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华 李 勇
(合肥工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合肥230009)
提起网络非主流文化,浮现在人们脑海里的就是80、90后青少年各种光怪陆离的文字、经过PS的齐齐刘海下面配张锥子脸和大眼睛的照片、各种脑残思想或行为等。一部分人对此嗤之以鼻甚至反感厌恶,更多的人不明白青少年们为什么痴迷于网络非主流文化,一心想把他们从网络非主流文化的深渊里拯救上来。那么,什么是网络非主流文化呢?网络非主流文化又是怎样建构的呢?我们应如何看待网络非主流文化呢?本文试图对此做一番探讨。
对于什么是文化,众说纷纭。不少哲学家、社会学家、人类学家一直努力试图从各自学科的角度来界定文化的概念。美国学者克罗伯和克拉克在《文化、概念和定义的评价》一书中就整理了一百五十多种,迄今为止还没有令人满意的定义。国内学界比较认同的是人类学的“文化是特定生活方式的总和”的解释。
文化,以是否与社会的要求和期待相吻合为标准,可以分为主流文化及非主流文化。主流文化是社会要求和期待公民所具有的,包括信念、价值观、态度以及行为方式在内的文化。它体现着社会对公民的正式要求。非主流文化是社会要求和期待之外的文化,一般是一种青少年体验文化。与主流文化相比,非主流文化显得另类些、张扬些,不跟随大众潮流,它是一种具有边缘性、反叛性和批判性特点的文化。
网络非主流文化可以归结为:以80、90后为代表的青少年一代为主体的利益群体,以网络为媒介,通过在网络交流与传播过程中“交互”沟通所形成的以表达这一群体特征的具有叛逆性、创造性和个性化的一种青少年特殊性的社会文化现象。它主要存在于青少年群体之中,是现代社会的产物,是工业化、市场化、民主化、城市化的产物。[1]
从生产和消费的角度看,网络非主流文化不同于由政府、学校或媒体进行意识形态灌输的主流文化,它不是政府或政府资助的机构预先规定的,也不是青少年所在的学校组织管理机构创造并有意识灌输的,而是青少年在文化选择过程中自发形成的,是一种内在的文化。
从价值观念的角度看,网络非主流文化表达的是一种“虚无主义”。网络非主流文化不甘心被主流文化引领,而自己又没有明确的文化主张,只有以虚无主义的姿态,“在思想上解构,在行动上犬儒”,[2]表达出了非主流人群希望用“非主流”对“成人权威”的一种挑战与叛逆。
从支持与参与的角度看,网络非主流文化最根本的支持者和参与者是青少年而不是政府。而政府的支持与参与是主流文化的重要特征。
每一种文化都是一个系统,都有自己的结构与类型,并由此规定其发展和选择:吸纳、改造或排斥异质文化的要素。网络非主流文化归根到底是一种青年文化,具有青年文化的三层结构:首先易于互动的是外在的“物的层面”,即物质文化;其次是“理论、制度”等中间层面,即行为文化;最后是核心层面“心的层面”,即意识文化。[3]
这里所指的“物质文化”意谓衣饰、发型等表意象征和物质消费品等物质因素占主导地位的层面。网络非主流文化的物质层是最活跃的因素,它变动不居、交流方便。
图片是网络非主流文化外表层的主要表现之一。“网络非主流”图片常常以另类奇怪的表现来吸引人们的眼球。这些图片的共同特点就是它们的失真性,且有明显的软件修正的痕迹,例如,将皮肤变白,眼睛变大,脸变锥子形等,主要用于表达某种情绪或某种感情姿态。“非主流”图片往往大胆、创新、独特,但却给我们颓废、沮丧、黑暗的印象。
个性张扬的打扮是网络非主流文化外表层的另一重要表现。非主流男生一般喜欢把头发染成夸张的颜色,留不对称式中长发,戴板材的镜框,穿宽大或紧身的衣裤,从背后看“安能辨我是雌雄”。非主流女生的打扮以凸显“可爱”为中心:金棕色或黄色或酒红色的染发,齐眉的厚重刘海,短款或长款的卷发,浓浓的睫毛,大大的眼睛,用唇膏描绘的小巧饱满的嘴唇,再加上各种色彩鲜艳夸张的衣服,摆出最“卡哇伊”的非主流造型。
这里的“行为文化”包括两个亚类——时尚、偶像等行为规范和仪表、行话等行为方式。网络非主流文化的中介层是最权威的因素,规定着非主流文化整体的性质。
偶像崇拜是网络非主流文化中介层的直接体现。非主流青少年崇拜的偶像大多是明星。他们盲目跟风,谁红、谁出镜率高、谁帅、谁引领潮流就崇拜谁,从内地的超女快男到港台的棒棒糖、黑girl、飞轮海再到韩国的东方神起等,都是他们崇拜的对象。人们绝对没想到,“粉丝”会从一种食品概念被这群非主流的孩子们演变成一大堆“玉米”、“荔枝”、“花生”的总称,[4]如“玉米”则是李宇春粉丝的简称。“玉米”们则喊出了“信春哥,不挂科”、“信春哥,得永生”的口号,把偶像推向神坛,反映出他们对偶像的崇拜达到了疯狂的境地,实际上他们未必了解自己的偶像。
“火星文”也体现着网络非主流文化的中介层。“火星文”是非主流群体独创的,意指地球人看不懂的文字。这种文字由中文简体、繁体、日文、英文、韩语、表情符号等组合而成的字体,乍一看像是乱码或打错的字。它依托互联网迅速扩张,使得汉字从庞杂的多元文化简化为如“酱紫”、“男盆友”、“要ㄖ王j民肥ㄑ3A好ㄇ”之类的网络语言,使人看得一头雾水,但却深受非主流群体的追捧。
这里的“意识文化”乃指意识因素占主导地位的层面,它包括流行社会心理、审美意识、时代精神等构成的群体所认同的价值系统和文化传统、国家意识、民族性格等构成的文化深层心理结构。网络非主流文化的心理层面最为保守,是其之所以成为网络非主流文化的灵魂。
网络非主流文化的心理、价值层总是通过物质文化、行为文化表现出来,如象征符号就充分表达了网络非主流文化的价值系统。耸立入云的摩天轮、旷野中突兀矗立的电线杆、各种色彩形状的气球、铺满落叶的地面、有大片云朵的天空、鲜红的血迹、公园的长椅及旁若无人的深情拥吻等等,都成为网络非主流文化的精神意向。这些非主流象征符号表达了网络非主流文化的“虚无主义”、“颓废”、“叛逆”、“寻找幸福温暖”等价值观。尤其是近几年“寂寞教”的异军突起,更是把这些价值观演绎的淋漓尽致。如“哥开的不是车,是寂寞”、“哥抽的不是烟,是寂寞”、“姐打的不是电话,是寂寞”等。
网络非主流青少年在深层心理结构上,仍然依托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大背景,强大的中国传统基因在他们身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已深入骨髓。网络非主流青少年虽然叛逆,对现实颓废,希望跳出传统却依然在传统之中。尤其在重大的历史时点,在他们身上会自然流露出中华传统文化的积淀与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自觉坚持,[5]如2008年发生的汶川大地震,80、90后青少年所表现出的坚强感动了无数人;2009年10月24日,为救两名落水少年,湖北长江大学十多名大学生手拉手扑进江中营救,两名少年获救,3名大学生却不幸遇难;在2012年8月举行的反对日本侵占钓鱼岛的抗议活动中,80、90后非主流青少年成为不可或缺的力量。无数事例证明我们当代的青少年是充满希望、勇于承担责任的一代。
面对网络非主流文化,我们要改变以往站在主流文化的立场上进行审视和批判的做法,站到一个更为中立的立场上,以科学的态度和辩证的方法对待网络非主流文化。[6]
矛盾是事物之间或事物内部各要素之间的既对立又统一的关系,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必须承认矛盾和肯定矛盾的作用。网络非主流文化与主流文化就是一个矛盾的两个方面。
一方面,网络非主流文化与主流文化存在着矛盾和差异。网络非主流文化是80、90后青少年的文化,是社会少数人的文化,而主流文化是广大人民群众的文化,是社会大多数人的文化;网络非主流文化表现出一种虚无、叛逆的价值观,主流文化的价值观则是马克思主义的;网络非主流文化是青少年的自主选择,而主流文化则是政府强制灌输的等等。但从矛盾的性质看,网络非主流文化与主流文化的矛盾属于人民内部矛盾,网络非主流文化不反对马列主义,不反对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不反对社会主义,有着一颗忠诚的爱国之心。两者之间不存在根本性的矛盾和对立。
另一方面,网络非主流文化与主流文化相互作用、相互转化。网络非主流文化与主流文化的关系不是非此即彼的相互排斥,而是可以同时并存、相互依存、相互补充和相互促进,保持着一种既斗争又相互对话、交流和取长补短的关系。它们在发展过程中是不断变化的,产生文化变迁。这种变迁一方面表现为二者同时发展、共同进步;另一方面则表现为二者在内容上的渗透,地位上的变化。
文化是人类一种生活方式的总和,不同的生活方式造就不同的文化,那么,这些不同的文化之间就没有可比性,不好说一种文化就比另一种文化先进或落后。由于气候、环境等自然条件的不同,每一种文化的内容也不同,它总是会同时包含着正面的和负面的成分,因此,不存在谁优谁劣的问题,也没有先进落后之分,都有其存在的必然。例如亚洲人多食谷物,欧美人多吃肉奶,这里没有先进落后之别。
在某一特定的文化背景下,文化有主流与非主流之分。如前所述,主流文化与非主流文化是辩证统一的,它们的关系不应是非此即彼的相互排斥,而是处于同时并存和互相补充的状态。主流文化的发展方向不应是同化所有非主流文化而使社会文化一体化,相反,主流文化应当允许和鼓励非主流文化的存在和发展。它只有走出自我封闭的状态,与异质文化接触和交流,才能实现互补和进步,并创造出新的文化。
当然,从文化与群体的政治、经济状况是否相适应的角度出发,把文化区分为“先进文化”与“落后文化”,这本身无可非议,但决不能由此彻底否定、抹煞所谓“落后文化”存在的价值。[6]就网络非主流文化与主流文化来说,既有其消极的一面,也有其积极的一面。很多人对网络非主流文化都有一种先入为主的刻板意识,认为网络非主流文化就是异类,就是“脑残”的代名词。我们不能仅仅因为其中有糟粕就把网络非主流归类为“落后文化”,就对它肆意全部抹杀,甚至不分青红皂白、想方设法地抑制所有网络非主流的发展。
即使网络非主流文化有糟粕之处,它本身也是处于不断变迁之中:当非主流文化与社会的要求和期待不再冲突并被社会所认可时,它就有可能转化为主流文化;当它违背社会的期待和要求时,则会被社会所扼制和局限;当它既不与社会的要求与期待相违背,也不被社会明确认可时,则继续自发地发展。
反文化是二战后由研究美国60年代青年运动的学者提出的一个概念。如美国历史学家西奥多·罗斯扎克将反文化界定为:“这个并不完全恰当的名词通常是用来表示一种折衷的哲学和主要是青年非顺从主义的整个世界观,这种非顺从主义大声疾呼地反对资产阶级文明,统治机构以及官方宗教等等。”[7]他把20世纪60年代发生在美国社会的一系列抗议运动,既包括校园民主运动、妇女解放运动、黑人民权运动、反战和平保护运动、同性恋权利运动等方面的政治革命,也包括摇滚乐、性解放、吸毒、裸奔等迷恋怪僻和追求荒诞的嬉皮文化及神秘主义、自我主义的复兴等方面的文化革命统称为反文化运动。在我国,人们基本上是以正文化为尺度来界定反文化,反文化就是反正文化或反主流文化。
网络非主流文化不等于反文化。反文化是“对主导规则的颠倒”,是以冲突、反叛、离经叛道为显著特征。不可否认,网络非主流的思想行为在一定程度和范围上给社会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和麻烦,但它和主流文化的矛盾是人民内部的矛盾,不存在根本性的矛盾和冲突。从方向上讲,网络非主流文化并没有站在中国人民的对立面,并没有阻碍中国社会前进的脚步。网络非主流青少年的一些思想和行为,涉及的是思想道德问题,不是政治法律问题,它不是一种“越轨”。其行为方式虽然“别具一格”,在某些方面与主流文化价值体系有所偏离,但其绝大部分与主流文化在方向上是一致的,与主流文化并不发生冲突,因而不能简单地将网络非主流文化等同于反文化。
网络非主流文化的影响并不全是消极的,我们也要看到它的积极影响。
首先,它彰显了青少年的主体意识。主体意识是指主体对自己活动的能力、性质、地位、作用等的认识,其核心内容就是自主、自强、自为、自信的意识。网络非主流文化无论是在物质层面,还是在行为层面的表现,都凸显了青少年崇尚弘扬个性、表现自我的意识;凸显了他们不愿被成人世界所束缚,急于摆脱一味“被教育”、“被构建”的成长路径;凸显了他们发挥主体能动性、积极性和创造性,从而创造出一种属于自己的世界的理想与渴望。他们凸显了尼采的“主人道德”——积极进取、勇于创造,并不心安理得地接受旧道德的一切,而是实现价值的翻转,去创造新世界。[8]
其次,它调适了青少年与社会的冲突。当青少年脱离家庭的保护而跨入社会时难免产生不适应感和冲突感。这时,网络非主流文化就能把青少年吸收到社会中来,以经过选择和变通的、能为青少年接受的行为样式和规范缓解青少年与社会的冲突,给予青少年一个心理上的缓冲区域,消除由“心理断乳”而带来的紧张和焦虑,减少青少年的越轨行为。青少年容易以激烈的行为来释放能量,并导致越轨。而网络非主流文化则能将青少年不正当的越轨行为转移到形式类似但又无害的活动上来,满足青少年喜冒险、刺激等心理需求,为他们提供正当的释放能量、宣泄情绪的机会,从而调适青少年与社会的冲突。[9]
最后,它丰富了文化的多元性。网络非主流创造了另一种生活方式,丰富了文化的多元性。正是存在着丰富多彩的网络非主流文化,才使主文化的内容变得更加具体,作用也变得更大更普遍。多元化的文化氛围使各种文化得到碰撞、交流,尤其对主流文化形成冲击,从而诞生新的思想、文化。从另一个角度看,冲击、压力也是动力,使主流文化避免一种惟我独尊的高姿态。
[1]黎小慧.网络非主流文化与青少年思想政治教育[J].法制与社会,2008,(10).
[2]颜格.网络亚文化非主流来袭[J].上海信息化,2011,(3).
[3]金国华.青年学[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
[4]徐万群,张喜平.90后非主流现象的哲学思考[J].佛山科学技术学院学报,2010,(11).
[5]才立琴.积极视角下的青少年非主流透视[J].中国青年研究,2010,(10).
[6]章淑兰.辩证地看待高校非主流文化[J].中共南昌市委党校学报,2006,(12).
[7]Theodore Roszak.The Making of a Counter Culture:Reflections on the Technocratic Society and Its Youthful Opposition[M].Berkeley.Los Angeces.London:Universiey of California Press,1969.
[8]周国平.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9]陈华.青年文化:青年社会化的新视角[J].广东青年干部学院学报,20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