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与“孝德”文化

2013-08-15 00:44:11
浙江工商大学学报 2013年2期
关键词:厚葬王充孝德

徐 斌

(浙江工商大学人文学院,杭州310018)

“孝德”乃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内容,浸润中国人的道德言行数千年之久,从古至今的思想家在自己的学问里和生活中都必须面对。王充作为“孝德”教化初期的思想家,在少年时期即以对父母的“恭愿仁顺,礼敬具备”而获“乡里称孝”的美誉,成年后依据自己一以贯之的“实事疾妄”精神阐述了对孝德的理性认知。这样的阅历、眼光使王充对孝德文化的感悟与理解在思想界独树一帜,就是在今天也不失光泽。

一、越地“孝德”对王充的浸润

越地“孝德”的概念,要点在说明王充时代越地的“孝文化”,既与当时北方礼教文化区盛行的儒家“孝德”有所区别,也与东汉中后期官府表彰曹娥孝行之后的越地“孝文化”不尽相同,它以自身独立生长的越文化脉络为底色,形成了父母亲爱子女、子女善侍父母的朴素民风,此时汉朝政府大力推进的儒家教化已进入越地,但“教化”效力尚浅,越地总体上还保持着父母子女间天然亲爱的品德。王充“乡里称孝”的过程即可见其一斑。

越人从走向农耕文明的第一天起,命运便始终沉浮于水利与水患之间,在“陆事寡而水事众”的条件下,创造着自成体系的“水乡文明”,养成了有别于北方的文化特质:务实求真的认知方式,尚功趋利的价值取向,崇神重情的精神依托,特立独行的主体塑造。由此体现在人类最基本的伦理关系——父母子女之间,表现为自然而实在的亲情,不怎么在乎形式与虚名。同样讲“孝”,看重对长辈生前的善待、敬奉,而于作古后的种种活动比较看淡;宣扬“孝德”也把握分寸、道理,不提倡后来的那种“父为子纲”的“酷孝”。

王充耳濡目染的孝德即是如此。《论衡·自纪》云:“六岁教书,恭愿仁顺,礼敬具备,矜庄寂寥,有巨人之志。父未尝笞,母未尝非,闾里未尝让。”值得注意的是,王充回顾自己少年的经历、品行以及与父母、邻居的关系时,是在述说一个自然的过程,对后人眼中重要无比的“乡里称孝”,提都未提,只是沉浸在一段人生的美好记忆中。六岁时,由父母请先生开蒙,就表现出发自天然的志向,而后的成长、读书过程中,不但父亲对儿子表现出的“巨人之志”甚感快慰,邻里们也从未说过他一点点的不是。待学业日进,父母看在眼里,乐在心头,原有火爆脾气的父亲也和顺了许多,对他愈加关心、爱护。王充成长于安宁、温馨的环境中,内心荡漾着幸福感,对父母恭敬亲爱,对长辈们礼貌有加。如此的孝行在远近有了点小名气,街坊邻居都知道,王家出了一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王家上上下下因为王充的优良品行开始受到乡人的尊重,这种美好的滋味对王家真是难得的享受。在王充眼中,这便是合乎天伦的“父慈子孝”了。

就在王充“出于书馆”,读“书日进”之际,父亲王诵突然中年早逝。《后汉书·王充传》记:“充少孤,乡里称孝。”王诵死时王充几岁史无所载。“六岁教书……父未尝笞”,其六岁时父亲尚在,再往下就要推测了,研究者对此说法不一,笔者也不想臆断,只是着重谈谈王充失怙与“乡里称孝”的关系。按汉代习惯,为什么人树立“孝名”,乃乡里的一桩大事,称孝者须有“事亲”的优行,即对父母既养且敬。一般来说,儿童期间的尊亲行为被称作“乖”,突出者可达到“敬”的境界,要其负担“养”的责任,就不是孩童所能承担了。但王充丧父正值少年,从此刻起,他对母亲更加“恭愿仁顺”,相依为命,早早地承担了同龄少年难以肩负的家庭责任,让中年丧夫的母亲重新感受到生活的幸福。王充少年更事的成熟行为获得了邻里左右的称赞,由此赢得“乡里称孝”的美誉。

王充的“乡里称孝”是他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他日后能被推荐入京师太学亦与此不无关系。但王充似乎不怎么看重此事,《自纪》中只字未提。盖缘于他将善待父母,承担责任,视为人之为人的自然感情和应尽义务,不值得刻意表彰,更无需名教式的大树特树。这是王充身体力行地实践越地“孝德”观的表现。

王充这段自己并不怎么看重的事情却被后世文人闹得纷纷扰扰。王充少有孝行,为正史明载,又有《自纪》辅证,本来清清楚楚。然而,王充是一个在后世大起争议的人物,又于《自纪》中据实写了一段祖上任气凌人,怨仇众多的经历,还在反驳一些势利文人非难、嘲讽他出生寒微时,说了“鲧恶禹圣,叟顽舜神……孔墨祖愚”之类的话,从而招致道学家们对王充的孝行有了异义,引出千年打不完的官司。唐史学家刘知幾质疑:“王充《论衡》之《自纪》也,述其父祖不肖,为州闾所鄙。而己答以‘瞽顽舜神,鲧恶禹圣’。夫自叙而言家世,固当以扬名显亲为主。苟无其人,阙之可也。至若盛矜于己,而厚辱其先。此何异证父攘羊,学子名母?必责以名教,实三千之罪人也!”[1]步其后,历代皆有文士发表类似看法,到清代,竟有人认为范晔《后汉书》中“乡里称孝”的记载不实①(清)杭世骏《道古堂文集·论王充》中,在指责王充“不孝莫大”后,还认为蔡邕、袁山松、葛洪等人对王充的称赞是“阿私所好”,范晔乃出于附和,“特书之以孝”。。

对于这些责难,张舜徽先生从剖析汉代学风入手给予解答:“汉世述作之林,治经者必问师承,立论者必稽其家学,而尤致详于门望世系。筚门寒族之士,虽文行卓异,终不为时所重,欲传其书甚难。故王充《论衡》既成,或嘲之曰‘宗祖无淑懿之基,文墨无篇籍之遗,虽著鸿丽之论,无所禀阶,终不为高。’(见《自纪》篇)充欲破时俗之陋见,乃因近取譬以自解。所谓‘鸟无世凤凰,兽无种麒麟,人无祖圣贤,物无常嘉珍’,皆所以自喻其意。末又称引史事,明士贵崛起之旨。其用意固在力矫世人论士之偏,欲使其书得行于当时,而传之后世耳。其不得已之苦心,详绎通篇前后文意自见。何可责其矜己辱先,目为名教罪人乎?”[2]细读王充《自纪》中的那些话语,张先生之言可谓切中肯綮。

在笔者看来,后人的种种非议其实与王充是否具有“孝名”这一事实没有多少关系,只是中国社会自东汉以后体制化儒家纲常伦理不断强化的一个缩影:宣扬“以忠孝治天下”,将道德与政治搅作一团,把伦理抬到无以复加的不正常高度。“父母在,不远游”“父母之命不可稍违”,隆葬礼、服重孝,“为亲者讳”等等绝对化、形式化的内容,对王充的挑剔不过是后世正宗儒家“君子”以此标尺找出的一个话题而已。如果非议者对越文化的特性有更多了解的话,疑问并不难解开。

王充是否得到“乡里称孝”的名声,用后来道德家的眼光去审视、衡量是不合适的,而要以当时当地的尺度来判断。诞生了舜的越地有着善待长辈的传统,对于王充这样一个少年老成又崇敬先哲的人来说,是比较容易接受并实践传统道德的。从记载看,王诵早年的性格相当暴躁,但在王充成长期间却“未尝笞”,这一方面反映出成年后王诵性格的调整,但更主要的是说明了王充的懂事和善解父母之意,举止言谈间“恭愿仁顺,礼敬具备”,尤其在“少孤”之后,备加关爱母亲,勇担责任,帮助家中渡过了危机。这在越地就可以得到“孝”名了,并非要达到中原礼教文化区那种处处讲规矩、做样子的地步。

越地又是有着“求实诚”思维习惯的地方,这种思维习惯自当会渗透到伦理观念中,王充写《自纪》据实述说祖上行为,乃是他“求实诚”的一贯学风,并未感到辱没祖先。相反,他觉得“为亲者讳”,说假话才是不道德的,这就是王充的观念和王充的标准。他这样做的时候,头脑里没有“不孝”的顾虑,时人以及范晔对此均无非议,亦没影响王充获得“乡里称孝”的名声和评价,只是到了唐之后方被人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后人用时过境迁的眼光评判前人、臆断事实,更难免捉襟见肘,不能自圆其说。对这件事大做文章倒是从另一方面予人警示:自名教之治盛行后的孝德教化,将伦理道德与权力系统及意识形态捆在一起,偏离了伦理道德的自然演化之道,结果事与愿违,引出种种负面现象来也就不足为怪了。

二、求真务实论孝俗

王充出“经馆”后有幸带着越文化的根柢北上京师“受业太学”,从师当代大儒,亲炙中原文化,不但登堂而且入室,更从整体上熟习了中国的思想文化。并在南北综合中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思想特征——实事疾妄,最终写出一部“尽知万物之性,毕睹千道之要”的传世经典——《论衡》。对当时中国包括越地在内流行的“孝文化”,书中用“实事疾妄”的思路加以剖析,留下了富有传世价值的思想遗产。

东汉初年,在儒学教化之风的导引下,民间的孝俗已经在反映父母子女间自然亲爱之情的基础上增添了不少迷信及形式化的内容。这些添加的东西在王充看来皆属欺害百姓的“虚妄”,有必要下一番去伪存真的功夫,使孝德立足于“务实诚”的基石上。

儒家伦理中的孝德是讲究对先辈虔诚祭祀的,同时孔子对鬼神“敬而远之”,祭祖不与鬼神挂钩。然而,鬼神观念在中国文化中由来已久,起源于夏,盛于商、周,民间影响广泛而深厚,先秦时经《墨子》渲染,西汉间由董仲舒加工,鬼神观念大兴,不可阻挡地渗透到祭祖活动中。越地自古崇信万物有灵,习俗“信鬼”“民多为巫”,此时将“信鬼”与祭祖活动结合起来,自是更加热火朝天。

王充对如此的祭祀之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祭祖之祀应该与敬鬼神加以区别,“宗庙,己之先也。生存之时,谨敬供养,死不敢不信,故修祭祀,缘先事死,示不忘先。”(《论衡·祀义》)系表示“主人自尽恩勤而已”。除了父母,大自然对人类的恩赐还有许多,生存空间、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等等,都应该对之表示敬畏,祭祀即是敬畏的表示。这样的祭祀有益于社会、人类,表达了人们对祖先、自然等一切有恩于己的事物的感激之情,展示了人性善的一面:“凡祭祀之义有二:一曰报功,二曰修先。报功以勉力,修先以崇恩。”(《论衡·祭意》)他以孔子本人的做法进一步说明,“孔子之畜狗死,使子贡埋之,曰:‘吾闻之也,弊帷不弃,为埋马也;弊盖不弃,为埋狗也。丘也贫,无盖,於其封也,亦与之席,毋使其首陷焉。’延陵季子过徐,徐君好其剑。季子以当使於上国,未之许与。季子使还,徐君已死,季子解剑带其冢树。御者曰:‘徐君已死,尚谁为乎?’季子曰:‘前已心许之矣。可以徐君死故负吾心乎?’遂带剑於冢树而去。祀为报功者,其用意犹孔子之埋畜狗也。祭为不背先者,其恩犹季子之带剑於冢树也。”(《论衡·祭意》)如果没有这样的敬畏和感恩之情,人们的行为就会日渐失控,善良的天性趋于淡化。这是圣人不愿看到的结果。在这个意义上讲,孝德孝俗中存在敬祖祭祀的形式,其要义在于:生人藉此表达念慈报恩之情,进而养善心、修贤德。

养善心、修贤德乃“孝德”文化的精髓所在,但俗论敬祖祭祀中的取向与含义并不尽然,王充以为出现了两种偏差:相信祖先有鬼魂与企望祖先祈福禳灾。“世信祭祀,以为祭祀者必有福,不祭祀者必有祸。是以病作卜祟,祟得修祀,祀毕意解,意解病巳,执意以为祭祀之助,勉奉不绝。谓死人有知,鬼神饮食,犹相宾客,宾客悦喜,报主人恩矣。”(《论衡·祀义》)王充指出,鬼神习俗的流行与墨、儒两家学说有些关系:“墨家之议佑鬼,以为人死辄为神鬼而有知,能形而害人,故引杜伯之类以为效验。儒家不从,以为死人无知,不能为鬼,然而赙祭备物者,示不负死以观生也。”(《论衡·薄葬》)王充是一位彻底的无神论者,他用大量的资料从多个侧面证明《墨子·明鬼》里种种“死人为鬼,有知,能害人”的说法,皆系无稽之谈。所以,祭祖时以为“鬼神饮食,犹相宾客,宾客悦喜,报主人恩”的愿望亦属空想,“今所祭死人,死人无知,不能饮食。”“其修祭祀,是也;信其事之,非也。实者,祭祀之意,主人自尽恩勤而已,鬼神未必欲享之也。何以明之?今所祭者报功,则缘生人为恩义耳,何歆享之有?”以为“祖先有鬼魂”是毫无道理了,而祭祀中企盼祖先祈福禳灾的心理,在王充看来也与孝德有违。孝德是一种自然的情感、无条件的感恩、超越功利心的修善,“报功以勉力,修先以崇恩”。企望祖先祈福禳灾是把功利目的渗入其中,以实用主义的态度伤害了“主人自尽恩勤”的纯洁之情、修德之意。这对孝德精髓的传承来说,属于本末倒置的误导。从“实事疾妄”的立场出发,孝德的表现与传承,最终都体现在个人日常行为中的仁爱之心,各种敬祖祭祀活动只是一种形式而已,切莫让形式淹没了内容。

对于东汉以降愈演愈烈的厚葬之风,王充亦不赞成,专门写了一篇《薄葬》。他认为,人死后便失去知觉,后人为了表达敬意与怀念之情,安葬是应该的,但薄葬即可,没必要大事铺张,“圣贤之业,皆以薄葬省用为务。”如今世俗中的厚葬,儒墨两家学说中传播的错误信息是不能辞其咎的,“然而世尚厚葬,有奢泰之失者,儒家论不明,墨家议之非故也。”墨家宣扬人死变神鬼,“神鬼而有知,能形而害人”,所以行以厚葬,希冀避祸求福。儒家明知“死人无知,不能为鬼,然而赙祭备物者,示不负死以观生也。”老百姓不懂科学道理,迷信儒墨的说法,“是以世俗轻愚信祸福者,畏死不惧义,重死不顾生,竭财以事神,空家以送终。”

王充分析道,厚葬的重要依据——人死变神鬼,在科学上是完全站不住脚的,不仅如此,厚葬还存在诸多负面作用,“丧物索用,无益於世”。其一,“财尽民贫”。百姓财物有限,自生尚且不足,办一次厚葬往往“竭财以事神,空家以送终”,以至“财尽民贫,国空兵弱”。俗儒没有参透此理,不倡薄葬,招致了浪费生人物品的后患。“论死不悉,则奢礼不绝,不绝则丧物索用。用索物丧,民贫耗之至,危亡之道也。”其二,“重死不顾生”。“异道不相连,事生厚,化自生,虽事死泊,何损于化?使死者有知,倍之非也。如无所知,倍之何损?明其无知,未必有倍死之害。不明无知,成事已有贼生之费。”人们当把注意力放到“事生厚”上,在父母生前尽力善待,比之厚葬有着更为有效的教化和示范作用。人死而无知,厚葬于逝者无益可言。把这个道理讲清楚,“论定议立”,则不厚葬也不会有损风化,“圣人惧开不孝之源,故不明死无知之实”,实在是多余的担心。其三,“畏死不惧义”。把有限的钱财花于治病救人上,属于明义尽义的善举孝行;耗费于死后则不然。如果说不厚葬就会有伤风化,那在死者生前“绝卜拒医”,难道不是“伤义”吗?综上所论,厚葬实属“无益”。

王充孝德孝俗方面的持论,在古代社会中既大胆又超前,与世道相违,却代表了人类的良知和理性。

三、王充孝德思想对今天的启示

王充的孝德思想针对着二千年前的世俗而发。自东汉以来,中国的孝文化,无论是体制层面推行的“三纲五常”,还是民间信仰的避祸求福,均绵延不绝,影响至今。所以,今天研读王充的见解,依然感其生命力所在,感慨先哲两千年前的思想光芒仍然照耀着我们。

(一)天伦自然,立孝于诚

这是王充考虑、对待孝德文化的基本思路。父母子女间的亲爱之情乃人之为人的基本伦理,正常的社会状况下,自会形成“父慈子孝”的朴素民风,保持住这份自然的朴素,乃是孝文化最重要也是最具价值的根脉。王充自己幼时所受的熏陶就是如此,对父母的“恭愿仁顺,礼敬具备”,情出天然。丧父后敬养母亲、承担家庭责任也属应尽之责,无需表彰宣扬。所以,他非常看淡“乡里称孝”这项荣誉。他可能觉得,过份强调教化会影响道德伦理的自然天性,引出图虚名重形式的后患。

王充感觉相当准确,认识更是深刻,其担心亦为后来所证实。王充身后的一百多年间,名教之治大行其道,政府大树特树各类“酷孝”标兵,其结果不仅没有多少引导民风的效用,反而招致大面积沽名钓誉的“虚伪之风”。其根本原因正在于,违背了人类道德伦理的“自然”之道,在道德伦理传承的机制和内容方面出了偏差。道德伦理属于民间生活的内容,在民俗民风中自然传承,一旦加入体制和权力的因素,与升官发达的导向发生关系,使传承机制由自然选择变为强制选择,就难免走偏,变为人民所唾弃不齿的“礼教”。近两千年间,统治者多次“以孝治天下”,玩弄圣迹、酷行的手段,结果都是事与愿违,社会公德江河日下,历史教训堪称深刻。

这同样是今天重扬孝德文化时值得注意的事情。近百年来天地翻复,传统文化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强烈冲击,孝德文化亦流失严重,需要调整、重建。尽管任重仍宜遵循道德伦理进化的自然原则,淡化官方和意识形态因素,通过民间文化的酿造,各方人士的努力,把“父母子女”互敬互爱这种人之常情,化为百姓日用而不知的民风民俗。

(二)祭祖修先,重在养德

王充对祭祀之风中“修先崇恩”的养德之意是肯定的,同时对添加于其中的形式化内容和实用主义态度不以为然。研读其论,犹如在针贬今天。时下之孝俗,敬祖祭祀之风愈演愈烈,其中形式化的讲究和避祸求福的企望日益彰显,而“报功以勉力,修先以崇恩”的含量渐趋式微。多数人祭祀之前与祭祀之后的心理、行为如出一辙,日常中念祖以养善心、修贤德的习尚更是荡然。似乎只要在孝俗规定的时节做了文章就算履行并完成孝德了。孝俗、孝文化与个人的品行修养基本脱节。依王充之见,孝俗的种种形式有存在的需要,但不是全部,更非要害,重要的是通过孝德文化践履善行。离开了这点去追究形式,可谓本末倒置。

(三)厚待生前,薄于葬事

近年来,随着人们生活的脱贫,财富的增多,厚葬之风亦有抬头,虽经政府限制、引导而有所收敛,但似乎并未在认识上完全转变。与此同时,善待厚养长辈的情况不容乐观,虐待老人的事情时有耳闻。此两种现象恰为王充《薄葬》中所分析、批评。王充讲的道理朴素合宜,完全站在科学理性的角度和为民谋福的立场。清晰地说明了厚葬“丧物索用,无益于世”,而将有限的财物用于“事生厚”,让长辈安享晚年,方符合“善养”的孝行。王充所说的朴素道理非常适合在民间宣讲、流传。中国百姓有着好古信古的传统,以王充之论言之,比之当下的宣传语言更为生动,所以,无论思想上还是实践中,王充对孝德“厚待生前,薄于葬事”的主张,尽可用于现实。

[1](唐)刘知幾.史通·序传[M]//四库全书·史部·史评类.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685.

[2]张舜徽.史通平议·序传[M].北京:中华书局,1983:94.

猜你喜欢
厚葬王充孝德
酷爱学习的王充
孝德教育与学校德育结合的必要性
敦煌佛爷庙湾唐代模印塑像砖墓(三)
敦煌研究(2018年2期)2018-11-12 11:13:36
试论王阳明的孝德观
哲学评论(2018年1期)2018-09-14 02:34:40
为厚葬的设计
世界家苑(2018年8期)2018-09-04 09:15:52
浅谈汉代厚葬风俗
慎终追远
青年时代(2016年30期)2017-01-20 23:53:06
中脉践行孝德
王充路
扬子江诗刊(2015年3期)2015-11-14 06:15:32
王充路
扬子江(2015年3期)2015-09-23 12:56: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