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种

2013-05-30 10:48周建达
参花(上) 2013年4期
关键词:檀木少爷手镯

周建达

我骑着光秃秃的自行车出发了。光秃秃的车载着光秃秃的我。当然,还有一只光秃秃的蛇皮袋。蛇皮袋里的东西也是光秃秃的,但是身价远远超过光秃秃的我。蛇皮袋,体现了师父的谨慎。师父骨子里是个农民。照我的想法,这种东西应该珍藏。师父说,不交易,哪来的钱?师父眼中只有钱。当然,我更多的是害怕。万一失手怎么办?粗野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辛庄的情景使我大吃一惊。是城镇吗?它分明是乡村。是乡村吗?它分明飘荡着城市的气息。刚到村口,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是煤味?是腥味?是硫味?似乎都是,似乎都不是。各种怪味混合在一起深深刺激了我的鼻腔。我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不久,我的眼睛找到了答案。一个巨大垃圾堆小山一样矗立在我跟前。废铜烂铁煤渣木屑破布条玻璃丝鸡屎狗屙霉甘蔗黄菜叶。五颜六色的垃圾酿成了五颜六色的气味。五颜六色的气味将我熏得头晕目眩。冲床在咔嗒咔嗒闷叫,布机在刮嗒刮嗒怒吼,锯木在吱嘎吱嘎狂哮。咯咯咯的鸡鸣,嘎嘎嘎的鸭叫,汪汪汪的狗吠。五颜六色的声音震耳欲聋。我按按蛇皮袋里边的硬物,心中的懊悔开始像庄上的炊烟一样蔓延。带你到这里来,会不会明珠投暗?

你本来安居在深山一座老宅。描花绘果的屋檐和雕龙刻凤的牛腿显示这户人家有过的殷实。少爷衣袖锃亮的油垢昭示家庭败落的原因。少爷的眼睛永远充着血,永远是一瞌睡未醒的样子。一直以来,他沉迷一种叫“梭哈”的游戏。一张牌暗着,四张牌亮着,赌的就是暗着的一张牌。少爷曾经战无不胜,因为他有一种超常的感觉。然而不久山村崛起一位后起之秀。他用指甲在关键的几张牌上做记号。于是,少爷的家财源源不断流进后起之秀的腰包。等到我师父出现,少爷手中仅剩下祖母遗下的几件首饰。

那时候师父已经穿街过巷爬摸滚打许多年,老货掂在手中基本能估摸大致价值。老货估得多了,师父也成了老货。当你从檀木匣子里被少爷那双鸡爪手取出,师父的眼睛点燃了一盏灯。然而当少爷的眼睛去看师父的眼睛时,这盏灯倏地熄灭:这是件假货,玻璃做的。师父不屑地放下你,然后挑拣其他首饰。假货?少爷十分疑惑,不会吧,这是祖传的宝贝。

师父将你冷落一边,拿出钢锯条刻玉佩、玉簪、玉戒。这是土法子。只要有刻痕,就是软玉,不值钱。玉以硬为贵。翡翠是玉中之王,硬度仅次于钻石,有七点五度。少爷的老货都刻不进去。师父来了兴趣,又一件件用强光手电筒照。货是真的,只是质地太粗,颜色也不好,师父说。

少爷的眼睛由渴望变成失望。师父一波一波往下杀价。少爷急等钱用,又不懂行,只能任人宰割。几件上好的玉器以几十块价格成交。

临了,少爷恋恋不舍拿着你说,这真是件宝贝,娘娘说,是从皇宫里出来的,什么价钱都不卖的。

师父的眼睛又亮了一下,说,这件东西一点颜色都没有,肯定不值钱的。又十分不情愿地说,要不,你开个价,我可以捎带去。

二百块!少爷说。其实少爷根本不知道你值多少钱。但二百块,那时候已是个天文数字。

二百块?要我扑家啊?师父断然摇头。

少爷的脖颈硬起来了,比石头还硬。他准备将你放进檀木匣子。

你看这样好不好?师父说,我口袋里只剩一百元,先将货收去,如果不值,得让我退还。

少爷迟疑一下,咬咬牙说,好,就一百块。

然而第二天你就被送回到少爷手中。师父摸着一张乌青的脸说,少爷,你害苦了我,吃了我爹好几个巴掌,你行行好,把钱退给我。

我饥肠辘辘。桥边人家竹竿挑着醒目幌子:养野猪店。我十分疑惑:要么野猪,要么养猪,这店名什么意思?店主笑呵呵说,野猪是真的,大山里捉来的,在猪圈里养着。我还是有点疑惑。店主说,我们这里都这样,养野鸭,养野鳖,养野兔,养野鸡,都这样。店主的脸油光锃亮,比猪的板油还亮。我说,要一盘野猪肚。我的胃不好,有人说,野猪肚专治胃病。店主在里边忙活一阵,便端出黄乎乎一盘,已经切成细片。一股腥臭直扑鼻孔,我恶心得差点呕吐。里边走出一个五颜六色的女人。我用筷子拨拉肚片,皱眉说,这是真的吗?怎么没有香味?女人说,客官,这你不知了,真野猪肚一定又腥又臭很难吃的。我将信将疑夹一片咀嚼。那滋味,没法形容,我想,瘟猪肉也不过这样。我的胃在发生痉挛,我又呕又吐,连黄胆汁都出来了。我放下筷子,摔下几张币,仓惶逃出了店。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见我一个劲在桥边呕吐,悄悄对我说,哪里有这么多野猪,是家猪肚加上染色剂在尿水里浸泡而成的。我呕吐得更加厉害,眼泪都流下来了。河水又脏又黑,泛着白嘟嘟的泡沫,我的心情比河水还脏还黑。

我放下金刚钻,踏上去西庄的路。师父要我去寻宝,顺便留心形象代言人。师父是个老货,却要一个年轻的女人,而且是冰种。我在肚里暗笑,就算找到冰种,大老粗的,能欣赏吗?师父说,这么多人里头,就我文化最高,雕工最精,人也最机灵。师父说,那件宝贝一定在西庄,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它采回来。师父已经财大气粗了,他放不下架子串村走巷了。我命中注定,只能扮演狗腿子的角色。

西庄坐落在一个大山凹。密密麻麻的瓦片似无数灰褐褐的鱼鳞,间杂绿茸茸的青苔。一条长长的鹅卵石老街,储存了无数个脚印。一扇扇木制的排门散发着古老的气息。那条穿庄而过的厚腻腻的河水在汩汩地讲着千年的故事。

弹花的,箍桶的,刨烟的,磨剪刀戗菜刀的。步履缓慢,语调悠闲。太阳已经走过了大半个天空。仿佛黑白电影,眼前的一切在唤醒我儿时的记忆。

我信步走进一间临街的木屋。诱人的糖香使我的肠胃发出响亮的鸣叫。

灶膛的火光欢快地跳跃,稀薄的糖水变得浆糊一般粘稠。一根筷子探下去,一绺糖水跟上来,金丝一般悬挂着,散发扑鼻甜香。

师傅,有老货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师傅将糖浆倒进一个篾箩里,里面躺着无数米胖。他用一块檀木板子用力搅拌,糖浆和米胖亲密地结合在一起。

我怀疑师傅是个聋子,便用同样的话语询问一个擦案板的小伙子。小伙子将我引到后院。夕阳照射下,一个老太正懒洋洋靠在照壁晒太阳。盘香髻小脸布满丝瓜络一般的皱纹。大概正在做美梦,露出婴儿般的笑脸。我哭笑不得。

我走进一户飘着炒粉香味的人家。一个汉子正将炒过的米粉压在一根红木板上。红木板刻了铜钱大的六个六角形孔。汉子用湿的炒粉将孔填满压紧,刮刀一刮,木板一个翻身,印糕便整齐躺在米筛上,仿佛六个孪生的娃娃。“师傅,有老货吗?”“老货?”汉子不解地看看我的蛇皮袋,拍拍粘满米粉的手,去里间拿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铜踏,“这是我祖母的祖母的祖母用过的。”我摇摇头走出了糕店。

大街上走着一个个背着书包回家的孩子。现在夕阳已经下山。小镇上炊烟袅袅,杂沓的脚步声响在鹅卵石上仿佛许多回巢的小鸟。我却无家可归,我的灵魂一直在游荡。

一个姑娘将一瓢蛋浆倒在一把饼子状的铁夹上,双手用力一夹,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再在火上一烤,一张金黄的薄薄的圆饼便呈现在眼前。灵巧的手指熟练地将饼子卷成一团,递到饥肠辘辘的我的手中。好香的蛋卷!要是冰种,多好,她真善良。

这次我变聪明了,先从口袋里掏出一件祖母用过的玉簪,然后说,“妹子,这里有老货吗?”

妹子显然比前面两位师傅热情,她停下手中的活,蹬蹬蹬跑进里屋,将她婆婆妈妈用过的东西一股脑儿搬了出来。平安扣,玉戒指,包头插,玉手镯,花花绿绿一大堆。我拿出钢锯条,轻轻在首饰上刻。几乎都有刻痕。我摇摇头,说,太软,岫玉。妹子不解。我说,是和田玉,不值钱。只有平安扣刻不进去,但是手电筒一照,质地粗糙,裂隙很大,没有任何透明度,只有青菜样的颜色星星点点飘浮在上面。砖头料!我说。我很失望。货是真的,但样子难看,正如姑娘的脸,黝黑,粗厚,距离师父所说的冰种,差远了。

我在飘着五颜六色气味的辛庄逡巡。此刻,她正风尘仆仆向辛庄行进。她是亦庄来的。她说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这里有她的娘,她捐建的庙。她说,有时候累了,坐在庙堂,闻闻香,听听钟,心灵会特别安宁。

现在,我已经看见一片醒目的黄色。隐隐有钟磬声传来。

那天,我也是在一片钟磬声中走进那个书香门第的。这已经是我第十次来到黑白电影一样的西庄。我的眼睛像挖掘机一样挖遍了西庄的角角落落。在酒肆,在茶楼,在深宅,在大院,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的老货。白地青种如意,油青种祖孙乐,干青种福寿桃,豆种貔貅,金丝种挂坠,马牙种长寿摆件,紫罗兰种鸡心佩。就是没有师父得而复失的冰种手镯。我也留心过女人,但一般的居多,哪里来的冰清玉洁。师父不甘心,少爷发誓西庄人买去的,难道它会从人间消失?他要我继续寻找,而且许诺三七开。我并不在乎什么三七开。其实我也在寻找冰种,我一生都在寻找冰种。

这次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吸引我。我猎犬一般的嗅觉已经感觉到你的存在。我正像一个带着探测仪的士兵,正在一步一步接近目标。

古怪的锣鼓声中,一个道士装模作样在驱魔赶鬼。浓重的中药味。一张没有血色的女孩的脸。一个面庞清瘦的长者将我引进书房。我发现他的书柜都是线装书。粉壁挂满书画。书桌上一块端砚竟是墨翠。“孩子患的什么病?”“她的血是白色的。”“那得看西医呀。”“我不相信西医。”

长者捋捋长衫袖口,提笔蘸墨,在雪白宣纸上写下“首德次符”四个颜体大字。你是搞玉石的,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吗?

我茫然摇摇头。玉石雕了十几年,从来不知道这四个字。师父也从来没有讲过这四个字。

德为质,符为彩。就鉴赏玉石而言,德是玉石的质地,符是玉石的色泽。品评玉石的质地是第一位的。正像一个人,品德是第一位的。玩玉、赏玉、藏玉的人首先要重视玉德。而色泽是第二位的,处于从属地位。长者说。

我吃惊地看着他。一个搞书画的,简直比搞了几十年翡翠的师父还要内行。他的道理高深莫测。

你看我的书画怎样?长者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我。

他的画明显脱胎于朱耷。一只只黑色的鸟匍匐在悬崖或者峭壁上。夸张的眼睛或者愤世嫉俗,或者桀骜不驯。他不知道,我画的鸟更绝:一只被拔光羽毛的秃鹫兀立悬崖秃枝上,锐利的眼睛充满了杀气。

八大山人的笔法,高雅脱俗,不同凡响。我说。这么好的书画,不去外面亮亮相?

自娱自乐罢了。设若是为了钱,不会坚持这个爱好。不过,我现在需要钱。孙女吃了几箩筐的名贵中药,就是不见效。我只得向西医投降。我需要大笔的钱。我只得忍痛割爱。

我有点担心,长者总不至于向我推销字画吧?

长者睿智的目光看出了我的疑虑。他说,几十年前,我从山里淘得一件玉器,一直珍藏,从不示人,今天给你看看。

长者打开一把铜锁,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檀木匣子。又打开匣子上小锁,揭开匣盖。我感觉一道隐隐的蓝色调的浮光在闪电般游走。我怀疑自己的眼睛,不断眨眼。不错,是真的,一只莹光四射的手镯安静地躺在一块白绢里。

我喜出望外。是你,肯定是你,师父几十年前见到的肯定是你!我的心怦怦跳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拿起你仔细端详。没有任何颜色,质地清澈见底,晶莹剔透,水头十足,冰清玉洁,仿佛一位洗净铅华尽显沉静的成熟女子。

我强抑兴奋,拿出钢锯条轻刻。锯条在手镯上滑过,不留丝毫痕迹。再将手镯放在一张报纸上,手镯下面的文字清晰可辨。再拿一枚玉簪轻轻扣击,手镯叮叮当当发出音乐般脆响。金声玉振。这果真是一件老坑起莹冰种啊,是极品中的极品啊。

我将我的右手伸进长者的袖筒里。神仙难断寸玉,说实在的,我无法判断这件宝贝的价值。我只能按当时的流行价跟长者讨价还价。我伸出一根指头。长者一根根掰开我蜷曲的四根指头。我摇摇头,又蜷上三根指头。长者也摇摇头,重又掰开我蜷起的三根指头,而且牢牢钳住不放。长者的固执使我毫无办法。我咬咬牙,点点头。这几乎是天价啊。

现在的庙会是农村百货大展销。一路上各种各样的物品伴随一声声粗犷的吆喝。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人,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物。

庙门两旁一副镌刻大理石的对联:晨钟暮鼓警醒天下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迷途人。对联写得真好。可熙熙攘攘的人众有几个不是名利客,有几个不是迷途人?包括我自己,不是揣着巨大的利益匣子来到此地?师父要我将几年前好不容易觅得的冰种以十倍的价格在辛庄销掉。他说辛庄有好多暴发户,一掷千金的。

我欣喜地发现庙门边有一溜玉石摊子。柜里的东西五颜六色,花花绿绿。但我眼睛一描就知道都是一些假冒伪劣的低档货。有的是和田软玉,有的是B货c货,粗疏的砖头料裂隙被酸洗漂白充胶染色,看上去比A货还要漂亮。当然还有塑料玻璃做的假货。几个货主贼头狗脑眼睛油光水滑。还是有不少妇女上当受骗。萝卜青菜她们能分得清清楚楚,可这玉石翡翠对她们是猫猫吃苔菜。她们将信将疑将岫玉观音挂在脖子上,将塑料手镯戴在腕上,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人民币。货主们大声咳嗽,大口吐痰,猎物上钩的快感,搞娘们般的舒坦。

这时候我真正感到了檀木匣子的分量。我的冰种会鹤立鸡群还是明珠投暗?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个交易的好地方,弄不好鸡飞蛋打人财两空。但师父的嘱咐又像紧箍咒似的缠住了我的脑袋。

一个很像鲁智深的大汉从庙里走出来,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裳。他脖子上挂的不是长长的念佛珠,而是一条牛绳粗的金项链。他牛逼轰轰来到玻璃柜前。看到几十块几百块的标价不屑一顾。傲慢地问,有好货吗?几个店主的目光躲躲闪闪,其中一个胆大的说这些都是好货,老板喜欢哪件?大汉鼻子里喷出一股响亮的气流,有几万的吗?店主们都瞪大了眼睛,摊摊双手。

这时候我感觉檀木匣子噗通跳了一下。千载难逢的机会呀。我大声说,老板,我有!

你?大汉的目光咄咄逼人,仿佛一把剪刀,一丝讥讽浮上他的嘴角。

我将檀木匣子从蛇皮袋拿出,放在玻璃柜上,小心打开铜锁,我的宝贝便惊艳亮相。

几个货主的眼睛先是蹦出一个个惊叹号,瞬问又变成一个个问号。其中一个眉心长了黑痣的突然问我:你知道翡翠名称的来历吗?

这种小儿科想来难我?我说,翡翠就是我们南方的翠鸟,雄性为红色,叫翡,雌性为绿色,叫翠。黑痣说,那么,你的货是雌的还是雄的?这个问题我猝不及防,我噎住了。黑痣说,色差一等,价差十倍,你这件没有一点颜色的玻璃想来糊弄人?大汉目露凶光,长着黑毛的大手向我的脸孔飞来,伴随一声咆哮:菩萨面前都敢讲假话?!

我的嘴巴歪了,一股粘粘的腥味。我知道不妙,赶紧将檀木匣子死死抱在怀中。人在,手镯在,师父说过的。许多杂七杂八的拳头朝我身上袭来。我像刺猬一样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打得最凶的是几个货主,他们拳打脚踢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后来。老人,小孩也加入了义愤的行列。甚至一个佩红袖章的土保安也狠狠朝我踢了一脚。他们将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到我的身上,将所有的气都往我身上撒。我眼冒金星,所有的景物都变成五颜六色。我一动不动,委屈的泪水在心里流。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安静下来。一个女人站在我面前。小波浪的烫发,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脖子,丰满的胸部,银灰色短袖紧身衫,白底黑格子套裙。古典和现代的结合,东方和西方的合璧。一个中国版的维纳斯亭亭玉立在我的跟前,冰清玉洁,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气质。

当我再一次打开檀木匣子的时候,她的目光灿若流星。当她将冰种套进玉臂时,我看得目瞪口呆。绝配啊,冰美人!她不是我的梦中之人吗?她不是师父要我苦苦寻觅的形象代言人吗?

后来在艺术村亦庄,看着她琳琅满目的收藏,我才知道她是个翡翠行家。她知道翡翠有“三十二水”、“七十二豆”、“一百零八蓝”,她知道翡翠有皮、雾、肉、蟒、棉、场口。她最喜欢的是冰种。她一直在寻找太公手里丢失的皇宫里出来的冰种。

(责任编辑 李思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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