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帆 余海岗
近代桂越边境贸易发展的障碍性因素探析
杨 帆 余海岗
1889年桂越边境开放通商后,桂越双方的海关贸易取代了传统的朝贡贸易,客观上得到了长足发展,且不再局囿于古代双方边民互相调剂、互补有无的范畴。但与同期的中越贸易和滇越边境贸易相比则显得发展相当缓慢。这主要是由广西边境地区生产力水平低下以及跨国铁路干线的缺失等障碍性因素所导致的结果。
广西 越南 边境贸易 障碍性因素
近代桂越边境开放通商后,近代桂越边境贸易较古代客观上得到了长足发展。但从整个近代来考察,桂越边境贸易与同期的中越贸易和滇越边境贸易相比则显得发展相当缓慢。这是由什么因素所导致的,研究这些障碍性因素,对深化(中)桂越经贸交往变迁史的认识及推动当今广西边境民族地区社会经济的开发无疑大有裨益。
1.近代桂越边境贸易在中越贸易中所占比重相当小。
近代桂越边境海关贸易额历年虽然有所波动,但与同期的中越贸易量的变化情况相比较,其所占比重相当的小。详见表1:
表1 1889~1931年桂越边境贸易与中越贸易量对比表 单位:关平银两
从表1可观察到,除了1897年和1910年略超过10%外,在大多数年份里,桂越边境海关贸易量几乎都不到中越贸易量的10%。更有甚者如1893年、1922年、1927年、1929年、1930年的桂越边境海关贸易量比例均不足中越贸易量的1%。
2.近代桂越边境贸易发展远落后于滇越边境贸易。
作为与越南接壤的广西和云南,自古以来就与越南展开了经贸交往。迄至近代,桂越边境贸易发展却远落后于滇越边境贸易。
(1)云南蒙自对越贸易额远超广西龙州。蒙自位于滇南,与越南接壤,与广西龙州同时约开为中国西南边疆通商口岸。从蒙自海关进出口货值来看,蒙自的滇越边境贸易进出口贸易额远超广西龙州的桂越边境贸易。1889年,开埠第一年,蒙自关进口的货值达62300两关平银[1],第二年攀升到466089两关平银,增加了403789两关平银,1909年则蹿升到6696508两关平银,较开埠时,增加了6634208两关平银;出口方面,开埠当年,出口的货值就达87629两关平银,1909年飙升到4750852两关平银,与1889年相比,增加了4663223两关平银。同时期,1889年桂边开埠,龙州关当年进口货值为10863关平银两,第二年增加到22162关平银两,比上年仅增加11299两关平银,1909年为191514关平银两,与开埠当年相比,增加了180651两关平银;出口方面,开埠当年,出口的货值仅为1708两关平银,1909年上升到112898两关平银,与1889年相比,21年间也仅增加了111190两关平银。
滇越铁路全线通车至昆明后,蒙自海关在中越进出口贸易中日益占据重要一席:1919年为59%、19.8%,1927年为9.7%、7.9%,1928年为28.4%、12.4%,1929年为21.6%、11.6%,1930年为7.6%、14.9%,1931年为7.2%、19.7%。因此,蒙自“在华南各埠中仅次于广州、汕头而远在宁波、厦门、福州等诸大埠以上。”[2]相比之下,通过广西龙州海关所进行的桂越边境贸易,在中越进出口贸易中却显得微不足道,1919年为2.4%、0.8%,1927年为0.4%、2.0%,1928年为1.3%、1.4%,1929年为0.4%、0.9%,1930年为0.2%、1.1%,1931年为7.5%、2.2%。
(2)近代桂越边境贸易产生的商品辐射范围远弱于滇越边境贸易。近代桂越边境贸易进出口商品结构与滇越边境贸易相似。大宗进口商品大多为机制工业品如棉纱、棉布、煤油、火柴、卷烟、洋杂货等,大宗出口的货物为初级土特矿产品如茴油、大锡、茶叶、猪鬃、中药材、牛皮为主。
但值得注意的是,近代桂越边境贸易出口商品均来自广西边境地区县份,进口商品也都在广西边境地区县份销售,其商品辐射范围仅局限于广西边境地区。据《广西年鉴》记载,运销到广西龙州关埠为主的各边境外贸口岸的大部分农特产品都来自于广西边境地区、左江流域各县诸如明江、宁明、上思、雷平、镇边、靖西等各县[3]。进口广西各边境县所需的日用工业品如棉纱、棉布、煤油、火柴等商品再靠船运集龙州,然后转销边境各县[4]。
反观,近代滇越边境贸易辐射范围则远及邻省如四川、贵州等地。云南出口到越南的农副产品如皮革、猪鬃和中药材等除本地产外,不少来自川贵等地。通过蒙自海关从越南进口的商品,又有不少转运往川贵等省。以1920年为例加以说明:“蒙自海关从越南进口商品……而运往四川者约73万两,运往贵州省约57万两,运销内地者约550万两。”[5]从中可以看出,几乎整个中国西南地区都作为滇越边境贸易的腹地,并受其影响。
近代桂越边境贸易为何发展如此之缓慢呢?这主要是由广西边境地区生产力水平低下以及跨国铁路干线的缺失等障碍性因素造成的结果。
1.广西边境地区生产力水平低下。
由于广西边境地区生产力落后,近代桂越边境贸易的发展不得不受到当地生产力水平的制约。
(1)近代广西边境地区城镇生产能力十分落后。“工业在(广西)左江方面,可以说没有”[6](左江地区包括以龙州为中心的明江、上金、凭祥、雷平、万承、宁明、崇善等十几个县),就算是广西边境重镇龙州在这点上表现得也比较明显。如1933年,龙州手工业资本总数为16470元,商业资本总数为105745元,前者只相当于后者的15%[7]。从事工业生产的人数则更少,占龙州全县人口的12%;广西边境地区另一个重要地区——明江县,县城从事工业生产的人数仅占全县人口的0.4%[8]。这导致了广西边境地区社会生产力低下,特别是工业生产水平(包括手工业)极低,缺乏加工处理能力,没能消化、利用当地原材料,更没形成出口替代能力,这就使近代桂越边境贸易缺失内部发展动力和后劲,限制了近代桂越边境贸易规模的进一步发展扩大。
(2)近代广西边境地区农村生产力更为落后。近代广西边境地区农村作为桂越边境贸易中农副产品的生产地,生产力十分落后,尤其体现在生产工具上。在广西龙州附近农村,农民“所用石臼,只能容米二斤、三斤;所用木杵,全用腕力运使。舂一天吃一天,尚且难于应付,哪有余力作长久之计?”[9]广西边境接近越南之下雷,长期使用古老落后的小铁刀,壮语称为“踢”,去割稻穗。它的制法,用一小木块,加一块一寸半长的小刀坎入木把处,割穗效率颇低,约十个人做一天工,才割得一亩。又如下雷附近的安平地区,使用犁头,过去是用鸭咀,只能浅耕,不能深耕。一直到解放以后,仍然这样[10]。由此可见,生产工具如此落后,劳动效率如此低下,农村提供的农副产品必定非常有限,在边境贸易中可供交易的农副产品种类和数量也受到很大限制,商品化程度低,以至于“在一般乡村,甚至龙州、百色等处都市间到今还保留着三天一圩的古老制度”[11]。这大大影响了广西边境贸易市场规模的扩大。
2.跨国铁路干线的缺失。
近代,法国约开广西边境重镇——龙州为商埠的目的,在于“改变商旅们原来经过北海往来南宁及滇东地区的商路,而使它转向龙州”[12]。但事实上,法国的如意算盘并没达到。这是由于桂越边境贸易水路和公路运输方面存在诸多弊端。一是桂越跨境“河流湍急,滩险甚多,航行艰苦,常有触礁肇事发生,影响所及(桂越边境贸易),良非浅鲜”[13]。二是公路方面,包括桂越边境地区在内的桂越对接的公路网已基本形成,可是公路质量较差,加之缺乏及时的养护,汽车运输能力较低。这些大大制约了桂越边境贸易发展。同时,广西西江航运条件较为优越以及凭借远东地区经济中心——香港的辐射力,英国在广西的经济势力强于法国。为改变种种不利局面,法国计划投资建设桂越跨国铁路,认为桂越之间没有铁路直接相通造成“生意决难畅旺,必欲商务振兴,须俟铁路工竣或可期望”[14]。但是由于各种原因,桂越跨国铁路始终未能建成,使桂越之间少了一条便捷的现代化货物运输大动脉,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近代桂越边境贸易的发展。
相比之下,法国投资修建了近代云南与越南间的滇越铁路,对滇越边境贸易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一是商品运输周期大大缩短。在滇越铁路未曾修建以前,据《新纂云南通志》记载:“海防至河内,汽船运一日;河内至老街,舢板运十二日;老街至蛮耗,舢板运七日;蛮耗至蒙自,牲口运三日;蒙自至云南府,牲口运九日,共计四十日。”[15]这是云南最近的外贸运输路线所花费的时间。滇越铁路建成后,个旧至碧色寨(两地与蛮耗同属临安府)只要6~7个小时,而碧色寨至海防也只需2日左右[16]。二是商品运输量大为增加。现以通车前一年(1907)与通车后第一年(1908)贸易数额相比较。(“通车”指的是滇越铁路通到云南蒙自)这样可更为直观地观察到滇越铁路通车前后滇越贸易额变化情况。详见表2:
表2 1907、1908年蒙自关贸易量对比表
从表2中可以观察到仅通车半年后,云南蒙自海关各项进出口商品大为增加。如出口类商品中最低涨幅的药材从1907年的2051担,增长到1908年(半年)的4256担,约1.1倍;就算是进口类商品中最低涨幅的棉纱,从1907年的17451担,增长到1908年(半年)的27338担,增加了9887担,约56.7%。从中可看出,滇越铁路成为近代滇越边境贸易发展的强有力引擎。毋庸讳言,法国加强对中国西南边疆地区的国际交通入侵的力度,具有殖民性质,但它深刻影响了近代桂越边境贸易和滇越边境贸易发展的格局,造成近代桂越边境贸易远落后于滇越边境贸易。
总而言之,由于相当大的程度上受制于广西边境地区生产力水平低下以及跨国铁路干线的缺失等障碍性因素,近代桂越边境贸易发展相当缓慢,并只能在曲折中徘徊,其对于广西边境民族地区社会经济的应有作用的发挥也受到掣肘。这种局面直到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进入20世纪90年代,桂越边境贸易才迎来了“发展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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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 帆 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社科部讲师 硕士
余海岗 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社科部讲师 硕士
(责编 陈锦慧)
※ 本文为广西壮族自治区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2011年度青年课题“近代以来桂越经贸交往变迁与边疆民族地区开发的历史考察”成果,项目批准号:11FZS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