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春林
(重庆三峡学院文学与新闻学院,重庆万州 404120)
唐宋时期社会发生了大变革,地处西南一隅的三峡地区也同样经历了社会转型。依托长江三峡水路交通和盐业资源,三峡城镇有了长足的发展,成为沟通东西长江水路交通的重要据点。随着唐宋三峡古城镇遗址的不断考古发现,我们对该时期三峡城镇的发展变迁有了一个更为直观的了解。就唐宋时期三峡地区城镇仓储建设而言,考古遗址的发现使我们对历史时期三峡地区经济状况得以重新审视。这一时期三峡地区城镇仓储形制,一如同时期其他地区的仓储,发生了直观的变化。与此同时,三峡地区的粮食结构也有了大的变化,仓储形制的变化是否说明三峡城镇经济与其他地区同步发展,还是受粮食作物变迁的影响,当是三峡区域史研究中非常值得探讨的问题。此前已有学者指出,该地区仓储发展与同时期其他地区同步,与宋金交战军用所需相关[1]。亦有学者指出,该时期三峡地区粮食作物种植情况主要受控于地理环境的影响,农业经济并不发达[2]1-19。本文拟在对唐宋时期三峡地区城镇仓储形制变迁及粮食作物多元化趋势探讨的基础上,深入考查仓储建设与城镇经济及粮食结构的关系,以期揭示特殊地貌影响下三峡城镇仓储嬗变的成因及其社会意义。
唐宋时期随着中国经济重心的东移南迁,三峡地区的经济地位得以上升,峡路交通的地理位置越来越重要,以东西贸易为基础的三峡城镇遂发展起来。但总体来说,三峡地区的经济水平还很落后,高山深谷地形限制了农业的快速发展,城镇商业贸易的发展主要依托煮盐业。随着越来越多三峡考古发现,我们可以近乎直观地了解唐宋时期这一地区城镇生活的大致状况。譬如,唐宋时期三峡地区城镇仓储建设已有长足发展,魏晋以降的半地下仓窖单一形制已逐步转变成半地下仓窖与地面仓屋交错使用的二元形制。虽然唐宋时期三峡地区城镇已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诸如唐宋时期云阳明月坝、云阳旧县坪、万州大坪、巫山大昌古城、巴东旧县坪、秭归东门头等遗址已经发现,但有关三峡古城镇仓储的遗址却为数不多,主要集中在巴东旧县坪、秭归东门头等处。从这些仓储的形制来看,多为半地穴式仓窖与地上仓屋两种形制。
其中唐代仓窖基本沿袭了前代半地穴式仓窖,样式有长方形、正方形、圆形、不规则形,与同时期洛阳地区“完全单一化”[3]216圆形仓窖不同。不过,这种半地穴式仓窖基本与同时期其他地区仓窖形制没有太大差异[4]。唐代建中元年两税法规定:“诸租,准州土收获早晚,斟量路程险易远近,次第分配。……即纳当州未入仓窖及外配未上道有身死者,并却还。”[5]109显然,唐代官方均是以仓窖来储粮,只不过南北方地理环境的差异,导致北方单一的圆形仓窖到了南方取而代之为多元形状。从已发现的湖北巴东旧县坪遗址来看,唐代仓窖大致地处西部中心区最高、最平的一块山岩体台地上[6]77。这样的地理位置选择基本符合因地制宜的原则,地势高通风、防潮效果自然会好,山岩体质地适合地下仓窖储物,以防坍塌。古代仓窖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防潮,因是地下掘窖,潮湿难免。隋唐时期常平仓窖,主要是通过窖顶的密封,创造仓窖低温缺氧环境,使得霉虫失去生存与繁殖的条件,降低农产品的新陈代谢功能,从而达到仓储防止质变的目的。中国古人处理仓窖潮湿的技术主要是加固窖底,防止下沉,火烤窖底和壁的下部,使之质地坚实,涂抹防潮层,将己烧土块、烧灰、炉渣和粘合剂(类似桐油)拌合成流体状,涂抹烤干过的窖底和壁下部,以防仓窖受潮[7]。这些手段在三峡地区唐宋仓窖建设中都有所呈现,操作程序或实施手段可能有细微差异,但防潮思想大体一致。比如,巴东旧县坪隋唐仓窖遗址中,C17仓底中部偏西处修有烤炉,C23亦保留有火炉红烧痕迹[6]152;秭归东门头南宋仓窖遗址发现,其上部用砖封口,通过填埋红烧土块、铁条、铁钉进行防潮保护[8]262。这些仓窖发掘遗址并不完整,因而无法洞悉其建造的具体情况。但这些仓窖形制的发现,至少说明该时期三峡地区城镇建设与其他地区存在某种同步性。
随着三峡地区宋代仓储形制的出现,该地区城镇建设或城镇经济水平与其他地区的差距似乎越来越小。有学者曾提出,“宋代以后,地下储粮日趋衰落,几乎全为地上储粮所取代。……隋、唐、宋诸朝,地下储粮不仅集以往地下储粮各阶段经验之大成,而且更有了进一步的改进和发展”。[3]216反观巴东旧县坪宋代仓储遗址,共有8座仓窖,均为近长方形的半地穴式建筑;另有2座地面仓房,一座是立柱式,一座是石基式[6]295-296。这种地面仓屋式仓储的出现似乎与宋代地下储粮日趋衰落的总趋势并行,至于半地穴式仓窖与地面仓屋式仓储的混合使用可解释为因地制宜的环境诉求。但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巴东旧县坪唐宋仓窖遗址并无区域上的差异,唯其不同的是该处宋代仓窖面积较之隋唐要扩大。不过,有学者声称,“南宋初年,本区的地下储粮己不见于记载,房屋式粮仓成为当时主要的储粮方式”。[1]究竟该地区宋代半地穴式储粮仓窖与地面仓屋式储粮是否存在时间上的差异我们无从判断,至少现有相关文献记载无法解释这一问题。研究者为证明南宋政府曾在三峡地区大规模建设仓储,常常援引南宋乾道年间江陵知府张孝祥的《荆南重建万盈仓记》。该条记载:“余至官二月,既筑溃堤,间与僚吏周视官寺,盖无有不敝坏者,而仓为急,会朝廷赐以峡州所买之木,即檄统制官董江、节度判官赵谦、摄掌书记汪琳,撤旧屋而新之,合为屋一百五十盈(楹),揭之曰‘万盈仓’。”[9]142“撤旧屋而新之”,显然表明南宋荆南地区仓屋式仓储由来已久。但这并不能解释仓屋式仓储可能取代半地穴式仓窖,因为南宋时半地穴式仓窖部分地区依然在使用,至少三峡地区仍有使用。譬如,秭归东门头南宋窖藏遗址发现埋藏物除了日用瓷器之外,还有铁鼎、铁壶、铁盆、铁罐、铁刀、铁权、铁锁等铁制品,研究者推断这可能是处在动荡时期的南宋晚期[8]262。此外,三峡地区发现宋代遗址中还多有不同贮物的灰坑,这些灰坑中不排除个别存在贮藏功能仓窖的可能,从出土器物年代来看多属于南宋。由此可见,半地下仓穴式仓窖在南宋三峡地区仍有使用,与地面仓屋式仓储同时存在。
既然唐宋时期三峡地区城镇仓储形制的变化已经明晰,是否可以说明唐宋时期该地区城镇发展水平有了大幅度提高呢?单从仓储形制变化似乎还不足以解释这一问题,仓储形制变化的原因及仓储主要物品的变迁应该是这一问题的症结所在。
历史上三峡地区的粮食作物种植情况可以追溯到大溪文化时期,此前该地区考古发现的石斧、石铲、石锛、石镰在石器遗物中所占比例最大,足以说明三峡地区粮食种植历史悠久。但由于三峡地区自然环境状况的限制,可耕种土地较少,人口稀少,粮食种植状况并不可观。魏晋时期的《建平郡嘉禾诗序》即记载:“湖楚之北,郡十有二,归之地最为硗瘠。”[10]东晋南朝时的《荆州记》也称这一带“郡少农桑”。[10]南宋人度正曰:“蜀分四路,而夔峡地瘠薄,稼穑艰难,最为下下。”[11]陆游《入蜀记》更云归州,“州仓岁收秋、夏二料,麦、粟、粳、米,共五千余石,仅比吴中一下户耳”。[12]2457这些历史评述常常成为我们今天认识三峡历史的真实写照,通过这些描述我们至少清晰地了解到历史上三峡地区较之其他发达地区要落后。究竟如何来理解这些落后的农业描述与历史上三峡地区社会状况的关系,当是一个复杂又单一的问题。所谓复杂者主要体现在农业状况并不等同农业发展趋势,但却可以勾勒出农业发展的趋势。此外,中国古代农本思想发展到唐宋时期有了改观,尤其到了宋代,社会经济成分中商业发展占有了一定份量。就地狭人稀的三峡地区而言,特殊的高山峡谷地貌左右了农业的长足发展,但依托水路交通及盐业资源却带来商业的一定发展。游走文人笔墨下的三峡农本社会状况较为单一地刻画了这里农业落后一面,但造成农业落后的特殊地貌不仅可以解释社会经济发展的一面,也可解释农业发展的桎梏,农业发展的特殊性更可透视社会经济发展的趋势。
大致来说,三峡地区唐宋时期农业取得一定的进展,粮食作物的品种较之前代丰富了许多。杜甫在夔州时曾做诗《秋行官张望督促东渚耗稻向毕》云:“东渚雨今足,伫闻粳稻香。”[13]1656由此可知,唐代时夔州奉节已有粳稻种植,但并不能说明这一期三峡地区已具很高农业水平。南宋时范成大《夔州竹枝歌》云:“东屯平田粳米软,不到贫人饭甑中。”[14]220即使是杜甫督种过东屯稻田粳米种植程度到了宋代依然有限,地形不如奉节瀼西河川谷地的巫山、巴东等地种植粳米就更不可言说了。范成大《劳畲耕》曾描摹三峡地区畲耕情形:“畲田,峡中刀耕火种之地也。……春种麦、豆,作饼饵以度夏,秋则粟熟矣。官输甚微,巫山民以收粟三百斛为率,财用三四斛了二税,食三物以终年。虽平生不识粳稻,而未尝苦饥。”[14]217畲田这种粗放式种植形式本身就受制于高山深谷的地理环境,在这些地区种植粳米显然不合时宜,以至于麦、豆、粟在南宋时曾是该地区主要的粮食作物。有学者曾指出,宋代三峡地区旱地农作物主要是麦、粟、豆三种[2]6。粟在唐宋以前就是三峡地区的主要传统粮食作物,麦可能是中古时期北方南传过来的小麦。①从唐宋文人笔墨之中亦可窥见,唐宋时期三峡地区已广泛种植了小麦。杜甫在夔州常常吃面食,曾有诗《信行选修水筒》云“裂饼尝所爱”。[13]1309范成大入蜀时过大丫隘处亦有诗云:“峡行五程无聚落,马头今日逢耕凿。麦苗疏瘦豆苗稀,椒叶尖新柘叶薄。”[14]208不过,这些诗文记载只是即时所见,小麦在三峡地区的真正广泛种植时间并不清楚。据有学者考述,麦作在江南的推广比较缓慢,江南麦作始于吴末西晋时期,永嘉南渡才得以发展,而更大的发展却是在两宋之交,出现了“极目不减淮北”的盛况[15]。既然小麦在三峡地区的广泛种植时间已经确定,是否可以说明唐宋时期三峡地区取得一定的发展呢?答案仍不确定。由于小麦和粟均属旱地粮食作物,适应三峡巫山、巴东等高山地区种植自不待言。此外,唐宋政府的大力推广也不容忽视。北宋太宗时,“诏江南、两浙、荆湖、岭南、福建诸州长吏劝民益种诸穀,民乏粟、麦、黍、豆者,于淮北州郡给之”。[16]4159南宋孝宗乾道七年,应司马伋之请,“诏江东西、湖南北、淮东西路帅漕,官为借种及谕大姓假贷农民广种,依赈济格推赏,仍上已种顷亩,议赏罚”。[16]4175不过,据南宋该地区官方岁收情况可见,至少南宋时期该地区粮食作物形成了粟、米、麦三元粮食结构。陆游入蜀路过归州时知州告诉他,“州仓岁收夏、秋二料,麦、粟、粳米,共五千余石”。
至此可见,唐宋时期小麦作为主要粮食作物在三峡地区的推广种植,与粳稻在三峡河川谷地的种植属于农业发展两个层面上的概念,但都可说明唐宋时期三峡地区粮食作物种类有了时代迁徙。无论是河川谷地还是高山深谷,不同种类的粮食作物都可取得相对的发展,唐宋时期三峡地区粮食种植结构的多元性发展趋势也趋于形成。陆游有诗云:“有山皆种麦,有水皆种粳。”[12]4159可谓恰当地对麦、稻种植情况做了注解,这一注解也正好可以解读唐宋时期峡江东、西粮食作物种植的差异及三峡地区多元粮食种植结构。有研究者曾指出,三峡地区粮食作物在嬗替过程中形成典型的垂直分布现象,自唐宋开始,三峡地区已出现低谷坪坝、沿江河谷种稻,稻田之上的山腰畲田种旱粮的景观,而畲田随山势的增加,又错落有致的分布着菽粟及麦类[17]。
就传统农耕社会而言,粮食作物的多元化,可谓社会经济上升的真实写照。唐宋时期游历三峡地区的文人墨客,常常成为三峡地区社会经济的代言人,他们诗文中涉及的诸多粮食种类,至少说明这个时期农业生产技术有了一定的进展。通过粮食作物种类的多元化,我们可以粗略透析粮食结构的转型或嬗变,从而揭示粮仓结构的变迁。一如前文所论,唐宋三峡地区的仓储形制有了很大改进,半地穴仓窖式仓储与地面仓屋式仓储混合使用成为宋代三峡地区仓储建设的大致情态;而此时三峡地区的粮食结构也有了很大改观,北方的冬小麦与南方的水稻及粟米共同构造了宋代三峡地区的粮食结构。究竟是通过考古城镇仓储遗址来洞悉粮食作物的发展情况,还是通过粮食作物的嬗变来描述城镇仓储建设的变迁,这需要我们多角度探讨两者的关系。
其一,我们需要注意的是粮食作物多元化趋势受制于地貌的特殊性,而仓储建设的变迁也有特殊地貌影响的因素。据蓝勇统计,以中高山地为主的三峡东部地区,无论是水田比重还是水利兴修都不及地势较平缓的西部中低山和丘陵平坝区[18]26。苏辙《巫山神女庙》一诗云:“乘船入楚溯巴蜀,濆旋深恶秋水高;归来无恙无以报,山上熟麦可作醪。”[19]8秋水萧瑟,江水高涨,苏辙过巫峡所见两岸山上的熟麦,显然符合高山岸地的地貌特征。此外,考古学者在分析巴东旧县坪宋代仓储遗址时也曾指出,仓储区的地势高、土壤条件好,窖底四周开浚了排水沟,北高南低,南端又较北端深、宽,起到窖内干燥效果,仓屋式仓储的出现,更是预防地表的潮湿[6]715-716。既然仓储建设与粮食作物多元化都取决于三峡地区的特殊地貌,那么,仓储规制的变迁无疑可以透视城镇生产管理技术的进步。
其二,粮食作物的多元化趋势推动了仓储规制的嬗变,仓储建设的发展仅是区域经济上升的某个侧面。唐宋三峡地区曾经历过一定规模的移民运动,安史之乱、唐末五代动荡及两宋之交宋金交战不同程度上造成北人南迁至三峡地区。另外,蓝勇曾指出,长江三峡地区成为唐宋王朝的重要交通枢纽,峡路成为转输川米、蜀布、马纲、蜀麻、吴盐的重要交通线,许多文化名人都游历或留居过三峡,南宋末年蒙古军两次攻破四川,以致大量移民“谋出峡以逃生”,可能也有一些移民滞留在三峡地区[20]。唐宋三峡地区外来人口的迁入,尤其北方人口南迁至三峡,必然造成该地区饮食结构的变化,从而推动粮食多元化趋势。此外,三峡地区气候环境及地貌特征对北方旱地作物及南方水稻进行多元化调整,遂使得唐宋三峡地区粮食结构初步确立。北方小麦作物、南方水稻作物及粟的储藏时间并不相同,南宋人戴埴认为:“古窖藏多粟,次以谷,未尝蓄米。……唐太宗置常平,令粟藏九年,米藏五年。下湿之地,粟五年,米三年。吴会并海,卑湿尤甚,且盖藏无法,不一二载,即为黑腐。”[21]显然,粟与水稻的储藏效果并不同,粟的储藏时间比水稻稍长。实际上,小麦的储藏时间更短。《齐民要术》载,收麦时节,“取麦种,候熟可获,择穗大强者,斩束立场中之高燥处,曝使极燥,无令有白鱼,有辄扬治之。取干艾,杂藏之”。[22]5《农政全书》引《韩氏直说》云:“五六月麦熟,带青收一半,合熟收一半。若过熟则抛费。……古语云‘收麦如救火’,若少迟慢,一值阴雨,即为灾伤。”[23]518由此可见,小麦储藏不易主要体现在其宜受潮。宋代三峡地区仓屋式仓储形制的出现,与小麦等不宜储藏的粮食作物种植相关,而仓屋式仓储与半地穴式仓储并行使用则取决于粮食作物的多元化。但这并不能说明城镇仓储建设体现着经济主体的发展,一方面特殊地貌决定了该地区经济主要来源取决于盐业等商品流通而非农业,南宋巴东人尤云该地区,“农不如工,工不如商”;[24]1024另一方面政府粮食政策并未影响该地区仓储建设,南宋政府曾多次颁布有关荆南地区广种小麦的政策,乾道年间江陵知府张孝祥更建“万盈仓”一百五十盈(楹),但这些与巴东旧县坪发掘地窖式与仓屋式仓储数量并不相符。有学者曾提到,南宋末的孟珙兼夔州路制置大使和屯田大使,其屯田当在宜昌以东的峡区之外[2]4。据此可推知,至少南宋三峡地区的仓储建设并无太大规模,仓储建设的发展仅是区域经济上升的某个侧面。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仓储建设能够反映农业经济的发展,但仓储形制的进步并不完全是农业经济上升的充分原因,特殊地貌及气候环境也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仓储形制的变迁。另外,粮食作物的多元化也推动了仓储防潮设计的进步。唐宋三峡地区粮食作物趋于多元化,传统粟米的继续种植,水稻作物的继续推广,小麦种植的扩大规模,使得该地区粮食结构呈现出粟、米、麦三元结构。三种粮食作物的性质决定了贮藏时间的长短,遂使得仓储建设的发展变化,传统的半地穴式仓窖到了宋代,逐渐与新式的仓屋式仓储共同承担着粮食的储备功能。
通过本文的考察我们粗略发现,唐宋三峡地区的城镇仓储形制变化与中原及其他地区的仓储发展趋势无关。由唐至宋,中国大部分地区仓屋式仓储基本替换了传统的半地窖式仓储,但该时期三峡地区的仓储形制则是以传统半地穴仓窖式为主的仓窖、仓屋混合使用模式。这种混合使用的仓储模式,一方面取决于特殊地貌的影响,另一方面取决于唐宋时期北方移民入三峡确立的多元粮食结构。事实上,仓窖、仓屋并用的模式主要体现了时人因地制宜的设计原则②,粮食作物多元化又何尝不是特殊地貌造就的结果。就今天而言,三峡地区的农业开发与政策实施,势必也要着眼于特殊地貌。
注 释:
①梁家勉指出,宋代以后,由于北方人口大量南移,社会对麦需求量加大,促使小麦在长江流域广泛种植小麦。参见梁家勉.中国农业科学技术史稿,农业出版社,1989年第401页。
②张弓曾指出,在唐代,是否采用窖藏或窖、屋并用,主要遵循因地制宜的原则,参见张弓.唐朝仓廪制度初探,中华书局,1986年第51页;又如宋代《天圣令·仓库令》规定:“诸仓窖,皆于城内高燥处置之,于仓侧开渠泄水,兼种榆柳,使得成荫。若地下湿,不可为窖者,造屋贮之,皆布砖为地,仓内仍为砖场,以拟输户量覆税物。”参见天一阁博物馆、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天圣令整理课题组,天一阁藏明抄本天圣令校证,中华书局,2006年第2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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