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义者的女朋友

2013-05-30 12:02马莅骊
新民周刊 2013年39期
关键词:理想主义者黛西菲茨杰拉德

马莅骊

十几年前第一次读到《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时候,觉得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情爱故事。然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我是如此后知后觉,直到这次电影新映,再重温小说,隔了十几年的光阴,才从满纸满屏的烟岚中咂摸出一名理想主义者必然的悲哀与无奈。

时间会让一切的坚持变为品质,也让人分辨出哪些品质是真正值得坚持的。菲茨杰拉德说:“给我一个英雄,我就会给你写一出悲剧。”在这部充满英雄主义的悲剧里,他让他的男主角心甘情愿地“献身于一种博大、庸俗、华而不实的美”,而与此相映衬的一处闲笔,用来形容小说里的那个起到串场作用的、重要的女配角乔丹——“乔丹少年老成,不会把早已忘怀的梦一年又一年地放在心里。”这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对照,叫人不得不重新审视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以及坚持的意义。

对于生活的想象和期待,决定了我们的生活态度。法国有神论存在主义者马赛尔说:“生活与其说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不如说是一个有待探索的奥秘。”现实主义者的人生态度,是以一种求解数学方程题的姿态来面对生活,我们可以轻易地剪去所有不符合我们欲望诉求和现实生存准则的枝条;而渴望探险、把命运交给那充满着不确定性的未来的,属于理想主义者。

只是,这个世界对于理想主义者从来都不友好,每一个理想主义者结果总会发现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你憧憬流浪,却总有你无法抵达的地方;你心怀柔情,却总有你触及不到的内心。人生莫不如是。所以理想主义者在每个时代都是珍贵的,虽然他的梦想可能完全配不上他的付出;所以作者会在盖茨比的名字前面写下“The Great”(了不起)两个字。

不过盖茨比的这种“了不起”,在最新版的电影里略显成色不足,问题还是在女主角黛西的演绎上。我所看到的两版电影的女主角,都抵不上我对于黛西这个人物的想象:1974版里的米娅·法罗的表演过于卖力、装腔作势,让盖茨比的钟情显得像一个不太厚道的笑话;而这一版本里的黛西,又过于苍白、被动和无邪,盖茨比的形象因而沦为一个胡搅蛮缠的痴情郎——尤其是对于那些没有读过原著的观众,几乎无法理解盖茨比爱情背后的理想陨落的哀伤。

虽然对于《了不起的盖茨比》的讨论,常常脱不开1920年代的美国,脱不开那个繁华背后摇摇欲坠的美国梦,也脱不开菲茨杰拉德和妻子吉尔达的故事原型;但这实在是一个超越时代与国别的故事。

我的一个同学,有一两年患上了抑郁症,整夜整夜地失眠。当时她刚工作没几年,所处的又是个很复杂的行业,只觉得世界如此虚假,人生如此短暂,却为了谋生做着许多毫无意义的事情……和1920年代盖茨比的“美国梦”一样,八九十年后的中国梦,一样是碎了一地。

有时我想,如果小说没有这样戏剧性的结尾,没有车祸和谋杀,被黛西拒绝的盖茨比又将如何生活呢?梦醒后的他,是会选择和这个世界同流合污呢,还是会像我的那位同学依旧真实地生活,只是对所有虚假的东西多了一些耐心和体谅?可惜,菲茨杰拉德并没有给盖茨比一个再次选择生活态度的机会,这也使得盖茨比永远活在一种壮志未酬的悲剧之美中。

现实却常常是一种狗尾续貂。

我们都知道,那位娶到了黛西的盖茨比后来的故事:菲茨杰拉德稿酬优渥,却始终满足不了挥金如土的吉尔达,而他的黄金时代也随着美国黄金时代的逝去而一同逝去;吉尔达后来一直住在精神病院,并在作家死后七年的一次火灾里丧生……这样的结局,不仅叫人联想到盖茨比小说结尾处的那段话,后来也成为夫妻二人的铭文:“于是我们继续奋力向前,逆水行舟,被不断地向后推,直至回到往昔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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