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美外交靠篮球？

邵乐韵

2月28日，平壤柳京郑周永体育馆的看台上，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与美国前NBA球员丹尼斯·罗德曼相邻而坐。金正恩一会将身体偏向罗德曼，与他亲密交谈，一会又和罗德曼一起为场内的篮球运动员鼓掌欢呼。坐在金正恩旁边的夫人李雪主，反而不如以往那么吸引眼球。

次日，罗德曼一行离开朝鲜，结束了为期4天的“只关乎和平与爱”的“美妙经历”。他带回美国的讯息是，“不想打仗”的金正恩希望美国总统奥巴马能给他打电话。

这场被媒体冠以“篮球外交”之名的私人访问，带给外界诸多遐想。

“坏小子”当外交官？

平壤郊外的农田里，积雪尚未消融。应朝鲜体育省邀请，以美国职业篮球赛前球星丹尼斯·罗德曼任团长的美国哈林花式篮球代表团，于2月26日开始对朝鲜进行为期一周的交流访问。这是一个微妙的当口——就在两周之前，朝鲜宣布成功进行了第三次核试验。

此次篮球代表团成员共13人，除罗德曼外，还包括“五名经过自愿报名和球队挑选的精英球员”和数名美国HBO电视网记者。朝鲜媒体、体育省和外务省的官员早早就守候在平壤的顺安机场，规模胜过1月份迎接谷歌总裁施密特访问团。

施密特也在朝鲜待了4天，却未受到金正恩本人的接见。罗德曼的待遇就大为不同，后者不仅与朝鲜最高领导人同赏球赛，还共进晚餐、热情拥抱，成为“一生的朋友”。

按说，遍体文身、鼻子嘴唇都穿金属环的罗德曼，是与朝鲜民众的朴素装扮格格不入的。他在1996年出的自传名叫《我行我素》，赛场内外放荡不羁的行为也为他博得了“坏小子”和“大虫”的诨号。真人现身前，曾经有平壤市民看到罗德曼的文身唇环照，忍不住惊呼：“他看上去像个怪兽！”

照样欢迎，谁让金正恩是个铁杆篮球迷呢？根据金正日昔日厨师藤本健二（笔名）撰写的回忆录，篮球是金正恩最喜欢的运动，上世纪90年代，他最喜歡的就是美国芝加哥公牛队。当时领军者是传奇飞人乔丹，而“篮板王”罗德曼是芝加哥铁三角之一。

“把罗德曼和哈林球员们送到朝鲜去奇怪吗？是挺奇怪的。” 在团队于北京转机赴朝前，活动组织者、维斯传媒创办人沙恩·史密斯接受美联社独家采访时说道，“因为朝鲜是非常反美的。朝鲜小孩从一出生就接受反美宣传。不过他们可以喜欢美式篮球。”“在篮球场上寻找共同点也是很美妙的事情。”

此行并不是通过美国国务院接洽安排的。维斯团队曾两次进入朝鲜，录制过“维斯赴朝指南”节目。史密斯动用了之前的关系，通过与朝鲜常驻联合国官员的联系，获得了第三次入朝许可。最新录制的纪录片预计于4月5日在HBO播出。

一个月前，朝鲜篮球协会给他们发了邀请函。罗德曼在推特上写道：“我不是政治家。金正恩和朝鲜人民是篮球粉丝。我爱所有人。”不知是故意开玩笑还是真的地理知识混淆，“大虫”还在推特上说，“或许能碰到跳江南Style的那个家伙。”而鸟叔PSY看到后则回应：“我是韩国人啊哥们儿。”

51岁的罗德曼在顺安机场亮相时相对低调。对于朝鲜这样一个“全世界管制最严格、全民军事化程度最高的社会”，罗德曼曾表示没有任何偏见，同时也以行动证明：不会因为来到朝鲜而把自己的耳环、唇环摘下。他对美联社记者说，自己来朝鲜是教篮球、与人交流，并不是来惹麻烦的。

体育媒体对罗德曼的朝鲜之行格外关注。美国最大的体育新闻网站ESPN2月26日就罗德曼访问朝鲜进行在线交流，主题为“罗德曼究竟去朝鲜做什么”，有篮球迷称：“我认为罗德曼去朝鲜要胜过任何外交团体，体育精神可以打破政治界限，感染更多的人。”还有人表示：“罗德曼访问朝鲜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他成为了美国在朝鲜的‘外交官。”

不比中美“乒乓外交”

据美国《圣地亚哥联合论坛报》报道，在2000年，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曾出访朝鲜，事后据随访的朝鲜问题专家卡琳称，在选择赠送给金正日礼物时，他们就想到了乔丹亲笔签名的篮球，因为金正日也是一名篮球粉丝。

尽管美式文化在当地很少曝光，但朝鲜人几乎都知道乔丹。朝鲜也有自己的“乔丹”——李明勋。上世纪90年代，李明勋在加拿大训练，希望追寻NBA梦想，甚至还给自己取了与偶像一样的名字“迈克尔”。不过他最终未能如愿加入NBA。

2001年，朝鲜曾私下邀请乔丹领衔的芝加哥公牛队访问平壤，并承诺金正日会接见他们，韩国的三星集团甚至表示愿意全程赞助公牛队访朝。但“因为种种原因”，乔丹婉拒了平壤的善意。

罗德曼在朝鲜并不是那么家喻户晓，倒不影响他在全程中表现得像个亲善大使，各项活动安排也是皆大欢喜。2月28日朝美运动员之间的球赛，最终以110分对110分达成平局。

联想1970年中国和美国之间那场著名“乒乓外交”，当时中央广播事业局的主管部门对转播作了这样一些规定：（一）双方打到比分15之前，彼此相差不超过2分时，可以报比分；（二）双方比分打到15分以后，快接近比赛结果了，不再报比分；（三）每一局的结果不报，最后的总成绩不报；（四）转播员不使用目前谁领先、谁落后这种体育运动用语；（五）现场裁判宣布比分的声音不要从转播中传出去。

“乒乓外交”确实让中美关系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但美国国务院对罗德曼的篮球外交却不持立场，称不应把这次“私人访问”与中美“乒乓外交”作比。发言人帕特里克·温特雷在2月26日罗德曼出访当日强调，美国政府不鼓励任何“民间”访朝活动。“我们敦促考虑前往朝鲜的美国公民审视赴朝旅行禁令以及我们网站上的相关旅行信息。”

2月28日，罗德曼说出“朋友论”后，温特雷又表示，“未接触过罗德曼，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做什么，他说什么做什么我们无法控制”，“我们不会受此类表演的误导。”撇清姿态一目了然。

不仅如此，美国国务院还批评朝鲜把本该用来满足本国民众温饱的钱，用于招待外国访客。谈及金正恩宴请篮球团的晚餐，维斯集团记者瑞安·达菲在发送给美联社记者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那是顿大餐，估测有十来道菜，最棒的是烟熏火鸡和寿司。不过，我们先前吃了朝鲜冷面，那是我此行目前为止的最爱。”达菲说，他邀请金正恩访问美国，后者报以“开怀大笑”。

这边厢，美国政府希望朝鲜承担国际责任，停止导弹试验和核试验计划。那边厢，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机关报《劳动新闻》4日继续警告美国，称美国若坚持推行敌视朝鲜政策，恶化朝鲜半岛局势，朝鲜将不得不继续采取更高强度措施以应对美国的敌视政策。

分析人士认为，朝鲜一直希望能与美国打开直接谈判大门，与美国直接面对面对话。但在朝鲜成功进行第三次更高水平核试验之后，朝美关系再现僵局，直接启动政府层面的对话可能甚小。此次金正恩和罗德曼的会面是史无前例的，通过邀请罗德曼这张牌，金正恩运用了和战两面的战术。

倒是还有一点让外界感到惊喜。就在罗德曼抵达朝鲜的前一天，美联社驻朝鲜记者用苹果手机在推特上写道：“你好，世界。来自平壤通信中心的问候。”这是第一条由移动设备通过朝鲜新开通的3G数据服务发出的推特消息，尽管只是针对国外游客，却仍有里程碑作用。

20小时以后，罗德曼本人上线了，在朝鲜发了一条推特：“我平安地过来了。很喜欢朝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