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患者的认知抑制与情绪调节

2013-08-02 00:52丁小斌赵庆华
中国健康心理学杂志 2013年12期
关键词:工作记忆消极情绪消极

丁小斌 赵庆华

在抑郁症研究领域,对认知与情绪交互作用的研究是一种传统的研究。国外早期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检验抑郁认知的内容,最近的研究则开始研究认知加工过程。研究表明,认知加工过程是抑郁症患者消极思维的原因并加强了消极思维[1]。

然而,在对消极事件最初反应上,抑郁症患者和非抑郁症者可能并无多大差别,甚至抑郁症患者的反应还没有非抑郁症者强烈,二者的差别在于,一旦体验了悲伤或其它消极情绪,他们能在多大程度上恢复心境。Siemer的研究表明,消极情绪通常与工作记忆中被激活的心境一致表征有关,与人们对消极刺激的选择性注意、更频繁的消极想法、更多可访问的消极记忆等有关。但是,Siemer发现,认知的变化引起的消极情绪通常是转瞬即逝的,心境一致认知往往很快的被那些起调节和修复心境的思维和记忆所代替。因此,关键的问题在于,为什么消极情绪使一些人陷入一种思维越来越消极、消极情绪越来越强的自我挫败的恶性循环中。事实上,如果消极情绪与工作记忆中心境一致材料的激活有关,那么人们对工作记忆内容的控制能力,也许与其从消极情绪中恢复过来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有关。

认知抑制是控制过程的一部分,通过认知抑制,人们能对工作记忆的内容进行选择和更新,工作记忆的功效有赖于对进入工作记忆的信息的抑制过程[2]。认知抑制能限制与情形无关信息进入工作记忆,而对无关材料的抑制,能让我们依据情形的变化调整我们的行为和情绪,以灵活应对变化的情形。

大多数当代理论推断,认知抑制也发生在其它的信息加工阶段,其抑制的功能是多样的[3]。当认知抑制发生故障时,太多的无关信息进入工作记忆,使得相关信息和无关信息之间的联系被创建并储存在长时记忆中,为较慢且不太准确的相关信息的检索打下基础,也增加了对无关信息的检索。此外,认知抑制发生故障,会使工作记忆中的无关信息持续的时间更长。因此,有抑制缺陷的人就很容易被无关信息和想法弄得心烦意乱,从而使其思维变得不连贯。

过去的15-20年,出现了一系列测试抑制的实验范式,如负启动、定向遗忘等。研究者们以抑郁症患者或易患抑郁症的人为被试,考察了他们的认知抑制,发现抑郁症患者的认知抑制存在一些偏差。

1 抑郁症患者的认知抑制

1.1 很难将注意力从消极材料中脱离 负启动是一个实验任务,在负启动时,要求被试在干扰刺激存在的情况下,对目标刺激做出反应。负启动效应(NAP)被定义为,当这个干扰刺激成为随后试验的目标刺激时,对这一刺激的反应延迟。这种延迟,反应了被试对干扰刺激的抑制力量。在一系列旨在评估情绪信息的抑制效应的负启动实验中,烦躁不安的被试,临床抑郁症患者,有抑郁发作史的被试,均表现出对消极词汇抑制的减少,而对积极词汇的抑制并没有减少。在以情绪面孔为材料的负启动实验中也得到了同样的结果:虽然实验前研究人员就清楚的向被试说明消极材料与实验任务无关,抑郁症患者还是很难忽视和摆脱消极材料[4]。这些实验结果反映了抑郁症患者的注意偏向:情境一致的激活和认知缺陷的交互作用,导致抑郁症患者在他们的环境中将注意力从消极材料中脱离时有困难。

1.2 很难从工作记忆中排除消极材料 认知抑制缺陷不仅影响抑郁症将注意力从无关材料脱离的能力,从而增加了不必要的想法,而且也让他们很难有意的将不必要的材料从工作记忆中排除。Joormann和Gotlib使用一种改良的Sternberg任务,让被试从工作记忆中排除之前记住的单词。被试对侵入探测词(例如,来自与实验无关的单词表)的反应时间和对新探测词的反应时间(例如,一个全新的单词)的差异,反应了与目标无关的工作记忆内容的残余激活力量。实验结果显示,相比从来没有患过抑郁症的控制组,抑郁症被试对侵入词的反应时间比新探测词的反应时间长。重要的是,这种反应时的延长仅表现在消极词汇上,积极词汇上则没有发现这种反应模式[5]。总之,这些研究表明,抑郁症患者的困难将无关的消极材料从工作记忆中排除。

1.3 很难有意的将不必要的材料从长时记忆中遗忘 那么,抑郁症患者是否在从长时记忆中排除以前的相关消极材料时也有困难呢?对这一问题的回答也许能解释人们为什么会对负面的情绪状态和消极生活事件,出现反复的、无法控制的,无意的消极的想法。研究者们对抑郁症患者的这种记忆偏差,在定向遗忘任务中进行了检验。在这些实验中,要求被试在实验的某个时刻遗忘在以前学习的材料。然而,随后的实验中,却对要求被试记住和遗忘的材料都进行了测试。在一个使用中性材料的研究中,Cottencin等人发现,抑郁症被试对实验要求他们忘记的单词回忆的更好,而对要求他们记住的单词则回忆较少[6]。Power等人使用情绪材料的研究发现,抑郁症被试对消极材料的遗忘较少[7]。

2 抑郁症患者的认知抑制与情绪调节

抑郁症患者和易患抑郁症的人,在摆脱负面刺激、抑制对负面刺激的精细加工时有困难。这种抑制缺陷在以下几个方面影响他们对消极情绪的调节能力。

2.1 不能从工作记忆中排除消极材料会导致其沉思 抑郁症患者无法适当的将情境一致内容从工作记忆中排除,这些无关的内容可能导致他们陷入沉思-沉思是抑郁症患者消极情绪体验特点之一。沉思包括无意的、持久的、反复出现的想法,这些想法关注消极事件的消极影响及其意义[8]。抑制缺陷与沉思的增加有关这一假设,得到众多的研究结果的支持。如Joormann通过负启动实验发现沉思和认知抑制缺陷相关[9],Joorman 和 Gotlib[5]发现沉思与从工作记忆中排除无关消极材料的能力存在相关,而沉思反过来会使得抑郁症状持续,并增加了抑郁发作的风险。

2.2 抑制障碍妨碍抑郁症患者和易患抑郁症者使用更多的调适性策略 认知控制缺陷也可能导致抑郁症患者难以注意和加工新信息,从而妨碍他们使用更多的重新评价或回忆心境不一致材料等适应策略。Joormann和Gotlib的研究表明,无论是健康人还是抑郁症患者,无法抑制对消极材料的加工,不仅会导致沉思的增多,也会减少使用重新评估材料的策略。Joormann和Siemer对这个假设进行了验证-抑郁是引起心境一致回忆检索的关键因素,而不是心境修复过程[10]。在这个研究中,无烦躁不安的被试,无论让其分心还是进行心境不一致回忆,其心境都改善了。相比之下,烦躁不安的被试则没有从回忆积极记忆中受益。Joormann等人以抑郁症患者为被试,重做了以前的这些实验,还发现,通过回忆积极记忆以修复消极心境的能力与负启动任务中的抑制有关[11]。由于抑郁症患者不能抑制情境一致想法,情境不一致记忆依然不易获得-因此稳定而不是修复消极心境。这些研究进一步表明,使用情境不一致材料以修复消极影响,需要抑制情境抑制材料的激活,而分心具有花更少的力气使中性材料取代心境一致想法的特点。因此,分心似乎是一个有效的应对抑郁的心境调节策略。然而,抑郁症患者,不太可能自发的使用这种策略,可能是因为他们发现分心很难启动。

2.3 抑制障碍也会导致对消极情绪的材料长时记忆更好,从而进一步加剧负性影响 Hertel和Gerstle让被试学习成对单词,在随后的练习试验中,要求被试依据提示回忆或抑制目标词。最终,对所有词都进行了回忆测试。结果表明,烦躁不安的被试记住了更多的要求他们练习时抑制的词汇,且对消极词汇的抑制最差[12]。Joormann等人以临床抑郁症患者为被试,重复了Hertel和Gerstle的实验,但他们在实验前对一些被试进行了增强抑制策略训练-让这部分被试根据提示思考他们以前学习过的词汇。实验结果表明,经过抑制策略训练,抑郁症患者能够抑制并遗忘消极词汇[13]。这一研究和Hertel做的研究结果是一致的:当给以明确的策略,抑郁症患者的认知偏差可以得到补偿。

最近一个调查认知抑制的个体差异的研究中,研究人员将抑郁症患者认知抑制与情绪调节的关系用图示整合如下,可能有助于我们更好的理解认知抑制对抑郁的持续的负面影响(见图 1)[8]。

图1 抑郁症患者认知抑制缺陷和情绪调节的关系

3 总结与展望

文献综述的结果表明,人们体验的负面事件会导致他们产生消极情绪,消极情绪又导致消极认知的激活,激活的消极认知反过来导致消极情绪。这种认知的变化通常是转瞬即逝的,心境一致认知常常被那些起调节和修复心境状态的想法和记忆所代替。然而,抑郁症与认知抑制缺陷有关-抑郁症患者的认知抑制缺陷,导致他们对工作记忆中的消极材料的访问增强,且很难将消极材料从工作记忆中排除。抑郁症患者的这种认知缺陷继而导致他们的沉思增多,也使得他们很难运用修复消极影响的调适性策略,如重新评价、回忆心境不一致材料等适应性策略。对工作记忆中消极材料加工时间的延长,也会进一步增强抑郁症患者对消极材料的长时记忆,增强的长时记忆又会致使他们陷入消极认知与情绪的恶性循环。因为消极情绪来自工作记忆中情境一致认知的激活,因此我们可以设想,控制工作记忆内容的能力,可能就是将那些容易从消极情绪中恢复过来的人和那些容易陷入思维越来越消极、负面影响越来越强的恶性心境的循环的人进行区别的关键。但未来还有这样一些问题有待探讨。

3.1 精确的检验各种观测变量(认知、认知抑制、情绪、情绪调节、抑郁症)的因果关系 ①当前的研究大多表明抑郁症患者的抑制缺陷特定于消极材料,应该去做更多的、直接比较抑郁症患者对中性材料抑制的研究;②已有的研究已经证实,抑郁症与频繁的使用不当的情绪调节策略有关。未来的研究应进一步仔细的检验抑制缺陷是否主要与抑郁的发作或维持有关,或增加了抑郁初始发作和反复发作的风险;③此外,已有的研究表明,抑制缺陷与“持续的消极情绪”这一抑郁症的突出特点有关,未来的研究还应该进一步查明抑制缺陷是否与抑郁症的其它方面有关:如缺乏动力或缺乏积极情感。

3.2 进行认知抑制与情绪调节的生理心理整合研究 越来越多的文献阐述了情绪产生和调节的神经回路[14]。这些研究表明边缘系统,包括杏仁核,海马,和部分的前扣带皮层都参与了情绪调节,部分前额叶皮层如背外侧前额叶皮层也参与了情绪的认知调节。如Johnstone等人报道,重新评价情绪图片时,非抑郁症患者,而不是抑郁症患者的背外侧前额叶皮层的激活增加,杏仁核的激活减少[15]。未来需要更多的研究来帮助我们理解大脑区域和神经回路对抑郁症患者的认知抑制和情绪调控的作用。

3.3 检验认知抑制对抑郁症的治疗意义 最近,已经有人开始研究训练抑郁症患者的认知控制的可能性,及这种训练对其情绪调节的影响。例如,Siegle等人发现一个旨在增加医院门诊重症抑郁症患者认知调控的短期干预,就能使这些人的抑郁症状和沉思明显减少[16]。这一研究表明,认知控制可以通过练习提高。未来还应进一步检验这一假设-认知控制的个体差异会影响情绪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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