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豪
(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北京 102488)
伴随着生产和需求方式的转变,基于互联网等技术的普及,新的生产和经营模式已开始萌发,众包网络就是其中之一。从诸如Linux操作系统、维基百科(Wikipedia)等项目以集体协作的方式获得成功开始,众包模式逐渐形成,其影响日益扩大。不仅使得包括宝洁、星巴克、戴尔、百思买和耐克等国际公司开始采取众包模式,并催生了一批专业化的众包网络平台,如InnoCentive、Mechanical Turk、猪八戒网等众包社区。在这一模式下,个体①可以以独立的身份加入企业的生产活动,个体、企业和产业之间的交互作用更加深入和复杂。企业在中介平台的帮助下,开始利用个体作为有效的外部知识集合,并通过信息的不断反馈以调整企业的组织和活动安排。然而,已有文献虽然对众包进行了说明,但大多没能找到一个具有解释力的理论契机,无法充分说明这一模式对于企业演化的影响和意义。下文将从企业演化理论的视角,尝试对众包网络进行说明。
与传统经济学相比,演化理论发展较晚,而企业演化理论则更为滞后。由于演化理论过于庞杂,下文只是对相关文献有所侧重地进行回顾。从演化经济学的生物演化思想来源看,主要是达尔文主义和拉马克主义。对应于企业演化来说,达尔文主义者强调环境对于企业演化的推进作用,而拉马克主义者强调企业应对环境的自身拉动演化。但是,二者的对立却不利于对经济的解释,学者们的研究也倾向于二者的兼容。Laurent和Nightingale(2001)试图将二者融合,指出拉马克主义在更普遍的意义上也是达尔文主义[1]。劳伦斯·G·温齐默(2003)通过将企业划分为成长型公司和普通公司,指出成长型企业通过预测环境来驱动市场,而普通公司则由市场推动来适应环境[2]。事实上,对企业的整体发展过程来说,这两种方式是并存的,这对于理解企业的选择过程和行为是重要的。
自纳尔逊(Nelson)和温特(Winter)等人对演化经济研究的推动以来,企业演化理论在以生物进化思想为基本逻辑下,逐渐成为演化经济研究的一个重点问题。作为演化理论的重要思想先驱,熊彼特对于企业的研究体现为企业家的创新精神,正是这种创新精神推动着经济系统的不断演进,而企业家也就意味着企业个体。奥地利学派从市场过程、资本结构和知识理论等方面研究了企业的理论。但是,这些对于企业理论的研究过于分散(Foss&Klein,2006)[3],企业演化理论的发展则更为缓慢(Mathews,2002)[4]。
从演化角度来看,企业演化遵循“变异-选择-保留与传衍”的过程(Mckelvey,1982)[5]。其中,一个重要的角度就是企业的学习和选择过程。从学习过程来看,Hodgson和Knudsen(2004)认为企业是一种个体的学习环境,所拥有的专有学习能力是企业生存的一种原因[6]。因此,企业既要利用知识存量,又要搜寻新的知识。高怀和徐二明(2004)认为,“企业是内在的、历史性的、以经验为基础的生产性知识的集合体”[7],并表现为企业的“惯例”,形成了明显路径依赖特性。这种过去的经验也决定着“吸收能力”(Cohen and Levinthal,1990)[8],换句话说,企业的学习过程是在企业惯例的路径上进行的。与此对应,Malerba和 Orsenigo(1993)指出,企业的学习过程具有对企业能力和惯例的塑造作用,并影响企业的战略选择[9]。因此,企业的学习过程既是在已有惯例和范式下进行,又要通过学习过程突破惯例的路径锁定,推进企业的演化进程。从选择过程来看,基于达尔文主义的试错理论,企业的选择是一个包含有各种成功和失败可能的集合,企业存在多种变异的和选择的机会。贾根良、刘辉锋(2003)的研究认为,企业新技术的产生和应用不再是试错过程,而是参与者之间的学习协调过程[10]。福斯特和梅特卡夫(2005)指出选择过程就是对选择单位的特征变异加以评价,通过选择过程创造一种“适应基准”,高于平均水平的选择获得快速增长,反之则会增长缓慢[11]。可以看出,企业的选择过程是一种交互动态过程,体现了企业间存在的更多异质性,企业演化理论也就否定了经典理论的代表性企业假设,认为不存在代表性企业(Dopfer,Foster,Potts,2004)[12]。就学习过程和选择过程的关系来看,“在纳尔逊和温特(1982)的模型中,企业的学习过程和选择过程是独立的,假设企业的适应性学习过程先于市场过程,即等到企业学习完毕,市场选择才对其施加影响”(黄凯南,2010)[13]。而事实上,这一方法并不适应于企业客观的演化分析,企业的学习过程和选择过程是相互交织的。Nooteboom(1999)指出,企业要在“认知距离”和“认知亲和力”之间进行权衡,这意味着企业的学习过程本身就是一种选择过程[14]。企业在学习的过程中对知识进行内化和标准化,承担着“聚焦装置”的功能,降低认知距离;但企业又必须保持一定的认知距离,保持创新活跃度所需的适当距离,分散风险和成本的压力。随着微观研究的不断深入,以及复杂系统理论、自组织理论、多层级理论和网络理论等内容的引进,企业演化理论开始转向为企业共同演化理论的研究。共同演化概念同样源于生物学理论,Murmann(2003)区分了共同演化和并行发展[15],Jouhtio(2006)认为,共同演化是指持续变化发生在两个或多个相互依赖、单一的物种上,它们的演化轨迹相互交织,并且相互适应[16]。Kauffman认为,共演是指一方改变另一方的适应图景(Fitness Landscape),反之亦然,进而改变双方的平均适应[17];Norgaard指出,在经济系统中,共演主要反映了知识、价值、组织、技术和环境五个子系统的长期反馈关系,其中,每个子系统的变异都受到由其他子系统构成的选择环境的影响(黄凯南,2008)[17]。黄凯南(2008)将共同演化可以定义为:互动者之间必须存在相互的反馈机制,它们的演化动力是交织一起的,即一个互动者的适应性变化会通过改变另一个互动者的适应而改变其演化轨迹,后者的变化又会进一步制约或促进前者的变化[17]。纳入企业共同演化领域的研究涉及组织和环境的共同 演 化 (Lewin,Volberda,2003;Nooteboom,2005)[14,18],技术和制度的共同 演化 (Murmann,2003;Pelikan,2003)[15,19],个体与制度共同演化(Hodgson,2007)[20],企业间及企业和产业间的共同演化(Cowan,2004;黄凯南,2010)[13,21]等诸多方面。
但是,对于企业演化的研究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正如对于纳尔逊和温特来说,企业不过是研究产业或整体经济层面的“解释变量而非被解释变量”(黄凯南,2006)[22]。即便在演化理论中,分别形成了以产业层面为研究重点的系统发生论和以企业为重点的个体发生论,但在这些研究中的个体指的皆是企业,也不是本文所特别强调的个人。在下文的分析中,本文将以众包网络为例,对个体参与的企业演化进行说明。
“众包”这一概念由Howe(2006)在连线杂志首次提出[23],但这种模式却早已有之,在我国,这一模式也被称为“威克”。学者在研究众包时,经常以外包作为比较对象进行说明。外包以及离岸外包对企业的生产组织具有深刻的影响,加速了资源跨企业、跨区域的流动,促使企业从高度纵向一体化逐渐转为全球生产网络。在这一组织方式下,企业可以实现较低成本的大规模生产。但是,随着需求的异质性水平逐渐提高,一味地大规模生产即便有较高的效率,也难以实现经济绩效的要求,大规模生产开始被大规模定制所取代。规模化定制对于企业来说是一项额外成本,仅依靠企业自身的资源难以实现覆盖产品长尾的目标,也难以准确把握产品需求的异质性程度,进而不利于风险的分散。与此同时,模块化程度逐步深化,计算机网络覆盖扩大,以及诸如3D打印设备等基础设施的发展,使得参与到企业各个环节的门槛越来越低。由于企业向外搜寻范围的扩展,发包的单个规模和难度降低(比如一张图片),再加上社会总体知识水平逐年提高、潜在研究兴趣依托于网络不断集结等因素,这就客观上构成了众包的形成条件。通过在网络平台上企业和个人的偶然对接,满足了双方的需求,这一模式逐步推广。众包作为一种微观层面的现象,有赖于技术手段的进步、需求层次的转变和个体角色的转换,实际上是对经济技术基础和演化趋势的一种具体呈现。
众包网络中包括三个主要的参与者即发包方、众包平台和个人。发包方可以是企业和个人,但本文主要指企业作为发包方;平台有隶属于发包企业的平台和独立的平台企业;参与的个人也可分为专业人员和非专业人员。
1.企业
企业参与众包的动机主要包括降低成本、搜寻互补知识、引进外部创新和丰富异质性程度等。企业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内部知识的高度编码化和标准化,企业内部要具有高度的共同认知,并在共同认知的领导下沿着历史惯例发生行为选择。而企业的创新机制又要求企业具有“创造性破坏”的能力,内在的推动企业突破历史路径、打破技术锁定。当企业开始借助于分散的个人能力时,这客观上表明了不只是单个企业遇到了发展瓶颈,而是整个企业网络在现有条件下遇到了瓶颈制约。试做某种设想,企业将部分环节分由其他企业或生产网络进行,可以看作是将外部的资源引进,一方面提高效率、降低成本,另一方面增加资源异质性程度、提高创新活力。但是,为避免风险过大,企业本身就具有资源有限和路径选择的限制,加之全球生产网络影响的深入,就演化成为依赖于主导企业或是旗舰企业的供应链惯例,形成全网络的认知趋同倾向,所能提供的创新能力也难以满足激烈的市场变动。不仅如此,高度模块化的生产方式不仅带来了成本的降低,也带来了部分企业对关键环节控制所造成的成本和供应压力。因此,企业生产网络能够满足现有商品生产的效率,却不能满足丰富产品的效率;能够满足主要技术研究的资源支持,却不能满足应对多样化的创新需求;能够按照惯例完善规范,却不能实现突破旧路径的创新演进。于是,纯企业的生产网络结构开始出现松动,个体逐渐发挥生产网络节点的功能,企业生产网络演变为在原有企业外包连接形成的生产网络基础上,加入数量繁多的潜在个体网络。企业在众包网络中无疑构成了网络内知识流、信息流和物质流的主导者,分散在个人的资源由企业的需求导向加以组合。但是,分散的个人节点不具有企业节点稳定、持续、规模化等属性,企业对于众包的利用总体上仅是某种程度的辅助,在某些部门是重要的参考。
2.众包平台
众包平台存在两种主要类型,一种是由发包企业依托母公司建立网络平台,另一种是独立的、专业化的众包平台公司,在实践中以第二种为主。作为一种新的组织结构,其产生的根源并没有脱离斯密和杨格等人对市场规模和分工的分析,是社会化分工加深的产物。企业在搜寻外部分散的个人资源时,需要承担一定的搜寻和交易成本负担,进而转化对通过专业化中介平台降低成本的需求。网络平台最初仅是人们的一种兴趣集合,例如发布信息、展示图片、交流技术等。而当企业和个人在兴趣平台上实现了某种生产或商业合作的可能后,平台通过与企业和个人发生交互作用并传递反馈信息,获得了新的角色功能,它就由兴趣集合演变为众包中介。企业可以较低的成本通过专业的众包平台发布需求信息,或是经由平台的集合与筛选功能选择符合的个人;个人也可以通过平台的信息集合与分类,将候选的众包任务与自身能力和兴趣进行匹配。无疑这种平台组织丰富了网络结构的内容,通过平台注册和规范,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了个人的不稳定性和分散性,也降低了交易过程中的风险。只有企业面临的搜寻成本和交易成本降低、任务顺利匹配完成,个人的努力回报拥有保障,才能形成有序的互动机制和较高黏性。众包平台扮演了对零散的信息集合再整合与资源流交互中介的角色,是众包网络的润滑剂,也是一种由企业和个人互动引起的新的创生。
3.个人
个体的参与是众包最重要的特征,正如Kleemann,Günter&Kerstin Rieder(2008)指出,个体不再仅仅是消费者,而逐渐演变为与企业共创价值的合作者(Co-Workers)[24]。个体参与经济活动经常面临的是劳动-闲暇的选择,而众包使得人们的选择不只限于这一严格的选择。除少部分将众包职业化外,大部分人参与众包的时间均是工作之外的闲暇时间,通过这种方式实现自己的兴趣爱好或是学习交流,这属于闲暇属性;而个体参与众包创造了某种商品或服务,并可以获得一定的报酬,这一点使之具有劳动属性。因此,众包的选择是一种劳动和闲暇的混合体。当这种选项开始为人们所选择,个体在经济活动中的角色就发生了重要的变化。之前,研究中的个体主要就是同质化的消费者或是接受企业雇佣的劳动者,而现在个体作为生产者不再是聚集到企业中的雇佣工人,而是极富自主性的独立参与者。每一个人都可以以独立的个体身份参与到众包生产,并都可以在没有明确契约时集结成群。在网络平台上,个体依照自身刚性的知识和能力约束,与具有共同兴趣倾向的其他个体形成组合,虽然每个人都有自身的刚性约束,但由于个体之间广泛的异质性,最后体现出来的则是富有柔性的协作网络。对于一些细小的任务,企业中可能只会有几个专业人员负责完成,而众包网络中则会有一个群体交互完成。可以看到,数量庞大的个体频繁交互反馈的效应具有极高的潜在效率,可将分工和协作以无领导方式深度细化。
总体来看,众包形成的客观条件包括:企业在面对市场竞争时出现了发展瓶颈,存在向企业外的市场寻求更多资源的倾向;个体拥有闲暇时间发挥兴趣,掌握了必备的基础手段;网络平台实现了企业与个人的顺利连接,通过专业化管理降低了双方的搜寻和交易成本。在没有企业主导时,众包模式可以存在,并能够以兴趣主导创造出合作成果,但是却不能很好地促成价值实现。企业、平台和个人处于同一个动态系统中并发生交互作用之后,就会导致秩序的突现,从而由企业需求主导加速了价值转换过程。随着这一模式被习惯性选择,企业通过比较众包效率和部门效率,逐渐将部分内部效率低且可由网络实现的项目交由众包网络,这一过程潜在地影响了企业组织结构和价值网络。而在众包中获得收益的个人则根据其实现情况,逐渐分化出职业威克、个人工作室,甚至可以发展为小型公司。众包网络也不再仅仅是最初的形态,而是不断变异出新的组合结构,企业、个人、机构在网络中形成连接强度、合作程度各异的复杂网络。
众包的产生和发展过程涉及到个人、企业、企业间网络、产业组织结构以及其所嵌入的经济社会环境等诸多要素,是一种以个体与企业交互作用为基础的共同演化过程。以下主要从自组织生产和创新、多层级复杂系统和路径突破对众包特征进行简单说明。
尽管我们不能绝对地排除某种他组织力量对众包的推动,但可以肯定的是,众包模式形成的最基本的组织方式是自组织行为。自组织这一概念由自然科学领域进入,主要描述在一个动态系统中,多个独立组成部分的交互作用导致一种秩序的突现(贾根良、刘辉锋,2003)[10]。帕维尔·皮里坎(2005)明确指出,自组织过程是指所需的部分或全部组织过程信息由构成组织的个体来提供的组织过程[25]。个体首先能够以独立的个体参与众包,通过个体之间的交互反馈和与企业之间的信息传递逐渐形成了众包生产的潜在规则,这种规则可以表现为显性的,也可以表现为隐形的。在规则和秩序下,信息的传递还需要具有一定程度的标准化,企业要通过标准化的引导,将分散的、多样化知识加以整合。尤其是类似于程序设计等编码化高的项目,这就有赖于个体知识水平和技术设备的普及。虽然在标准化要求下,这一组织过程存在同质化的趋向,但在系统中的个体却具有知识结构、能力、心理、背景等因素为基础的广泛差异,这就使众包网络中包含了广泛的异质性交互作用和丰富的创新视角。在规模大、差异强的知识集合内,企业的创新难题被深度细化,经过多重的规模经济效应,参与者自发地对信息进行甄别和除错,降低了创新的复杂性和风险性。自组织的参与个体既具有参与众包的内在动力,携带着丰富的知识,又可以其规模分担企业在创新过程中的巨大成本并减少无效投资。
按照Watts和Strogatz(1998)的定义来看,众包网络接近于小世界网络,即节点之间的连接既不是完全固定,也不是完全随机[26]。企业和个体的连接依据任务的要求,自动规划为某一个群体,而由群内的符合者完成,既是一种集聚,又是一种分散。作为一种自组织网络,众包网络节点的较高分散性既是一种劣势又是一种优势。个体在网络中的分散性不仅降低了信息有效传递的效率,更阻碍了网络规范的有序治理,加大了搜寻、组织和交易的成本投入。但这种空间的分散性却使得个体间拥有高度的异质性,并构成创新的重要来源。通过中介平台将个体集中化并施以加入准则,分散性问题也得到进一步减弱。与此同时,基于计算机网络、准化编码程序和3D打印机等基础设备,个体具有加入到设计生产的条件,以兼具生产者和消费者的双重身份提高了生产和创新的精确性。
众包网络的多层级性体现在,从个体、企业到产业之间的多层级互动共演。从每一层级内部到各层级之间,由微观个体到宏观总量,异质性的深入考察使得同质假设下的总量加总模式难以充分解释社会经济运行的全部特征,而一旦进入到差异化的分析时,就必然会导致研究复杂性的问题。复杂性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系统演化的不确定性,不确定性的存在支持了在转变时允许更多的变异选择。事实上,众包本身就是一种应对市场复杂性的组织结构变异,而众包模式内又形成多种具体的变异。最初的开放源代码的接力合作模式已经不能概括现在全部的众包网络,各种企业和个体间、个体和个体间等自由组合越发复杂。仅就个体而言,从思维到行为包含更多的差异,与企业的每一种信息连接都会带来不同的反馈可能,呈现出多种非线性形态。此外,由于多向因果关系在不同层级相互作用,为适应企业和个体之间的复杂性,就自然会形成平台企业作为一种减少不确定性的组织结构。整个生产网络为应对越发复杂的市场压力和资源限制,也将众包逐步纳入企业的组织选择中,从而微观个体的参与不断催化着产业结构的演化。但若考察作为个体参与前提的技术、组织等因素,产业和企业的发展又是一种动因。因此,在众包系统内因果关系既是多向的,又是复杂的。在这种演化模式之下,所假定的外生变量需要逐步被划归为内生因素,来自经济系统中的渗透作用更强,企业的行为边界更加模糊。为加深并保持众包系统内的交互关系,除企业的潜在需求动力外,还必须满足个体在经济、心理和知识等方面的需求(张利斌、钟复平、涂慧,2012)[27],以保持一定规模的个体加入众包。如今的众包网络早已超出人们之前种种限定,成为生产者和消费者相联动,专业和业余共同合作,个人、企业、产业交互作用,实体和虚拟相混合的多层次的复杂网络。
企业行为具有依赖历史经验的倾向,这种路径依赖是一种“不可逆转的自我强化趋势”(Witt,1993)[28]。因此,企业的发展就可以看成是对原有路径方向和速度的改变。企业路径转变的内在依赖性在行为上表现为一种惰性,为了减弱路径转变的惰性作用,就需要同外部发生反馈作用。从系统科学角度看,当企业增强稳定和封闭程度时,就是在以负反馈效应为主导;当企业强化开放和变化程度时,则是以正反馈效应为主导。正反馈效应意味着系统具有创造、传递和扩散新奇的能力,系统或秩序不断扩展(黄凯南,2010)[13]。众包网络中企业路径突破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学习机制的转换,以及由此带来的组织结构调整。众包之前,企业的学习过程基本是依赖于企业内部或是企业网络,这对于效率的提高具有重要意义,但却可能导致微观市场信息经过多次传递后发生扭曲以及创新模式的单一化。而中介平台整理下的个体集合,具有较强的知识扩散能力和知识再造能力,企业不仅可以更为直接地获得准确的微观需求信息,更可以创新学习机制。在众包接力协作、广泛甄别和知识外溢作用的影响下,企业的学习机制转变为更具开放性。无论是研发、生产、渠道、策划等各个部门都可以在成本适当的条件下,由众包来实现,不仅企业的组织管理发生调整,整个产业都因此发生变动。这一过程中,原有企业可以获得新的发展动力,整个经济系统内可以促生新的经济组织,组合创新模式将呈现更多的变异性和灵活性。
伴随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兴起,众包以及类似的模式将会呈现出更多形式,这对于企业的生产和经营将具有极其重要的启发和实际意义。虽然众包是一种微观现象,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运行和演变的每一细节都体现了社会经济技术的变迁,没有基础科技和技术的进步就不会催生众包的产生,而没有众包等模式的微观磨合也难以有效地形成新的经济运行机制。行文至此,有必要对全文加以总结说明并指出进一步研究的可能问题。本文多次强调了异质性分析的重要性,但异质性的分析不能因为绝对差异而不可分析比较,需要运用相关指标对个体异质性加入企业行为后的效率和市场运行水平加以比较,确定这种模式是否以及在何种程度促进了效率的提高和经济的演化。从微观治理的角度看,中介平台肩负着保持众包健康运行的责任,要通过合理的设计保持足够的有效参与者,部分研究已经对个体参与的动机进行了说明,但如何建立持续的机制就需要从平台治理的角度进一步研究。总体而言,众包模式包含了众多未来可能的经济成分,通过借助演化理论、行为经济学等理论,从不同角度进行阐释,我们可能获得更多的启发,但同时也必须强调的是,这一模式最终仍要取决于科技和经济的整体演变方向,并以此作为基本的发展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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