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国栋
(常州大学党委办公室,江苏常州213164)
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上升为国家领导教育的基本方向和目标。党的十八大报告鲜明指出:“推动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1]在高等教育质量日益得到关注和重视的当代,“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概念作为国家层面的意识形态话语和作为大学个体的私人话语高度融合。然而,话语的模糊性和深刻性都在一定程度上遮蔽了高校对于内涵式发展的原本认知,高校内涵式发展面临着从认识论到实践论的巨大跨越。简单来说就是,何谓“内涵式发展”,何为“内涵式发展”道路?前者是认识的问题,后者是实践的问题。本文拟从系统论的视角探讨对大学内涵式发展的新认知和内涵式发展路径的新思考。
系统理论源于自然科学领域,经过生物学家冯·贝塔朗菲的综合论述而建立起来。系统理论的基本原理就是把所研究的对象作为一个整体系统看待,从要素的微观层面、结构的中观层面、环境的宏观层面研究三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和变动的规律,进而总体分析系统的结构和功能。在一般意义上,系统具有整体性、层次性、动态性、开放性等特征。整体性是系统的目标、规律、功能通过有机的整体表现出来的特性,是“整体”或“统一体”,[2]整体性是系统最为显著和基本的特征。层次性是系统中各组成部分在结构统摄下形成的层级。层级不同,其对应的属性及功能等就有所不同。动态性是指系统随着时域和场域的不同和变化,系统就呈现出不同的“发展特征”。开放性是系统和周围环境在物质、能量、信息等方面的相互交换,从而达到保持系统生命活力的目的。
系统理论不仅实现了科学研究认识论上的突破,还带来了新的方法论上的收获,即系统论方法。系统论方法,就是主张从系统的整体出发,从系统整体的结构与功能、系统与外部环境的有机联系和相互作用中去动态地研究事物总体发展变化的规律。有学者指出,理论生物学家和哲学家冯·贝塔朗菲通过挖掘各学科领域内系统的演变规律而形成的系统科学成为了一种“公共知识”。这种“公共知识”使人们可把一个成熟领域中的特定理论通过同构关系移植运用于另一个不成熟的领域,这样便可消除不同领域中理论探索的重复工作,进而促进人类科学的统一和进步。[3]需要指出的是,系统理论及方法论在社会科学领域的运用并不是简单的移植,要充分考虑到各个领域的不同特点。
系统理论作为“公共知识”,在管理学、教育学、社会学、人类学、文化学等领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并广泛应用于管理实践。在教育管理领域,许多学者认识到,学校是一个复杂的、开放的组织系统,在学校改进的过程中,不能单一地考虑某一个主体或者某一维度,而应该将学校作为一个系统进行改革,综合运用多种方法,针对学校改进的不同主体和不同维度,开展系统的、综合的学校改进活动。[4]这是在一般意义上对系统论的运用,基本是以系统的整体性、层次性、关联性为研究出发点。上文谈到,系统论方法还要考虑到不同领域的特殊性。对于高等教育系统而言,在系统理论的视角下,还具有区别于一般系统的特征。大学是一个被赋予多种功能的动态复杂系统,具有多重时间尺度、高度非线性、显著延迟性、多重反馈性、广泛开放性等特征及规律。政府和大学决策者应积极面对大学发展中的突出问题,从系统、综合、长远的战略高度思考、谋划和组织大学内部和外部联动的综合改革,推动大学的科学发展。[5]可以说,这样的研究是对系统论的创造性运用,而不是简单的挪用和移植。对于高等教育系统而言,高教系统既有系统的一般特征,又具有反映自身属性的特殊规律,这是对于运用系统论首先要注意的重要问题。
何谓内涵式发展?准确把握这一概念的内涵还需要从内涵式发展提出的源头说起。早在1993年颁布的《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中提出的目标是:“规模有较大发展,结构更加合理,质量和效益明显提高”,这就是后来所提出“规模、结构、质量、效益”四者之间相互统筹协调发展,也是内涵式发展提出的先声。从我国高等教育发展历程来看,我国高等教育经历了精英教育向大众化教育的巨大转变,以及现在正由大众化阶段向后大众化时代过渡。大学扩招前的1999年,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为5%左右,2002年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首次达到15%左右,实现历史性的突破,宣告进入了大众化阶段。2011年全国各类高等教育总规模达到3167万人,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到26.9%,2020年要实现40%的目标。从2002年以来,十年来高等教育的大众化进程为现代化建设提供了人才支撑和智力支持。然而,高等教育大众化随之而来的办学条件紧张、教育质量下降、高质量就业难、办学效益差等问题日益突出。高等教育从数量发展到质量发展的转变在大众化的影响之下是必须的过程。也就是说,高等教育大众化在实施中因为没有超前成熟的高等教育作为基础,必然要选择一条先数量增加后质量提高的发展道路。由此,大学内涵式发展的实质就是高等教育如何应对大众化进程的问题。
如果没有对大学系统的本质特征、组织系统内各种要素以及众多要素相互间关系的全面把握,就不会有大学科学的管理、有效的变革以及以此为基础日渐提高的办学质量和办学水平。享有世界声誉的高等教育学家和社会学家伯顿·R·克拉克认为,高等教育系统是以高深知识为本质特征的系统,是由生产知识的群体构成的学术组织。“知识是包含在高等教育系统的各种活动之中的共同要素:科研创造它;学术工作保存、提炼和完善它;教学和服务传播它。自高等教育产生以来,处理各门高深知识就是高等教育的主要任务,并一直是各国高等教育的共同领域。”[6]以高深知识为核心,是大学区别于其它社会组织的本质特征,任何针对高校发展的管理和变革都必须以此为前提。
基于对大学以高深知识为本质特征的整体把握,大学的根本在于“大”与“学”的辩证统一,即大学要以大学生为本、大学者为先、大学术为基。在概念界定上,内涵是指事物所反映的本质属性,是事物质的方面,它回答事物“是什么”或“什么样”的问题,表示内容和实质。当今大学已经成为一个为他人提供服务的中转站,而对保持自身作为一个承担着改进有秩序的知识和价值判断的核心的社会机构,则关注得不够。……要成功做到这一点,一所大学必须再一定程度上眼光向内。它必须关心自身的维护,将它看成是一个负有在高级水平上保持、扩展和深化学问之责的实体。[7]88由此,大学内涵式发展就要以“大学生为本、大学者为先,大学术为基”的理念统领,高深知识包孕的“大学生为本,大学者为先,大学术为基”是其基本要义。这就是对大学本真的坚守,是大学区别于其它社会组织的显著特征,也是大学延续千年而不断蓬勃发展的秘密所在。
在大众化时代,大学从来没有成为如此众多而不同的要求和抱负的对象;它们从来没有遇到如此多的要求,也从来没有被置于如此的监督和注意之下。[7]117所以,大学内涵式发展不仅要做到坚守大学本真,而且还要在高等教育大众化的进程中学会调适,与其相适应。从大学系统的动态性和层次性特征出发,大学内涵式发展的含义就包括大学发展观、大学价值观、教育质量关等三个层面上的基本内容,从而构建起“大学内涵式发展”概念的基本含义体系。一是相对于外延规模为主转向内涵的质量发展。刘延东同志指出,高校必须走以提高质量为核心的内涵式发展道路。高校的发展过程既是一个规模数量的增长过程,更是一个教育质量的提升过程;数量增长是基础,质量提升才是最终目的。二是相对于社会本位转向个体与社会双重本位的和谐发展。高等教育要兼顾社会发展功能和个人发展功能的统一,通过促进个人发展来促进社会发展。反过来说,如果只强调教育促进社会发展的功能,忽视、轻视或者反对教育促进人的发展的功能,就会扼杀教育的生机与活力。[8]而在十八大报告中,把努力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放在改善民生之首,就已然表明我们教育理念的重大变革,突出了教育对象的主体性,实现的个体与社会的和谐发展。三是相对于知识成才培养转向精神成人的多元发展。有学者指出,大学教育不仅要传授知识,更要培养学生的品性、能力和责任。大学首先培养的是一个人,然后才是一个人才。“卓越”不专属于某个人或某一群人,每一个学生都有权利得到充分而卓越的发展。大学应追求“守住灵魂的卓越”。[9]高等教育质量观在内涵式发展的追求中发生了重大变化,立德树人是大学教育必须坚守的底线。
综上所述,所谓大学内涵式发展,是指在“大学生为本,大学者为先,大学术为基”理念统领下,以提高教育质量和办学效益为基本目标,以促进社会和个体和谐为价值导向,以守住灵魂的教育为核心的本色发展。
总体来讲,系统理论视角下进行大学内涵式发展,也即系统性内涵式发展的基本要求和要求表现在以下5个方面:一是战略选择和措施更有普遍意义;二是变革效果更具持久有效性;三是内容和方法更具完整性;四是发展中体现普遍中的个性特征,即特色发展;五是战略变革立足现实,着眼未来,更具目的性和深远性。综合以上5个方面的要求,构建大学内涵式发展体系就是大学内涵式发展科学的路径选择。
建立健全综合集成的目标任务体系。综合集成方法作为科学方法论,是由钱学森先生提出并加以实践。有学者指出:“从本质上讲,‘综合’是强调组织哪些要素构建一个高度智能化的、新的开放系统,‘集成’是强调各组成部分的主体行为性和集成后的整体功能倍增性。总体看就是运用再造系统的理念,形成系统整体功能优势。”[10]从综合集成的功能和原则出发,彰显大学内涵式发展的基础是要建立健全目标任务体系,一是在宏观层面,大学管理者应清晰“办一个什么样的大学”,明确办学定位;探寻“怎样办大学”,把握办学思路。首先是从战略地位和战略态势上对大学进行准确的战略把握,因为战略把握是一种整体思维、系统思维,其实质是在梳理有助于形成“系统性内涵式发展”的行动哲学。其次是明确发展愿景、办学特色、大学文化等3个战略重点,在软实力建设上更加积极有为。最后是实施“战略推进”方略。对于战略实施则需要跳出大学看大学,以更加宽阔的思维和独特的方略进行战略推进,要从凭借外力上要抓住共建和国际化,从管理要求上要抓住协同和跟进管理策略,从着眼未来出发要有超越眼光。共建、国际化、协同、跟进、超越是5个“战略推进”方略。二是在微观层面上,要以学科建设为龙头、人才培养为核心、科学研究为关键、师资队伍建设为依托,深化4大重要工作的内涵,多措并举,协同发展。
建立健全效能倍增的结构体系。系统理论认为,结构是功能的前提,没有结构便无所谓功能。结构和功能之间是相互关系、相互作用的。伯顿·R·克拉克通过综合研究指出:“在任务和权力广泛分配和分散的制度里,结构变化具有重要的意义……通过改变结构进行的改革改变了一个制度的根本基础,改变了决定计划和操作程序中体现的观点和权力的源泉。”[11]建立健全结构体系是实现大学内涵式发展的动力机制,大学要在以下几个方面下功夫:一是要优化大学办学层次结构、学科专业结构、师资队伍结构、人才培养结构等方面,以建立规模、效益、质量均衡发展的良好教育生态。二是要优化大学内部治理结构。完善大学治理结构,要做到坚持和加强党委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的前提下,探索教授治学的学术治理体系,进一步建立健全责权利明晰的校院管理体制等,真正形成“战略在学校、协调在部门、办学在学院”的良好局面。
建立健全追求卓越的质量管理体系。大学内涵式发展是以事物的内部因素作为动力和资源的发展模式,科学的管理尤其是围绕教育质量的提高而形成质量管理体系,这是大学内涵式发展的基本保证。无论是大学教育工作者还是管理者,都必须具备质量意识,深刻认识到是学生、学者的质量以及他们的质量意识和质量作为决定大学的质量和水平。为此,首先,在质量意识养成层面上,高校党委书记、校长作为办学质量的第一责任人要注重对师生员工进行质量教育与培训,树立质量意识和践行质量的使命,从而牢固树立办大学就是办质量、办内涵、办氛围的理念和自觉追求。其次,在管理的层面上,大学要利用信息化技术手段来加强跨部门协作、改革教学方式方法、改善管理技术和方法,以逐步建立健全质量管理体系,以保障大学内部所有活动都是围绕质量提高在卓有成效地开展工作。最后,在文化的层面上,大学要改变自身过去注重规模、数量的思维和做法,转变大学生存和发展方式,而逐渐培育出以质量作为基本方式的组织文化,以彰显大学的本色追求。高等教育质量要想实现出类拔萃,同样必须要在以上3个层面下功夫。
密歇根大学前校长詹姆斯·杜德斯达先生颇有见地地指出:“大学必须要寻求保留它核心价值中最珍贵的部分,同时还要开拓新的道路来热切回应这个飞速发展的世界所带来的种种机遇。”[12]在大众化的高等教育时代,大学内涵式发展就是对新的机遇最热切和贴切的回应,中国大学一定会迎来又一个发展的春天。
[1]胡锦涛.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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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英]P·切克兰德.系统论的思想与实践[M].左晓斯,史然,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90:117.
[4]楚旋.系统论视角下的综合学校改进研究框架分析 [J].教育发展研究,2011(Z2):53.
[5]胡海岩.系统科学视角下的中国大学发展[J].高等教育研究,2012(5):1-7.
[6][美]伯顿·R·克拉克.高等教育新论——多学科的研究[M].王承绪,译,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88:119.
[7][美]爱德华·希尔斯.学术的秩序——当代大学论文集[C].李家永,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8]潘懋元.改革开放30年中国高等教育思想的转变[J].高等教育研究,2008(10):2-3.
[9][美]哈瑞·刘易斯.失去灵魂的卓越——哈佛是如何忘记教育宗旨的[M].侯定凯,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1.
[10]杨林.综合集成是地方高校实现科学发展的战略抉择 [J].中国高等教育,2010(12):41.
[11]Clark B R.The Higher Education System [M].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3:47.
[12][美]詹姆斯·杜德斯达.21世纪的大学[M].刘彤,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