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暖，一世安然

霂潇

一

站在新学校的门口，安然抬起头仰望校门。金色的校牌在阳光下闪亮得有点刺眼。安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校门。

学校的一切对于安然来说都是陌生的。陌生的教室，陌生的老师，陌生的同学。只有他，苏沐晨，是安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

苏沐晨比安然高一届，初中同校两年，安然一直小心翼翼地了解他的一切。他的生日是7月13日，他的爱好是摄影，他的梦想是考上厦门大学。这些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从初中起，温和谦逊的苏沐晨一直是优秀学生的代表，光芒环绕。平凡普通的安然只能仰望着他，跟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

可是苏沐晨中考失利，没有考上重点高中，选择读了一所职业学校，安然也跟着来到了这里。

没有人知道苏沐晨是安然心底最大的秘密。

二

办完了入学手续，安然在学校闲逛着，不知不觉逛到了学校的花园。花园里百花争艳，姹紫嫣红。安然忍不住停下脚步，蹲下来，细细欣赏着。

“咔嚓”，细微的快门声从身后传来。安然有些诧异地回过头。苏沐晨站在她身后，举着相机朝她微笑着，阳光斑驳地洒在他身上。

安然几乎停止了呼吸，看着苏沐晨说不出话来。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他，安然仿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抱歉，偷拍似乎不好。”苏沐晨挥了挥相机，“但是删掉的话就太可惜了。”

安然这才回过神来，小声说：“没关系的。”

“那么下一期的校刊，我就用这张照片了，没意见吧？”苏沐晨看着安然，征求她的同意。

安然有些犹豫：“不太合适吧。”

“自然美是最难得的。”苏沐晨似乎知道她的想法，柔声道。

“那我可不可以投稿？”安然略一沉吟，鼓起勇气问道。

“当然可以。”苏沐晨反手从背包里拿出纸笔，写了几行字递给安然，“写完了交给我就行。”

安然认真地叠好纸条，放进贴身口袋。苏沐晨的每件东西，对她来说都很珍贵。

三

安然只用了一节课就写完了一篇散文，字里行间全是他的影子。忐忑了很久，不敢交给苏沐晨。他那么聪明，一定能看出来吧。纠结了一天，安然还是决定交过去。他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这些小心思吧？

“嗯，挺不错的。文笔细腻，结构合理。”苏沐晨看完稿子，抬起头对着安然笑了笑，“我会把这篇稿子交给主编的。”

安然听到这句话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但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他果然没看出来。

“嗯，谢谢。”安然淡淡地回答。

“有没有兴趣加入校刊记者团？”苏沐晨突然问道。安然一愣，习惯性地想要拒绝，但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的是一句：“好。”

从来没有参加什么活动的安然，破天荒地加入了校刊的记者团。虽然占据了大量课外时间，但是能经常见到苏沐晨，安然便觉得满足。

四

重阳节那天，校刊记者团组织爬山，苏沐晨也会去，于是安然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那座山很高，爬着爬着，安然就掉队了，一个人在后面慢慢走着。

“怎么掉队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专心欣赏风景的安然被吓了一跳，不等她反应过来，苏沐晨已经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走着：“每次你看风景都看得那么专心，有那么好看吗？”

安然还处于恍惚中，没有听清他的问题，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安然缓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尴尬，主动开口问道：“你怎么也掉队了？”虽然是在问苏沐晨，却不敢看他，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到路边采花去了。”苏沐晨一本正经地回答。

安然被他的表情逗笑了，紧张感顿时一扫而光，也不再拘谨了，笑嘻嘻地和苏沐晨闲聊了起来。

两人边走边聊，从“刘老师的课上得很好”聊到“奥巴马任美国总统”，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还时不时手舞足蹈地比画着。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已经离大部队越来越远了。

走到一个三岔路口时，安然转过头看着苏沐晨，苏沐晨一脸无辜地回看着安然。

“这边吧。”

“走这边。”

两人伸出手，指着右边的路，同时开口。短暂的沉默后，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在苏沐晨心中，微妙的情愫开始滋生于这纯净的笑容中。

五

“我们好像走错了，这一路上怎么都没人啊？”安然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扯了扯苏沐晨的衣袖。

苏沐晨停下来环顾四周，无奈地看着安然：“好像是的。”

“那怎么办，往回走吗？”安然有些急了。

“没事，这条路一定也能到，只是远一点而已。”

“嗯，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安然冷静下来，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对苏沐晨说，“那我们可要加快速度了。”

天渐渐黑下来，除了偶尔的虫鸣，世界仿佛陷入沉默。安然静静地跟在苏沐晨身后。她不怕，因为有他陪在身边，她便安心。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找到了大部队。看到星星点点的灯光，安然激动地差点哭出来。

“看吧，我说过一定可以走出来的。”苏沐晨轻轻拍拍安然的肩膀。

六

爬山事件过后，安然和苏沐晨成了很好的朋友。

“安然，明天有时间吗？”苏沐晨一边吃饭一边问坐在他对面的安然。

“有啊。”安然抬起头，看着苏沐晨回答。

“陪我去买个礼物吧，我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

安然莫名地紧张起来，装作无所谓地说：“那要看送给谁了。”

“送给一个要好的女生。”

安然的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

果然，苏沐晨从来没有注意到自己。平凡而普通的自己，怎么会得到他的重视呢？

七

第二天一早，安然就被苏沐晨叫出来了，两人在街上闲逛着。

“这个怎么样？”安然指着一个泰迪熊问苏沐晨。

苏沐晨摇了摇头：“她好像不喜欢公仔。”

安然点点头，继续挑选。自己也不喜欢娃娃，只是觉得女孩子一般都喜欢，才会向苏沐晨推荐的。

“这个不错吧？”安然突然有些激动，指着柜台问。那是一个透明的心形音乐盒，小巧而精致。

苏沐晨打量了安然一下，浅笑道：“就这个吧。”

安然自嘲地苦笑，掩饰着眼中的失落与无奈。

“今天谢谢你了。”苏沐晨接过礼物，笑着说。

“没关系，反正周末也没事。”安然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八

“你知道吗？苏沐晨转学了。”同桌兴奋地跟安然八卦。

“你说什么？”安然惊讶地追问，“谁说的？什么时候的事？”明明昨天才见过面。

同桌没有察觉安然的异常，回答道：“就是今天啊，我问过了，他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转到哪里去了？”安然的心一沉。昨天，是他们第一次单独出来，没想到竟然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不知道。”同桌耸耸肩。

得知这个无异于晴天霹雳的消息，安然呆呆地愣在那里，悲伤、失望，交杂在一起，脑袋里一片空白。

分别来得如此突然，他甚至没有告诉自己要转学的消息，就这样悄悄地走了。安然感到很失落，原来他和她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

这样努力地追随他的脚步，他还是走远。

苏沐晨走后，安然每天依旧上课，吃饭，睡觉，并无异常。谁也不知道，她每天都在想着苏沐晨，幻想着他忽然回来看望自己。

他是安然生命里的光，照亮了她苍白的青春。

九

一周后，安然收到了一份快递。拆开包装，是那个心形的音乐盒。安然颤抖着拿起来，不小心带出一封信。

安然：

我不知道该不该寄出这个礼物，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寄给你。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不喜欢离别，我害怕听到任何挽留的话。

我现在在厦门。两年后，我在厦门大学等你。

苏沐晨

没有词语能形容安然此刻的心情，泪水一滴滴落下，滴在信纸上晕开了字迹，那是幸福的痕迹。

苏沐晨，请等我。

十

两年后，厦门大学。

安然站在厦门大学的门口，抬头仰望着校门，一如3年前。

但是3年前的青涩与忐忑，此时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淡然。一路走来，她早已不是灰暗笨拙的她。不断地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曾经有些自卑的女孩，如今终于成长起来了。

陌生的大学里，还是有她熟悉的苏沐晨。

晨光微暖，一世安然。

（责任编校 徐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