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廉允 夏季亭
近代济南不仅是山东省的政治文化中心,而且随着自开商埠的实现和胶济、津浦铁路的开通,很快成为山东乃至华北地区的经济中心和交通枢纽,发展日渐繁荣。伴随着城市的现代化,大批外国人进入济南或经商、或传教、或游历,留下不少日记、游记、调查报告、著作等资料,内容涉及济南城的气候、山水、建筑、经济、教育、交通、医疗卫生等方方面面内容,从一个外来“他者”的视角审视这个陌生的都市,全方位构建了近代济南的域外形象。
对来自异域的客人而言,济南城的一切都是新奇的,这个城市的所有景象都别具特色,令人神往。泉水、湖泊、城墙、建筑等更是外国人关注的焦点和描述的重点。
济南号称“泉城”,“家家泉水,户户垂杨”。[1]近代外国人对济南泉水依然十分关注,但却不再一味赞誉由其带来的诱人视觉美景和充裕城市供水,而是多了几分水塞成泽造成民众生命和生活危害的理性分析。
外国人认为,“济南的主要荣耀是其数量众多、永不干涸的清澈的泉水,南面和西南城墙处甚至城内尤其显著。”[2]“济南是一座水都,号称七十二泉,到处都有泉水喷涌而出。”[3]“这座城市有众多的泉眼,清澈的泉水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流淌出来,……众多的泉水汇成小溪,几乎从每一条街道旁流过”。泉水不仅塑造了城市的精魂,还为城市带来受用不尽的美誉,济南城就凭此被称为“中国最洁净的城市之一。”[4]
日本人德富苏峰认为济南众多泉水中趵突泉“最有名”,将其与日本的泉池相比较,称其“喷出时高达一尺多,就像大宫的浅间神社的泉池或者熊本的水前寺池。……现在这里就像日本浅草的奥山一样,……喷泉之美依然如旧。”[5]美国人聂会东(James. B. Neal)则认为巡抚衙门内的珍珠泉为众泉中最好看的泉水之一,“由于这众多的泉水不停地喷涌,城墙周围的护城河注满了流动的溪水,极大地增添了四周如画似的景色。”[6]
数不尽的泉水不仅增加了城市的美丽,还可供应“整个济南城充裕纯净的新鲜水”。不过,泉水带来的并不都是幸福和恩惠,还有不便与苦恼。由于城北地势平坦,丰富的泉水很容易汇集成巨大的沼泽地,“假如小清河能容纳并流走全部多余的水,则该地情形将大为改观,但沼泽里的水不可能吸出注入小清河。结果,济南北部和城外的乡村,在7、8月多雨的季节极不卫生,随后数周时间,那一地区便流行疟疾。”[7]美国旅行家威廉·埃德加·盖洛(William Edgar Geil)对此也深有同感,“70个泉眼所提供的水超过了城市的需要,甚至连一条运河都无法盛载其溢流。这些泉既是济南的骄傲,又是济南的烦恼。”[8]
在德国汉学家卫礼贤(Richaid Wilhelm)的眼中,大明湖的景色美丽怡人、生机勃勃。“城中的小溪在城北汇聚到一处,这就是莲叶田田的大明湖。……船儿行驶在荷叶之间,经过那些淡粉色的芬芳的花朵,消失在一片葱翠之中。欢快的笑声时有所闻,歌伎们明艳的衣衫不时在绿意中闪现,时而还能听到有人弹着琵琶,……小岛上绿柳掩映,凉亭座座,……在那里,游客们可以饮茶、赏景,甚至可以观看戏剧表演。”[9]大明湖“湖水丰沛而澄澈,但是杂草丛生。迷人的庙、塔和茶馆,映着夕阳的余晖,矗立在湖岸,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随处可见载着小舟聚会的人们;湖岸上还有些孤寂的渔民;苍鹭在浅滩沼泽中寻找猎物;芦苇丛中的野鸭悠闲自在,不被近在咫尺的人所干扰。”[10]好一派宁静迷人的风光。
为了塑造更直观的认识,日本学者桑原骘藏还将大明湖与日本的不忍湖做了对比,称大明湖“在济南城内北隅,比我邦不忍池稍大。……风平水澄,紫烟笼罩着湖畔的杨柳,水波荡漾着湖心的芙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可谓大明湖之实景。……至今仍为世人游乐之地,夏天舟楫往来如织。”[11]聂会东也称大明湖分割的湖面上有清澈的水道,夏季水道两边都是高高的芦苇,小船往来不绝,将游客载到湖中各处的茶房、庙宇和祠堂。[12]
德富苏峰游览大明湖时,虽对其往日美景不复存在引以为憾,但如实揭示了当时大明湖的实用价值,“眼前却是一片片枯荷和枯萎的芦苇衰草,湖上只有一些渔夫在打捞小虾、小鱼,……(历下亭)亭边古柳下偶尔有妇女在洗衣服。”[13]聂会东描述大明湖边人们的生产和生活情况:“该湖占城内面积四分之一,被分成许多水域,归属不同的主人。这些水域的主人在各自所属的地方种植芦苇、藕和好看的睡莲,此外还养蛙和鱼,蛙在这里是餐桌上的一道美食。”[14]
近代济南城由两道城墙围成,为兵家所谓“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的古代城防体系最发达的坚城。
济南内城城墙“土筑,明洪武四年甃石”,[15]后经历多次修葺。在内城城墙之外,另有一座城郊石墙(即“围子”、又作“圩子”),是太平天国起义期间修建的。“这个城郊围墙围起了大片地区,既有未占用的空地,也有多建筑的近郊”。[16]石圩子墙从三个方向拓展了济南的城市范围(城北外是沼泽,所以该方向没有拓展),呈不规则状,突出的西南角把趵突泉附近的寺庙和市场区域包围进来,那里的发展早已超出了原有城墙的界限。另一端向东北角延伸,包围进了那里的商业区。[17]《穿越山东旅行记》一文载:“济南……四周由高高的修缮一新的城墙包围着”。[18]不过,城市的发展还是很快跨越了这道城墙,“新建的石头城墙从东、西、南三面把城郊的这些建筑大都围了进来,但城市规模迅速扩张,一些新的机构不得不建到了石墙之外。”[19]这也成为济南城墙区别于中国其他城市城墙的重要特点之一。
近代济南城的房屋建筑非常有特色,因所属区域和建造时间不同而明显地分为两大种类:一类是集中于老城区的中国传统建筑;另一类则是城关以外以及商埠区的中西合璧建筑。
老城区的传统建筑以规整的四合院为典型代表,多为一层建筑,墙体用干砖坯或正规烧制的砖块垒砌而成,墙面多用泥浆涂抹。屋顶是灰色瓦片,地面铺砖或是泥地。在济南,还有一类用土砖坯、旧梁檩、几百片瓦和一些旧席子搭建起来的土草席屋,这类房子通体是缝隙,既不防寒,也不防雨。面街的建筑大多是店铺。有些店铺兼作居室,有的紧挨着店铺后面建一小屋作为居室。背离街道的院落里一般有6-9间屋子,数户住在一个院落里,平均一户拥有1-2间屋子,有些院落甚至只有一个出口通向街道。[20]
城关以外和商埠区的建筑则以典型中西合璧样式为主。比较著名的有位于经二路上的德国领事馆和德华银行、津浦铁路济南火车站、胶济铁路济南火车站、山东铁道公司的黄台火车站与北关火车站,此外还有隶属于外国商号的一些住宅和商业用房等等。
济南自开埠以来,“富商大贾鳞萃麋至,即负贩小民亦皆提携妇孺,侨寓其间,以谋生计”,[21]经济得以迅猛发展,周村的丝绸商、博山的煤炭商、烟台的木材商,还有来自省内其他地方的很多商人,开始聚集在济南。[22]济南转而从山东省政治文化中心迅速变为山东乃至整个华北地区的经济中心。
来济外国人的观察为济南经济的繁荣提供了形象的证据。1906年来济南游历的宇野哲人写道:“昨夜灯火之下所见城市,白天看时,比想象中清洁。街上老铺栉比林立,算是繁华,商况颇具活气。”[23]威廉·埃德加·盖洛也提到“在一条漂亮的东西向大街上,最近重建了许多两层楼的店铺。”[24]对这一变化,聂会东有更为深入的剖析,“为的是呈现更堂皇的门面,应付日益拥挤的交通,交通拥挤现象是1904年胶济铁路开通和对外货需求增长所造成的。”[25]1922年,一位途经济南的美国旅行者观察到,“在德国人造的长长的黄河大桥上火车隆隆作响,这提醒旅行者,济南的苦难日子结束了,而同时,山东省的省会以自己的烟囱宣示了自己。面粉厂是这些螺旋上升的烟雾的主要制造者,而就在10年或15年以前,面粉厂所在的地方只不过是一片坟地。”[26]
据《山东各县乡土调查录》载:截止1919年4月,济南已有洋行25家、书坊13家、中药铺78家、西药房11家、皮货店28家、估衣店24家、碎货铺16家、南纸铺9家、棉花行9家、杂货铺587家、香货铺9家、绸缎庄127家、布店6家、笔铺9家、当铺9家、茶叶铺10家、洋货铺162家、京货铺22家、铁器铺17家、钟表铺28家、山果行13家、古玩铺23家、酒店49家、丝线铺27家、漆行6家、炭行83家、钱庄98家、银行10家、银楼8家、堆栈业35家、粮栈50余家,各种公司及其它营业统计392家,总计商号达32种行业1993家。[27]济南成为山东商业荟萃之处,1928年前,“为商业最盛时期”。[28]
另外,齐鲁大学通过调查获取的数字也证实了到访者的观察。1924年时济南就有9家面粉厂;两家火柴厂;一家棉纱厂;数家发网检验厂;一家糖厂;一家纸厂;一家铁道修理厂;数家铁、铜器工厂;一家肥培厂;一家染料厂;一家皮革厂;一家针厂;一家水泥厂;一家酒厂;数家棉布厂;一家印刷厂;一家电话公司;一家电灯公司。[29]1937年11月5日出版的《远东调查》也指出,济南“拥有面粉加工、造纸、制糖以及纺纱作坊;制造铁器和铜器、加工皮革和水泥的工厂;另外还拥有一个兵工厂、一座飞机场和军事学院。”[30]不难看出,济南自开埠之后工业迅速发展,已成为华北工业重镇。不过,近代济南工业行业以轻工业为主。就数量最多的面粉业而言,1924年时9家面粉工厂的资本总额已达520万元,济南跻身中国面粉业六大中心之一。到1929年时已达12家,工厂数量在上海(23家)和哈尔滨(16家)之后,排全国第三。从资本规模和每月制粉数量来讲,济南的面粉公司资本在50万元以上的有5家,大部分的面粉公司月产量都在1000袋以上,可谓资本相对雄厚、产量也比较高。
山东自古以来就有重视文化教育事业的良好传统,“如果在中国还有些地方重视文学的话,那就应该是这里。山东堪称大清国之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特福和波士顿。”[31]济南出版有报纸19种,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印刷1500份,其中600份在济南销售,其他共计印刷18000份,其中7000份在济南出售,每份报纸的价格1-3分不等。除齐鲁大学图书馆外,济南还有两座图书馆。一座在大明湖附近;另一座由省教育厅经营,济南任何一位有保证人的人都可以在该图书馆的3个分馆借书。[32]
来济外国人自然不会忽视对济南教育事业的关注。1911年威廉·埃德加·盖洛造访时,就曾重点考察了济南乃至山东的教育体制,并给予高度评价,“在教育方面,政府和传教使团们都相互竞争,使山东领先于全国,以符合其作为孔孟之乡的地位。”[33]近代济南有政府、私人、传教士或教会机构开办的各类学校。政府兴办的学校种类齐全;私人开办的学校有小学和中学;教会学校则从幼稚园到大学都有。小学通常学制7年,现有在校学生约5000人。济南城学龄儿童的入学率,男孩为l/5,女孩为l/20。中学学制通常是5年,在校学生共计4500名,其中女生600名。济南出生的孩子上中学的比例,男孩为l/25-30,女孩子为l/100-120。政府开办的高等学校有山东工业专门学校、山东农业专门学校、山东商业专门学校、山东法政专门学校、山东医学专门学校、山东矿业专门学校。在整个中国,高等学校学龄人数中,约1200人中有一人入学,而济南则可能为数百名即有一人入学。[34]
除一般意义上的文教机构之外,近代济南还有两个机构吸引着外国人的高度关注,其一是齐鲁大学;其二是广智院。齐鲁大学拥有近代中国一流的师资和教学设施,“其规模之大让我很吃惊。……占地大概有七八十英亩,设有医科、文科、理科、神学科等专业,现在医科的旁边建有医院,每天来看病的人很多,据说每天接受治疗的人不下三百人。一般对所有的病人一视同仁,住院费说是二十块钱就够了。”[35]齐鲁大学的建筑大部分是西式的,可能的地方,依据中国样式做了改进。学校全部财产价值100多万元。[36]威廉·埃德加·盖洛描述了齐鲁大学的招生标准和先进的教学情况,“医学院主要招收不久将要搬到济南来的文学院的毕业生以及年满20岁的年轻基督徒;但任何人只要品行良好,通过严格的入学考试,遵守学校规定,都可以入学。……我们看到12名学生正在用现代高能显微镜工作。”[37]
广智院“可以说是一座博物馆,其中特设有实物标本,可以用来授课。而且院里有教室,可以就所有的问题进行浅显易懂的授课。我们参观的时候正在上通俗卫生课。我看了广智院以后,不仅了解到这里的资料之丰富,同时更为它的陈列有序,和讲解时通过统计表格、图纸、雏形、模型等加以详细的说明,以便让听者掌握其要领等等方面的周到而叹服。”[38]广智院每年都会接待数量众多、身份各异的参观者,发挥了最广泛和最大化的社会感化效果,推动了普通民众对文化知识和科学技术的了解,成为近代济南文化界的一个永恒符号,也成为引发中国人深层思考的一个楔子。“游济南者,不可不一游广智院。而热心社会教育者,尤当钟而行之。吾足迹未出国门,不知欧美之所谓博物馆者何若?而此广智院在我国实不多见,较之上海圆明园路之博物馆优胜多多。然皆出于外人之手,此吾所为感喟累日,不能自已也。”[39]
威廉·埃德加·盖洛还热情展望了山东教会学校的发展前景,指出它们有很大的拓展空间。他将山东与美国密西西比河以西地区进行了比较,虽然两者人口相当,但“后者有190所学院,山东仅有3所;所以这三所学院的设备应该是一流的。它们的毕业生在全国赢得了良好信誉,其它教会学院和官办学堂争相聘请他们去工作。”[40]1917年的《中国传教年鉴》这样总结山东教育工作的特征:“1.教育场所的扩大以及更优良教育设备的配置,尤其是中学和大学;2.大学的各个部系都集中于济南;……4.乡村学校的改组,学校和学生的大量增加,更加优秀的教师,更加科学的教学方法,更加完善的检查措施,更加详细的记录;5.女子学校的迅速发展;……9.对英语教学态度的根本改变。”[41]济南教育事业虽有了很大发展,不过,学生对教师空前未有的高要求不可能立即得到满足。但这至少表明,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已经开始了教育政策的和平革命,确实是一件具有极重大意义的事件。[42]
一个城市的市政管理水平如何,是城市文明的重要标志,直接影响城市形象的塑造。来济外国人对济南的市政管理极为关注,这既与外来人对异国的一切怀有好奇探究之心相关之外,还与市政管理的状况与其生活息息相关不无关系。
近代济南城市交通工具以独轮车和人力车为主,街道狭窄、路面崎岖不平以及排水不畅等问题造成的城市交通拥堵现象非常严重,成为近代中外人士关注的焦点问题之一。
宇野哲人这样描述他眼中的济南交通,“市中街道极狭窄,车难并轨而行,若对方车来,则需相互避让,方得通过。街道全由石板铺成,颇经磨损,凹凸不平。若不小心,则有从车中抛出之事。……无弹簧装置之马车,颠簸震动尤甚,稍不注意,头即撞上车厢之壁。与饭河君交替车骑,饭河君撞上三回,予撞上一回。”[43]道路状况之差不难想见。道路不仅狭窄崎岖,而且城市排水系统不畅,“每当大雨过后,街上尘土都会变成厚厚的泥泞,所以即使是主要大街也几乎难以行走”,[44]“大部分街道狭窄,用圆石块粗糙铺设而成,排水性极差。每场夏季大雨过后,城郊和旧城里的街道没有不淌水的,在水流完之前,交通暂时中断。”[45]糟糕的排水系统无形中加重了城市的拥堵。
济南城内最普遍而独特的交通工具是小车,“男子则不须言,盛装之妇人亦乘之,一奇观也。”[46]“小车又叫推车,即独轮车,有人称古时的鹿车即此车。这种车济南尤多,大概是因为济南的街衢狭窄且铺石,洋车(人力车)与大车(马车)均不便往来。”[47]关于此车,李提摩太有详细的描述:“这种车子是中国所特有的,与美洲和欧洲的都不相同。它的中间是一个粗壮的轮子,大约有三英尺高,像马车的轮子一样结实;轮子上固定着一个架子,两边各有一个座位;旅行者坐在一边的座位上,另一边装载着他的行李,正好起到平衡作用。车子由一个苦力在后面推着,前面则有另一个苦力或者一头骡子、驴拉着。”[48]
济南市政府1937年调查所得的资料也证实了外国人的观察。1937年济南市路面状况良好者约266条,超过调查道路总数量的3/5;坎坷不平路竟达155条,超过调查道路总数量的3/10。道路原有宽度不超过5米者数量最多,共约326条,占调查道路总数的近4/5,并且这些狭窄的道路主要分布在第一至四区,即老城区。从道路的分布区域来看,济南市的道路也集中于第一至四区。由此不难想象在人口分布最多的老城区内狭窄阴暗、崎岖不平的道路上,交通拥堵状况会有多么严重。[49]
糟糕的道路必然造成严重的交通拥堵。“商埠有宽阔、铺设良好的街道,但该城其他地区却只有1-2条好路。很多街道仍然交通拥挤。连接旧城和商埠的主要长街,交通拥挤现象尤为严重。在这条各处宽为15至20英尺不等的长街上,每小时交通量如下:1080名行人,930辆人力车,144辆运货独轮手推车,32辆载1-4人的独轮手推车,44名肩挑货物的男人,36辆马拉车,12辆自行车,10名骑驴的,8名骑马的。偶尔有10余名男人拖拉的大运货车,或机动车,或坐轿的人通过。”[50]路况的糟糕、交通的拥堵不言自明。
交通拥堵会造成无谓的争吵、时间的浪费、交通的瘫痪、生活的不便等许多问题。一旦道路狭窄不能容许两辆马车交错而过,就会“经常在马车夫之间引发严重争吵,争执谁应该把车子退回到街头。有时在第一辆车子后面又跟上另外一些车子,遂至十多辆或更多车子拥挤在一起,导致数小时的延误。”[51]
“道路系都市血脉,道路不良,交通不便,等于人之血脉循环不灵,必窒息而死。”[52]近代济南虽一直在力图改变交通不便的状况,但似乎成效并不十分明显,交通拥堵一直是济南发展的重要制约因素。
近代济南城市的公共卫生状况不容乐观。市民饮水安全问题尤其值得关注,市民“日常饮用之水,悉仰给河流,同时浣洗秽物亦在河内,与卫生大有妨碍,商埠居民,均系凿井汲饮,不洁尤甚”。[53]尤其是商埠区,地势高亢,“非若城内到处有甘泉可资应用,故商埠居民,对于饮料,久感困苦。”[54]“地下水一出来,很快就被泥土和流入泉或井口的地表水给污染了”,[55]为某些疾病的传布提供了便利。
当时,济南大街上随处可见腻人的痰痕和满地的垃圾,到处都能呼吸到腐蚀刺鼻的气息。恶劣的卫生状况曾多次受到中外人士的批评,甚至将医院人满为患归因于卫生状况的糟糕,“那每天在省立医院挂号的病人多至三百人以上,恐怕就是这种现象赐予的吧!”[56]
近代济南鸦片买卖与娼妓活动泛滥,如何控制鸦片和卖淫活动是近代济南市政府必须面对的课题。
鸦片及其衍生物是济南的一大社会诟病,虽然山东几乎不种植鸦片,但在很多旅馆、饭馆和酒馆里,都可以购买和吸食鸦片。日本依靠与山东的贸易往来,还往济南大量输入吗啡等毒品。据载,“山东主要的出进口是对日本的贸易。表面上主要的入出是布业、玩品等,但实际进口以吗啡为最多。一般的农民打吗啡的甚多,济南打吗啡针的店有四十余家。”[57]另据统计,“1927-1928年,济南共销烟土4.8万两,白丸、紫金丹8600万粒,价值大洋2368万元;吸食、注射烟毒者达5万人之多。”[58]
鸦片销售很难控制,因为参与销售的外国人可以利用法外治权逃避中国法律的制裁。此外,警察的工资通常会拖延五六个月才发,所以他们也乐于接受贿赂;甚至济南的审判厅长和其他审判官也牵涉到鸦片贸易中来,他们或者是鸦片吸食者,或者是鸦片贸易商。济南有多家药房兼营提炼鸦片。[59]
像中国其他城市一样,娼妓问题是济南的一大难题。“济南有530家注册妓院,约1080名注册妓女,除这些以外,还有一批无法确知数目的其他妓女。注册的妓院,按其家具设备以及妓女的年龄、相貌、吸引力和服饰等,分为4个等级。按等划分出的各级妓院数如下:一等106家,二等27家,三等62家,四等335家。”[60]
不难发现,正是因为济南市政府在市政管理方面的诸多缺陷,才给造访者留下这样的印象:街道上充斥着乡下人,他们兜售手工制品,购买生活必需品。水灾过后或者秋收欠佳后的深冬时节,成群的贫困难民在济南城外露宿。少量有大笔国际贸易的商品是小麦或棉花,这种交易会在西式银行的挑高天花板的办公室中进行,但济南拥挤的街道和肮脏的叫卖小贩,仍然在到访者的脑海中留下中世纪或乡村集镇的印象。[61]
近代外国人留下的关于济南的资料中以英美传教士的著作和报刊新闻以及日本调查报告性质的著作和游记为多。尽管这些资料的记述有些只是直观的描摹,其中有许多推测成份,还有不少误读、偏见之处,但仍为我们体察、了解近代济南提供了新的思路与视角。通过这些文献资料,不难发现,在近代外国人眼中,济南是一个新旧兼容、形象多变的城市,“在这座城里,我们发现古代、中世纪和现代城市的特征交织混杂。城墙、护城河和狭窄的街道,是古代和中世纪城市的特征;贸易中心、行会和家庭作坊,是中世纪城市的特征;铁路、工厂、商埠宽阔的街道、学校、电灯和电话线,以及无城墙的商埠区,则是现代城市的特征。”[62]与中国人相比,近代外国人更容易发现济南发展中存在的问题,对其发展的预见和展望也更全面、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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