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坡
过年了!过年了!
如果不是10岁的儿子在鞭炮声中快乐地呐喊,我似乎感觉不到要过年了。年是什么?年怎么过?过了40个年头,“年”的概念更模糊了,特别是爹娘过世后,年好像越来越远,年味越来越淡,因为一直觉得有爹娘在才像过年。
儿童时代盼着过年。新年刚过,就数起手指盼着过下一个年,因为过年能穿上爹娘买的新衣服,吃上白面饺子和馍馍,和小伙伴们一起放鞭炮,得到长辈们给的1元、2元的压岁钱。等到长成半大小子,依旧有着对过年的期盼,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帮爹娘去挣工分,可以让爹娘少些操心和劳累,那时的过年就是少年心中的一个门槛儿。
我为家里挣工分的梦想没有实现,就随着父亲到外地读书 了。那时候和父亲在一起,吃住条件比家里要好得多,但每进入腊月,对家的想念就疯长,想念那个在煤油灯下为我缝补衣衫的娘,想念那个知道孙儿要回家了,就颠着小脚在村外等我的奶奶。那时就盼着放假,可以和发小们一起玩耍、一起疯,到大伯大叔家串串亲戚。最喜欢大人拍着我的头说:“个子又高了,大人了……”离开了父亲的照料,一个人在外求学依然期盼着过年,越是临近过年这种心情就越急切,是过年的气息打破了往日的宁静。年是回家的路线,召唤我快快回家,帮着爹娘劈柴、担水,让劳累了一年的爹娘,腰少弯下些、肩膀担子少担些,和爹娘唠嗑、唠叨亲情,去乡里乡亲家串门,问候一下大伯大叔,唠叨唠叨一年的收成……真是打心眼里高兴,那时的年温馨而又充满期待。
一晃多年过去了,等我有了自己的工作,爹娘已经老了,但是过年爹娘对儿女的那份心依旧。记得我上班第一年的大年三十晚上,我把准备好的两个红包分别送到了爹娘的手里,娘那深情带泪的表情令我至今难忘,卧病在床的爹淌着泪对娘说:“把钱存起来,给孩子娶媳妇用!”
我握着爹的手,久久地说不出话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背着爹娘来到院里,让泪水尽情地流淌,心里一遍遍念叨着:爹啊,娘呀……
爹没有等到给他儿媳红包就过世了。过世的前几天,他老人家牵着我的手,还念念不忘地叮嘱我要赶紧成个家。老人家为我操碎了心,做儿子的还没有来得及报答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恩,他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娘在哪里,年就在哪里。年三十晚上,娘带着我们给爹上香,给爹磕头,以致成了后来每年的习惯,直到前年娘也去了爹的世界。爹娘都走了,如今每到过年,心里就空空的。爹娘不在了,似乎也没有了过年的念想;爹娘不在了,不知道去哪里过年。爹娘在世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哪就是过年的地方,哪里就是年,现在仿佛成了流浪的孩子,没有了依靠,没有了着落,没有了让心停泊的地方,仿佛那颗心总是在漂啊漂……
腊月二十八,我领着10岁的儿子回老家,回到了爹娘居住过的地方,看着荒芜的院落,告诉儿子我小时候就在这里过年,让他知道这里有我的泪水和欢笑;告诉儿子爷爷奶奶去世时一直嘱托的“过年时,回家走走乡亲和邻居,不要忘了那里是咱的根……”还告诉儿子这里有我的牵挂和惦念。我牵着儿子的手,一起来到爷爷奶奶坟前磕头,告诉爹娘:“爹,娘,和我们一起回家过年吧……”
过年,不仅是五彩缤纷的礼花、震耳欲聋的爆竹和热闹喧嚣的人群,在我的心中,过年就是回家,就是家的方向,就是回到爹娘在的地方……
摘自《保定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