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蜂人的女儿——在诗歌中对西尔维娅·普拉斯的父亲情结的解读

2013-08-15 00:42卢云川陆文苓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昆明650500
名作欣赏 2013年6期
关键词:维娅西尔普拉斯

⊙卢云川 陆文苓[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昆明 650500]

作 者:卢云川,硕士,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陆文苓,硕士,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

西尔维娅·普拉斯于1932年10月27日出生于美国马塞诸塞州的波士顿市,在温斯莱普度过了童年时期。父亲奥托·普拉斯是移居美国的德国人,在波士顿大学任生物学教授,专门研究蜂群。遗憾的是,在1940年西尔维娅·普拉斯才满八岁的时候,父亲就因为糖尿病早早离世。父亲突然离世让年幼的普拉斯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从此给她的心灵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信任”在埃里克森的人格发展理论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信任和其反面——怀疑,会在一个人的生活中反反复复的出现,伴其终老。对于幼年丧父的普拉斯来说,当她被告知父亲已经离她而去之时,她对整个世界的信任就已崩塌殆尽。她无比悲痛地发泄着心中的愤怒:“我再也不和上帝说话了”(援引自《家信》1999:25)。普拉斯“自我”意识已经被这次人生的巨大变故摧垮。普拉斯随后很多诗词里的诸多关于险境、迷惑、死亡、黑暗等的主题以及比喻都源自于这种对世界的“怀疑”。

普拉斯对父亲的感情是无以言喻的,正如她自己亲口所述:“我的父亲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对我影响最为深厚的人,他是我的榜样,我的良师,我情感的皈依。”(《普拉斯1952至1962的日志》以下简称《日志》2001:431)因此不难理解普拉斯在父亲辞世后遭遇了生活中前所未有的认同危机。

在普拉斯的诗歌里,父亲的形象俯拾皆是。在《巨石像》里,父亲被描写成一尊巨大的石像,“你兀自屹立/全身乌黑,历经沧桑,就像古罗马广场”(17-18行)。同样,父亲在《爸爸》一诗里面也被描写成一尊石像,这尊石像甚至要比《巨石像》里的形象还要巨大;它横跨整个美国,越过大西洋,抵达太平洋——“令人生畏的雕塑,它只有一个灰色的脚趾/就像一只三藩市的大海豹/它的头钻进了大西洋汹涌的浪花里”(9-11行)。“这些看似模棱两可的细节描写其实暗指普拉斯的父亲;那个‘令人生畏的雕塑,它只有一个灰色的脚趾’指的是奥图·普拉斯腐坏了的腿,而三藩市海湾则是他生前研究蝇科昆虫幼虫的地方”(Zivley 1991:194)。

在普拉斯很多诗歌里面,普拉斯的父亲常常和大海相伴,父亲和海,这两个意象在这些诗词里是非常突出的。究其原因,可能要追溯到诗人父亲过世之前的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普拉斯的童年是在马萨诸塞州的杰麦克布朗度过的。《五英寻》一诗的题目就是普拉斯从《暴风雨》的《爱丽尔之歌》里的一行诗里得到的灵感,这首诗是普拉斯1945年2月20日和母亲以及弟弟在波士顿的时候看到的。自此以后,“普拉斯慢慢对一个以后很快在她的诗歌里占主要地位的主题发生了浓厚的兴趣——父亲的死”(Alexander 2003:218)。在这首诗中,叙述者的一切有关于死去的父亲的回忆都与大海息息相关。大海的面容正如一位头发灰白的老者的面容,这位老者在诗歌的最后一节里被叙事者称做父亲。“老人家,你鲜少出现/[…]/长着:灰白的头发,灰白的胡须[…]”(1,4行)。此处,她父亲的影像叠映在大海之上,回归大海其实就是和父亲团聚,她要“呼吸海水”(45行),这一点在诗篇的结尾用了两组意象来表达。关于父亲的离世,《神游》是“第一首正面谈论父亲去世这个问题的诗歌”(Alexander 2003:273)。在这首诗里,叙述者对父亲幽蓝的双眼和独腿记忆犹新——“你只有一条腿,[…]我记得你蓝色的眼睛,[…]”(40,45行)。

父亲的去世在后来的诗歌《爱让丽路上的伊莱科特拉》中继续出现。爱让丽路是其父亲坟冢旁的一条水泥道路,普拉斯在诗中提到了父亲腐坏的腿,还表达了想要死去以至于能够和父亲团聚的愿望:“我把我的爱带来了,你却死了。/母亲说,/坏疽啃噬了你的骨头;/你的离去和一般人无异。[…]哦,请原谅叩响你的门扉想要获得原谅的你的疯子女儿吧。/是我的爱让我们都死去了。”(42-44,48-50行)。

让事情更为糟糕的是,普拉斯的母亲并未带她出席父亲的葬礼,这让普拉斯从未真正接受父亲的离去这个事实。她在诗作《爸爸》里喃喃低语:“我要回到你身边,回到你身边,回到你身边”(58-59行)——其意欲与死去的理想化的父亲合二为一的心理可窥一斑。事实上,在普拉斯二十一岁的时候,她的确试图自杀然后和父亲团聚,她爬进地下室只有肩头高的角落里,吞下安眠药,幻想着逝去的父亲可以拯救她,让她再不“回到令人绝望的童年”(McGavran Murray 29)。但是她没能死去,数天后,她醒了,大声骂着“糟糕透了!”“他们把我从袋子里拖出来,/又用胶水把我一片片粘起来”(61-62)。

对于普拉斯来说,丧父之痛仿佛鬼魅一般如影随形。人生缺乏指路人以及安全感的严重缺失在很大程度上导致普拉斯在少年时期和青年时期对自我身份的认同感到非常迷惑。她在诗歌《寡妇》中写道:“树木很同情地弯下枝头,/孤独的树,悲伤的树。/他们仿佛影子一般矗立在绿野之中”(26-28行)。父亲的死仿佛在年轻的普拉斯的心里点燃了一堆火,而普拉斯却用她那短暂的余生让这堆火越烧越旺。

父亲的离去让普拉斯痛彻心扉的同时,又让她心中腾起难以抑制的愤怒。“在童年丧父或丧母都是人生的一大悲剧。诸多研究者指出这种痛苦带给孩子的破坏性的影响是长久的,特别是还处于十岁以下的儿童。”(Marshall 1993:79)这种爱恨交织的心理也就解释了在普拉斯诗歌里经常出现的各种残忍的、复仇的父亲形象。在《爸爸》这首诗里,主人翁最终杀死了她的吸血鬼父亲,这是典型的弑父情节。

随着父亲的离去,西尔维娅·普拉斯也随之失去了她的“榜样”、她的“良师”和她“情感的皈依”;这也就是说,普拉斯失去了“自我界定的源头”和积极向上的象征意义。自此以后,她的同一性将会面临挑战并且有可能被重新界定。埃里克森指出:“对于孩子来说,和父母的关系承载了象征意义。一些父母在孩子人生的成功中代表的是对孩子的肯定和不止的信念,然而一些父母在孩子遇到的不可避免的失败中代表的则是无情的指责并坚信孩子注定失败。这些或肯定或否定的象征意义会随着父母一方的离去而随之消逝”(援引自Umberson 2003:199)。因此,从这一点来看,正如南希·斯丹娜指出的,自从普拉斯的“情感皈依”死后,她的“自我界定”和同一性“是不完整的”。可见,父亲对其女儿的赞赏以及“对她同一性的肯定”(Schwartz and Bollas 1976:155)是含而未宣的。

[1]Alexander,Paul.Rough Magic[M].Cambridge:Da Capo Press,2003.

[2]Erikson,Erik H[omburger].Childhood and Society[M].Rev.ed.New York:W.W.Norton & Co.,1963.

[3]Marshall,Fiona.Losing a Parent:Practical Help for You and Other Family Members[M].London:Sheldon Press,1993.

[4]Plath,Sylvia.The Journals of Sylvia Plath 1950-1962.Ed.Karen V.Kukil[M].London:Faber& Faber,2001.——,Introduction.Collected Poems.by Ted Hughes.London:Faber,1981.New York:Harber& Row,1992.——,Letters Home.Ed.Aurelia Schober Plath.London:Faber& Faber,1999.

[5]Schwartz,Murray M.,and Bollas, Christopher.“The Absence atthe Center: Sylvia Plath and Suicide.”Criticism 18(1976):155-56.

[6]Steiner, Nancy Hunter.A Closer Look At Ariel: A Memory of Sylvia Plath[M].New York:Harpers Magazine Press,1973.

[7]Umberson,Debra.Death of a Parent:Transition to a New Adult Identity [M].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3.

[8]Zivley,Sherry Lutz.“The Source of the Vampire and‘Frisco Seal’in Plath’s ‘Daddy’”.American Notes &Queries 4.4(1991):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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