,诗歌《五一的柏林》就描写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柏林 “五一祭”。诗人动情地写到:“迎战哟!我们的队伍,……满街,瞧!都是我们在狂奔!”,“暴乱的笑容展开在街头”,“街战栗漫着杀的烟雾,狂热的号呼代替了静寂。”显然,在柏林的街道上,革命的斗争已经白热化,革命的激情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当我们将殷夫革命诗歌中上海街头的革命叙事与柏林街头的革命叙事叠加组合,革命便越出了国界而具有了世界性的影响与意义。

在街道这一原本充满现代气息的都市空间里,诗人尽情地表演着自己的叙事魔法。诸如 “电车”、“电影院”、“咖啡馆”、“汽车”等都市最为常见的现代性意象在街道被悄悄置换成革命性的空间后奇迹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 “大炮”、“装甲车”、“奔突的队伍”、“英雄”与 “叛徒”等革命性意象。“空间并不是某种与意识形态和政治保持着遥远距离的科学对象,相反,它永远是政治性的和策略性的。”[3]62诗人借助叙事语法的帮助,将街道原本所具有的都市现代性特征强行驱逐,而让革命话语的血液流遍街道的每一寸肌肤,使得街道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有革命的呼吸,散发出革命的味道,成功将街道改造成为充满政治意识形态的革命性空间场域,其真正目的是为了以此来证明革命性空间的无处不在。

殷夫诗歌中的街道以革命性空间面貌得以呈现与其身处的时代背景不无关系。1919年 “五四”运动后,无产阶级作为新的政治力量登上了中国历史的舞台,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的革命面貌焕然一新,全国各地革命活动风起云涌。自 “五四”爱国运动起,之后发生的诸如 “五卅”反帝运动、上海工人起义、广州起义以及一系列的革命宣传与罢工活动等政治运动都发生在城市和城市的街头广场。这就使得 “革命和左翼文学的反帝与革命叙事,自然离不开城市的街头和广场环境与形象的描绘,街头和广场成为承载历史实际中的政治运动和文学的反帝革命叙事的都市空间意象”[5]。殷夫作为左翼作家的杰出代表,街头与广场顺其自然地成为其诗歌革命叙事的重要资源和他鼓吹革命思想的理想场地。“文学对革命性空间所指几乎无孔不入的特性的深入描叙,既是革命性空间的意识形态对文学的本己要求,也是生活在革命性空间中的人(比如诗人、小说家、戏剧家、散文家),对革命性空间的正确回应。诗人、小说家、戏剧家、散文家也在正确回应的过程中,和文学一道,寻求到了他们的自我内涵。”[6]139殷夫在诗歌创作中有意刻画革命性的街道空间意象,正是对现实的革命性的中国社会的回应。街道作为其革命叙事的独特空间意象将现实革命中的流血与呻吟、反抗与暴力以语言的形式赤裸裸地呈现出来。诗人化身为街道上革命群众的一份子,以 “我”的形象出现,直接参与了诗歌的革命叙事,让自己在血与火的革命洗礼中获得一个新质的自我——由诗人的身份转而成为一名自由的革命战士。

三、街道上的 “流浪人”与 “革命者”

“流浪人”与 “革命者”是殷夫诗歌中的两类重要人物形象。“流浪人”多以个体的形式出现,而 “革命者”则常常表现为群体形式。街道作为一种 “人化的空间形式”,连接着家与外面的世界。在诗歌《流浪人短歌》中,“我”是一个无家的游荡在都市街头的流浪人。“我”以都市闯入者的身份观察着都市街道上的一切,与都市构成一种单向的观看姿态。“我”在观看街市的过程中体味社会的冷暖,发现社会的真相,认清了自己的身份。“我”衣衫褴褛,却并不愿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都市里形态各异的现代物质并不能诱惑 “我”。“我”虽然穷困,但仍然 “暗自骄傲”,“空着手儿也走沿街”,“我”不怕 “爱娇的姑娘”们的白眼,面对白眼,“我”越发觉得 “褴褛是我的荣光”。“我”嘲笑 “白领整装的绅士”“脑儿中也不过是些污秽波浪”。“女人的腿,高的乳峰柔的身,社会的荣誉,闪光的金洋”并非 “我”所求之物。“我”悲哀的是这都市里的受苦受难者都是些挣扎于生活边缘的无产阶级底层人,而那些资产阶级的富人们却高高在上,纸醉金迷。应该说,流浪人 “我”与街道上的车夫等底层民众有着天然的联系,但同时又不像一般底层民众那般麻木,只知道为着维持生计而日夜奔波。“我”是一个对现实社会的腐朽与黑暗有着清醒认识的觉醒的个体,具有成为 “革命者”的潜质。到了《血字》中,抒情主人公 “我”已经从之前的流浪人成长为具有革命意识的新的 “我”。“我”把自己视为 “历史的长子”,喊出了时代的最强音,“我”的身上已经具备了 “革命者”形象的雏形。真正的 “革命者”形象出现在《一九二九年的五月一日》、《五一的柏林》、《五一歌》等诗中,此时的抒情主人公不再是孤立的 “我”,而是以群体形式出现的 “我们”。“我”虽然未出现,但很明显早已成了 “我们”这一革命群体中的一份子。“我”不再是先前的那个孤傲的 “我”,而是变成了一个革命大众里的 “我”。“我”身上的个性特征完全被 “我们”的共性所取代:充满了革命的激情与斗志,刚强有力,充满信心,藐视一切。从 “流浪人”到 “革命者”,殷夫的诗歌完整地记录下了抒情 (叙事)主人公的革命成长史,成功对街道上的一般底层民众进行了革命的改造。

将街道改造成为革命性空间,将街道上的一般底层民众改造成为真正的革命者并非殷夫诗歌革命叙事所要追求的目标,诗人创作革命诗歌的真正目的是要为革命彻底正名,具体说来就是要充分证明底层阶级的革命行为的合法性、合理性与正义性,同时要充分展现出底层阶级革命力量的伟大和革命必胜的信心以及革命前途的光明性。为了达到上述目的,诗人首先让 “我们”这一表征革命群体的抒情 (叙事)主人公当选为街道这一革命性空间中的权利主体,充当了革命的合法代言人。在殷夫的革命诗歌中,革命者 “我们”的身影无处不在,他们强壮有力,情绪高昂,满怀革命的激情与信念,在街道上任意穿梭,狂奔,突进。为了让街道这一革命性空间的意识形态最终获得成功,更好地凸显出革命者形象 “我们”的革命意志、革命力量与革命正义性,诗人巧妙地在诗歌中构造出了一系列如“叛徒”、“宪兵”、“军警”、“资产阶级”等反革命形象,“成功地满足了革命性空间超强所指的部分意图——让革命的红色拥有了打击的对象,从而达到磨练革命利齿的目的”[6]147。这些反革命形象作为革命者的对立面存在于街道中,为革命者的光辉形象作陪衬。

如果说,在 “流浪人”形象身上我们体会到的更多的是孤独、冷清与无助的话,那么在 “革命者”身上,我们所能感受到的完全是另外一种精神气场。“革命者”不再形单影只,不再孤独流浪,他们身上洋溢出一种对力的崇拜精神,活力十足,斗志昂扬,完全看不到丝毫消极颓丧的情绪,甚至有的时候会让我们感觉到革命者的游行暴动几近疯狂了。诗人精心为街道装潢设计,革命者的鲜血成了绘饰街道的主色调,革命的呼喊与口号成为街道空间的主旋律。醒目的红色与激昂的呼号声合力构筑起了一个充满张力的革命空间,产生了炽热浩大的鼓动效应,革命群众 “那种为了追求真理、推翻旧制度而慷慨献身的伟大情操,具体地、极富感性魅力地如岩浆般迸射出来”[7]24。从 “流浪人”到“革命者”,街道空间最终寻找到了它的真正主体。

四、结语

殷夫诗歌中的街道空间形象虽然不缺少电光声色的都市现代性特征以及光怪陆离的商业性景观,但它并非是作为纯粹意义上的都市消费空间而存在,而是被赋予了丰富的政治意识形态与超强所指。街道在很大程度上承担着革命叙事的重要职能,充满了复杂性、异质性与分割性。殷夫诗歌对都市街道意象进行革命化的改造是三十年代左翼文学关于街道空间的革命想象的重要实践。正是依托于街道这一空间,才使得诗歌反帝反殖民主义的革命主题在很大程度上得以凸显得更鲜明、直接和尖锐。街道在殷夫的诗歌中成为革命叙事的独特意象,充分显示出 “广场美学”的审美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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