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电影《一次别离》的叙事结构特色

2013-08-15 00:42谭水漩暨南大学广州510632
名作欣赏 2013年21期
关键词:拉瓦官司眼神

⊙谭水漩[暨南大学, 广州 510632]

这是一部值得细细体味的电影,从影片大胆别致的开始直至悠长歌声中落幕,将人带入一种氛围——如在探幽览胜境遇间。

世间世事繁多,别离常是永恒,一次断肠,丝丝入扣。共同的情感体验,怎能不让你进入沉淀的记忆河床,不管是寄托情思还是心理积淀的释放,抑或是其他……总有缘由使你“耿耿于怀”,寸心无法静若止水。别离纵然一次,款款心曲难消。

很少有像《一次别离》这样如此大胆的以在光线忽暗忽明间游离,在音频时断时续间婆娑的画面拉开序幕的影片,对追求画面纯美者而言是难受的开始、一种煎熬,然而恰是这样的开始却收到了奇效,因为这不同于传统唯美而有些标新立异的意味未曾减弱观影者的期待,这多半得归功于呈现在画面上的“诱饵”——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在伊朗或许不是如此称呼),从本质意义上而言,它们是人的一种归属,一种身份象征,对当下的人来说,不会不引起你注意。在持续的刺激中,好奇骚动的求知欲驱动下,你的思绪不由地游进影片汇成的汪洋中,在时空中与影片一起向前涌去……在消受这思潮拍岸的愉悦中,如丝般缓缓而来的话语——“以上原因都不足以使离婚成立”,就如“奥布隆斯基家里的一切都乱套了”,带来极大的冲击力。这句话包含的信息,足够引你刨根究底,印象不谓不深刻(除非你说话违心),悬念由此迭生。

在期待悬念解开中,影片开始讲述看似简单的一个伊朗中产阶级家庭不和故事——女主演之一——西敏为改善孩子的成长环境要求移民,却因为丈夫要照顾患痴呆症的父亲(拉瓦萨尼)没同意她的要求因此要离婚,西敏负气回娘家住,由此而引起一桩纠缠不清的官司。尽管整部影片,由琐细的事情构成,却不失精彩程度,处理的细腻令人惊叹,细节布局堪称精到,处处设下伏笔。片中许多看似简单或是感觉可有可无的话语、细节,实际却是它们组成了影片的血肉,将影片前后衔接,融为一体。

影片中母女对白“两个星期就用那么多”,预示了西敏并不是真正地要离婚,移民为孩子创造优良学习氛围和环境也只是一种借口,更重要的是一时闹情绪而已,这在后面的对白或独白、细节中不断照应、强化这一事实——片中父女对话,“她真的要走了”,“她会回来的,宝贝”;母女间的对话,“‘我离开他有难过么…”“他知道你不会走的”;“他连‘你别走,别这样,我不想离婚’这样的话都没说过,好像我们十四年来的生活什么都不算似的”;“……她会留下来的,她的东西都在车上,我都看见了”“如果你认为是我的错,去把妈妈找回来”,所有这些都在表明西敏如所有的女性一样具有那共有的天性——想看看丈夫到底有多么在乎自己,对自己爱得有多深。尽管,后来由于在官司中处理方式方面,两人产生了越来越多的摩擦,最终确实离婚了。

作为影片的主体部分——官司的关键——瑞茨(拉瓦萨尼家的女佣)的流产是否是拉瓦萨尼所致,在细节场面、证词中,前后照应关系和伏笔的设置颇为精彩,致使官司案件发展环环相扣。影片中瑞茨在拉瓦萨尼家中摆放餐具时,幸福地微笑着叫女儿(索玛耶)来身旁一起感受腹中胎儿的声响,这引出了这一事实——瑞茨是孕妇,怀了孩子并已成形。因此而有了后来瑞茨与这对夫妇女儿(特梅)的家教(贾哈依夫人)有关腹中胎儿的交谈,而这交谈在案件中对判罚拉瓦萨尼是否有罪起着重要的作用,这种作用在整个剧情发展中得以体现出来;也因而有了瑞茨看似无缘由的落寞神情——女儿与拉瓦萨尼一家人在欢声笑语中玩球,而瑞茨以水浇脸,神情黯然和瑞茨乘车时神情萎靡、眼神暗淡,几乎晕厥的镜头。与交谈有关的一个重要问题是拉瓦萨尼是否听见家教与瑞茨的交谈内容,它作为一个重要焦点在官司判决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影片也在官司判决中演进。影片是通过设置伏笔、构架照应关系解开这个谜团的——在法庭拉瓦萨尼与瑞茨夫妇对质中,“要是我知道她怀孕的话,我是不会那么过分的……”“我不知道她怀孕”“我去了医院才知道”“如果我知道她怀孕,我绝对不会雇她”;父女间的车上对话,“你不知道瑞茨怀孕么?”“不知道”…“那你问这个干什么?”“昨晚,妈妈说你知道”“她怎么清楚我知不知道?’‘妈妈说,那晚你在医院知道瑞茨的孩子没了之后,什么都没说,你都没问她怀孕了没有,你一点都不惊讶,那种情况下,人们肯定会问‘她怀孕了?’除非你知道……”;电话给贾依哈夫人留言,向她要医生的电话;辅导女儿作业时父女间的对话,“你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怀孕了?”“怎么?”“你说你没有听见贾哈依夫人和瑞茨的谈话”“是呀”“那你怎么知道贾哈依夫人给了她医生的电话呢?她难道不是在谈话的时候说的么?”“好吧…是的,我知道,你妈妈说的是事实,我在厨房听得一清二楚……”因而,影片中出现的表明瑞茨是孕妇的那个画面对后来剧情发展是有所承载的,作了很好的铺垫。影片中瑞茨神情疲乏无力、萎靡黯然的镜头,看似显得突兀,然而,随着剧情的发展,道出了其中缘由——瑞茨因为寻找跑到街上的拉瓦萨尼时被车撞了,当晚肚子剧烈疼痛,预感失去孩子。因被车撞导致胎死腹中,这既让官司判决中另一焦点即胎死腹中原因(是否是拉瓦萨尼推倒瑞茨造成的)的整个争论得到了照应,也为瑞茨向西敏道出心中疑虑并要求她不能给她丈夫(哈德特)和解费做了铺垫,官司由此突转,达成和解再起波澜,最终官司出现那样结局也在意料之中。拉瓦萨尼辩词与证人(卡拉尼夫人)的伪证也呼应了镜头。再如,影片在离婚裁决的开始,也在离婚裁决中结束。上述引用的影片片段、画面、细节、镜头等,在影片中不乏其数,充分展示了这部影片的独具匠心,对影片细节衔接等的处理颇为细腻与精细,观影者充分享受着伏笔丛生、悬念迭起的快感与刺激。

对特梅眼神的特写也是影片一大亮点,它对影片的故事推进起着独特的作用,对拉瓦萨尼这一人物的塑造有着特殊的意味。片中特梅在窗口看着母亲拖拉着行李离去,眼神中充满着失望之情,和对母亲的埋怨,而加油站那一幕,女孩眼神中洋溢着幸福,跟父亲抢着上楼梯、欢声笑语,特梅觉得父亲是完美的。这种完美形象、好父亲角色在拉瓦萨尼保释出狱后父女的对话中开始动摇,这种动摇通过特梅充满渴求、焦虑难安的眼神传达出来,要父亲发誓保证与妈妈和解的细节,凸显了不再绝对信任父亲。接着,与父亲前去她姥姥家接爷爷回家的路途中对话时,特梅眼神闪烁,在说出“你会跟她谈么”后,眼神充满重重疑虑,不安之情溢于表,当只见父亲搀扶爷爷从姥姥家出来却未见母亲时,期待中焦灼不安的眼神变成了落寞与失望,心寒地低下了头,这不仅是对愿望落空的失望,更是对父亲不能信守承诺与誓言的失望,至此,父亲的形象在特梅的心中出现了裂痕。这对说出“你妈妈想把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毁掉”“难道我要以主之名发誓么?”“不信,主就是为你这样的人存在的”来说更像是一个讽刺。在法院为父亲作了伪证之后,受良心的拷问,车上泪眼婆娑、泪水泛泛的特梅眼神中表现出对父亲的痛心。这些特梅眼神的特写,使拉瓦萨尼这一形象变得丰满,各个侧面得以展现,这贯穿在影片的整个发展过程中。

总体上而言,《一次别离》是一部灰色调的影片。影片开始拉开序幕,就以一种灰暗的色调给我们的视觉捎来见面礼,在相当程度上奠定了整部影片的基调,营造了略显冷峻的氛围,让人感到丝丝的苍凉意味,给人一种压抑之感觉。然而,《一次别离》之所以拥有这么如此大的魅力,吸引不论是业内人士还是普通观众的眼球——斩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与其他众多电影殊荣,在全球影迷中拥有极高的评价——依赖的是影片自身巨大的叙事张力即对这种基调的反驳与突围。在看与被看的模式下,影片开始逐步铺设层层冲突与纠葛。在影片拨开冲突与纠葛的云雾中,通过特梅与索玛耶这两双充满童性富含灵性且明澈锐利的眼睛来观看更加确切地说是审视这一切的发生与发展,在这两双明眸注视中,成人世界的一切言行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和荒诞不经,成人世界的许多伦理与信仰被艺术性地加以讽刺与质疑。在追随她们俩的眼光里,我们略览她们眼角所到之处,感受到新一代对上一代、人世环境的锐利省视和质疑。而在她们审视的眼光与其乐融融的相处中,给人以希望,传递着暖意,使整部弥漫着浓浓灰色基调中洋溢着一股令人不至于绝望的力量,对明天、对未来寄寓着美好的愿景。这新一代是真正的主角,承载着导演的寄托与希冀。在看与被看的贯穿中,影片的叙事张力得以最大限度地表现而出,划破灰色基调编织成的影片氛围,给人带来细水长流般却不乏力量与希望的暖意,影片的持久魅力也由此喷涌而出,如魔力般使我们迷醉其中。

影片以特梅的选择在悠长的意犹未尽的片尾曲中结束,蕴意幽深,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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