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绿
上期提要:岑欢以自己性命要挟藿莛东留下与她住在一起,站在窗台上的她此时脚上突然一阵痉挛,险些掉下楼去……
藿莛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嘴角边荡漾开的那抹柔笑,虽然猜不透她具体梦到了什么这样开心,但他知道,梦里一有他。
自认识他起,她所有的快乐都与他有关。
她看他的每一个眼神都专注狂热得让他心惊。
那是一种投入全部身心的狂热,如同扑火的飞娥,明知最后的结果是自取灭亡,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扑过来。
可他没料到,如果他是那团火,而她是那只飞娥,那么飞娥扑火的下场除了自取灭亡外还有另一种可能——永生与火同在。
那场欢爱中两人水乳交融,彼此嘴唇上沁出的血液融入对方的身体,如病毒一样侵蚀着他的血管。
血缘的纠葛,亲情的羁绊,没想到在人性生来的欲望面前竟然变得这么脆弱。
他垂眸望着自己不知何时被她的指甲掐得满是伤痕的掌心,那上头细密错综的纹路,如同他此时的心情,杂乱无序,盘根错节。
胸口闷得发堵,他深吸口气,转身走出病房。
“阿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办公室里,卫凌风望着发小冷郁的面容,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和担忧,问他。
藿莛东沉默。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
卫凌风看着他直叹气:“阿东,我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你们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但是……你们是亲舅甥,你们怎么可以……”
“凌风,帮我做件事。”
藿莛东打断他。
“什么?”
藿莛东没再开口,却拿了纸笔写了几行字递过去。
卫凌风看过后神色一愣:“你要验你和你家老爷子的DNA?难道连你自己都怀疑你不是……”
“你帮不帮?”藿莛东神色不耐。
卫凌风叹口气,点头。
醒来看不到想见的人,岑欢内心满满的失望。
“阿东公司有事忙去了。”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卫凌风解释。
岑欢看向他——虽然三年不见,但她还是记得眼前这个长相斯文的男人是小舅的发小。
“卫医生,好久不见。”她和他招呼。
卫凌风微微一笑:“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岑欢点头。
卫凌风给她摇高床让她半坐起,然后倒了杯温开水递过去。
岑欢接过,没注意到卫凌风的视线一直落在她仍残留有手指印的右侧脸颊上。
她是真渴了,一杯水喝个精光。
把空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抬眸才发觉卫凌风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双手覆上脸摸了摸,右侧脸颊传来的痛让她记起小舅那愤怒的一巴掌。
她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掌心覆在右侧脸颊上遮挡卫凌风探究的视线。
所幸敲门声响起。
“卫医生,39床病人的家属找您。”
卫凌风回神看向门口站着的护士,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眼岑欢,轻咳了声才道:“阿东说他晚点会过来,你身子还很虚,多休息,有事叫我。”
岑欢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开,嘴角因听闻小舅晚点会过来而高高上扬——她以为在经历过昨晚的事后,他不会再想见她。
看来事情也没她想的那么糟糕,至少他还是愿意见她的。
环境幽雅的西餐厅里,藿莛东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和他对面的女孩子交谈,向来高雅端庄的面容难得眉开眼笑。
而他对面的女孩子五官清秀,乖巧可人。
她是母亲给他介绍的N个女孩中唯一见到他面的一个——向朵怡,二十四岁,父亲向嵘是省城政界高官,两家曾是世交,因向嵘工作调动,向家搬迁至省城,两家人才渐渐少了走动。
不过这些都和他无关,如果不是母亲约他吃饭他才赴约,他根本不会答应这种见鬼的变相相亲。
“莛东,朵怡是个听话的好女孩,她两岁的时候你还抱过她呢。”
柳如岚睨了眼神色冷沉的儿子,眉间微拧了下,随即舒展开,不遗余力地想撮合两人。
藿莛东依旧沉默。
向朵怡两岁的时候他才九岁,难得母亲还记得他那时的事情。
他嘲讽地扬唇,目光落在腕表上。
这个举动让柳如岚面色一沉,有些尴尬地看向向朵怡。
“小朵,莛东他性子冷,不怎么爱和别人交谈,你不会介意吧?”
向朵怡微微一笑:“不会的,伯母。”
早在父母有意撮合她和藿莛东时,她就特意对这个男人做了番调查,知道他一向冷漠,倒也对他的今天的态度不以为意。
相反,她第一眼见他便喜欢。
没来由的那种喜欢。
“伯母就知道你善解人意。”柳如岚语气欣慰,“小朵,伯母已经让人给你准备好房间,你就别住酒店了,直接住伯母家就行了,这样才有更多的时间和莛东见面。”
柳如岚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无疑是向儿子传达她很喜欢向朵怡做她的未来儿媳妇。
藿莛东不甚在意地看了母亲一眼,突地起身:“我还有事。”
话落也不待柳如岚回应,径直离席。
柳如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歉意地看向向朵怡,还没开口,却听向朵怡说:“伯母,您别生气,他去忙他的,有我陪您是一样的。”
见向朵怡不但没因儿子的无礼举动生气,反而还反过来安慰她,柳如岚更对这个未来儿媳妇满意得不行。
“那我们现在就去酒店给你搬行李。”
第十章
藿莛东望着她苍白的小脸,俊容神色不变:“目前只是男女朋友,但很快就会是未婚夫妻关系。”
岑欢震惊——她竟然从来不知道他有别的女人。
藿莛东离开西餐厅,在回公司的路上给卫凌风拨了通电话,得知岑欢已经醒来,他忖了忖,掉转车头往医院的方向而去。
岑欢虽然已经退烧,身子却软得像团棉花。
再次昏昏欲睡时,耳边听到门外传来的熟悉的脚步声,心口蓦地一跳,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口。
藿莛东一开门便对上岑欢亮得出奇的美目,两人视线交汇,奇怪的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或者不自然。
岑欢看着他关上门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瓶。
“凌风说你暂时只能吃些易消化的东西,所以我给你买了粥。”
藿莛东的语气如常一样平淡无温,但听在岑欢耳里,却是无比动听。
难得他不但没有避她不见,还主动来看她并且记得给她买吃的,她已经觉得满足了。
她看着他打开保温瓶,从里头的隔层里拿出一只小碗和勺子,倒了一些粥到碗里后递过去,示意她自己吃。
岑欢刚想接,忽地眸光一闪,撇着嘴装可怜:“小舅,我全身发软,手没一点力气,拿不动。”
藿莛东静静凝视她好一会儿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默默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
岑欢原本没什么胃口,什么都不想吃,可她却把藿莛东买来的粥都吃光了,还望着空空的碗意犹未尽。
“你喜欢吃,我晚上给你多买一份。”
岑欢囧,拨了拨一头有些凌乱的短发,心想她才不是因为粥好吃才吃那么多呢,只是因为是他喂食,所以才希望粥永远吃不完,或者时间停留在那一刻。
“你休息,我晚上再来。”藿莛东望着她,目光异常平静。
岑欢轻咬唇,又因触及唇瓣上的伤口而痛得吸气。
藿莛东眸色微微一黯,别开眼,转身走向门口。
“小舅。”
往前的身影顿住,却没回头。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喊你一句。”他的背影太落寞太孤单,她看着好心酸,好心疼。
“你……好好休息。”
终究是回了她一句,藿莛东才离开。
岑欢微微一笑,闭上眼回味刚才他喂食自己的情景,心里想着,如果以后这样相处,那该多好。
在医院住了两天身体恢复了,卫凌风才批准岑欢出院。
藿莛东下了班来医院接她,在这之前,他去了趟卫凌风的办公室。
“不用验你和你家老爷子的DNA,我这里有你大哥以前住院时的记录,精细对比后的结果是你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卫凌风边说边观察发小的脸色,却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道:“看来你并不是怀疑你和你家老爷子不是父子?”
藿莛东没回他,转身走向门口时又听卫凌风问:“要不要我查一查小欢欢和你之间有没血缘关系?”
藿莛东步伐一顿,良久的沉默,似是在犹豫。
“阿东?”卫凌风走过来搭上他的肩轻轻一拍。
“不用。”
岑欢是静文姐的女儿,而他是静文姐的亲弟弟,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这么明显,还要查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办?”
亲舅甥发展成这样的关系,不论是站在发小的立场还是站在小欢欢的立场,他都不希望两人再继续这样下去,否则两个人都会毁掉。
所以他刚才问要不要查岑欢和他的血缘关系,就是希望发小在看到两人是亲舅甥关系的刺激下彻底斩断这段孽缘。
藿莛东回过头来,警告似的睇了眼卫凌风:“凌风,你这张嘴给我守严一点,我不希望阿耀他们几个知道得更多。”
卫凌风神色一囧,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副不自然的表情——他也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又不是故意要大嘴巴到处宣扬的。
气温忽然转冷,岑欢身上却还是单衣,藿莛东给她穿上自己的外套,在回家途中经过一处国际品牌的女性服装专卖店时停下车,却并没让岑欢下车,而是自己走进去,二十多分钟出来后,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时装袋。
“你的。”他把时装袋统统塞入车后座,对满目困惑的岑欢说了一句,然后发动引擎离开。
回到家,岑欢立即回房试穿那些衣服,又在穿衣镜前转来转去,发现每一套都很合身很漂亮,就连他给她买的内裤胸衣都比她自己原来买的合身。
垂眸望着自己胸口还隐约可见的淡淡吻痕,岑欢遏制不住地脸红耳烫,浑身如火烧一样燥热。
这两天两人相处非常融洽,纷纷闭口不提那晚的事,而藿莛东也没再说要搬回祖宅。
从卧室出来,立即闻到空气中弥漫开的食物香气。
她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走向厨房。
晚餐很简单,但味道却比岑欢想象中的还要美味。
两人默默用餐,岑欢不时偷觑对面静默不语的男人,想开口说点什么热闹气氛,但想来想去,实在找不出什么话题。
吃完饭后藿莛东刷洗完碗筷进了书房,而岑欢早在他还在刷洗碗筷时便回了卧室,直到时针跳过十二,而藿莛东还没回房,她才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
书房是藿莛东用卧室改造的,里头也有一个小阳台。
藿莛东倚着阳台的防护拦不知道站了多久。
冷风拂面,连脊背都滋生一股冷意。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想起在医院时卫凌风这样问他,而他居然有片刻的茫然。
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只是不确定,那样做的结果是为了她好还是毁了她。
门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他却没回头。
他身后,岑欢穿着他今天给她买的雪白睡裙,光着脚丫子一点点靠近他,每走近一步,心跳都更剧烈一分,待到站在他身后,强烈得仿佛随时要跳出胸口。
她微偏过头,却也只看到半张浸淫在幽蓝天光里的侧颜。
默默站了一会儿,她也不开口,双臂却展开,自他身后环上他的腰抱住,脸颊贴在他宽厚的背上,感受他身体传来的热度。
藿莛东身子一僵,垂立身侧的手骤然紧握。
“小舅,谢谢你。”
岑欢抱着他轻语。
藿莛东以为她是谢他给她买了那些衣服,刚想说什么,却又听她说:“谢谢你要我。”
在她抛却一切决定把自己奉献给他时,如果他还执意拒绝她,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也许会完全崩溃,也许会变得比他更冷漠,也许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去爱人。
藿莛东却皱眉。他想起那晚如兽一样疯狂的自己,想起他怎样折磨她压榨她,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到她身上,近乎残暴地在她娇柔的身体上掠夺需索……
性事于正当血气方刚的他虽然是必不可少,但他从来不曾那么暴力地对待过任何一个和自己上过床的女人。
如若不是被她逼得失了控,他还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有SM倾向。因为某一刻,他甚至想咬破她的喉管,像吸血鬼一样舔食她的血液。
他知道那些冲动都是体内因乱伦的震撼和刺激而滋生的错觉,他无法接受自己和亲外甥女乱伦的事实,所以疯狂地想毁掉她让她消失。
他想他真是疯了。
转过身,他望着夜色下的岑欢,那双眼睛里的爱意毫不掩饰,热烈得让他的有些不敢直视。
“岑欢,”他开口,嗓音有些发哑,“如果我要你继续信守当年的承诺,离我远远的,你会答应吗?”
“会,”她轻声回答,“但是我做不到。”
这样的答案在藿莛东的意料之内。如果岑欢是那种别人说什么她就怎么做的女孩,一切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样难以收拾的局面。
“那你想怎么样?”他问她,语气带着一丝不耐,“想像那些别人见不得光的情妇一样一辈子守着我?还是你想和我结婚,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我乱——”
“不,别说。”岑欢急声打断他,抱住他的双臂更用力地收紧。
“小舅,你别说那样的话,我也没有想要怎么样,我只是克制不住自己对你的感情……你别气,我也不想逼你的。”
“可你已经把我逼到了绝路上。”藿莛东拿开她的手,夜色下,俊容越发深沉,“岑欢,放手吧。”
“不要!”岑欢倔犟地反驳,又神色惶恐地捉住他的双臂,仰头问他,“我们不是已经迈出一步了吗?你肯要我,这说明你对我多少还是有感情的,我也不要很多,只要你别再赶我走。”
“没有,我对你没有半点感情。”他冷漠道。
岑欢胸口一疼,不相信地摇头:“一定有的,不然你不会……不会要我……”
“你们女人不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吗?”
岑欢面色苍白——他的意思是他会要她纯属生理需要?
“这套房子我已经过继到你名下,以后你就住这里。”
岑欢愕然,困惑的眸子蓦地眯起:“做一次换一套房子?”
藿莛东额头青筋一颤,又听岑欢说:“没想到我的第一次换来一套房子,小舅,你还真是大方。”
“房子和那件事无关。”只是不想她再和那个男人住在一起,免得别人像他一样误会他们是在同居。
“那和什么有关?”岑欢咄咄逼问。
“时间很晚了,你赶紧回房休息。”他避开话题,拨开她的手往房里走。
“那你呢?”岑欢跟上去,见他往沙发上一躺,不由得皱眉,“我要和你一起睡。”
藿莛东恼恨她总是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拉过被子盖上,然后侧身留给她一道背影,不再理会。
岑欢光着脚丫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室内虽然开着暖气,可隔离阳台的那扇玻璃门大开,冷风吹进来,还是冷得她瑟瑟发抖。
她瑟缩了下肩膀,一咬牙,果断爬上沙发,直接掀开藿莛东身上的被子钻进去,抱住他一股脑儿往他身上拱,汲取他身上的热量。
藿莛东就猜到她不会安分,沙发塌陷时已经准备赶人,可触及她发冷的身子,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被她乘虚而入,钻进了被窝。
紧绷着身体任身后冰凉的身子贴在自己背上,他也不开口,一副仿佛睡着了的姿态。
岑欢抱着他,满足地叹了声,身子往上挪了挪,脸埋入他的颈后,嗅闻他的发香和他身上的男性气息。
她的呼吸一下一下在藿莛东颈项间流转,如同一根羽毛,撩拨得他发痒,忍不住想去抓,最终还是忍住,因为不想让她有开口和他说话的机会。
只是他低估了这丫头的顽劣性,见他没反应,她猜到他是在装睡,渐渐回暖的脚丫子搭在他一条腿上,一点点自他的小腿上慢慢往上蹭,如同一条蜿蜒爬行的水蛇,爬过他的膝盖还在往上蹭。
他蹙眉,在那只脚丫子蹭到自己大腿根部时,他故做不经意地将其夹紧,让它动弹不得,无法再使坏。
岑欢羞窘,挣扎了下见挣不开,索性乖乖任他夹着,只是一双手却开始不安分起来。不是自他身后的睡袍内伸进掐捏他的脊背使坏,就是伸手绕到他胸前。
藿莛东真是忍无可忍,狠狠甩开她的手反转身要斥责,甜美的唇却覆上来,吞下他翻到舌尖的话语。
不得不说岑欢是个悟性极高的好学生,那晚那场欢爱她虽然没感觉到半点快意,但接吻的技术却学了个八九分。
这样蓄意的挑诱,藿莛东不是不明白她是想以这样的方式逼得他一再沉沦,明明应该推拒,厉声斥责,偏偏却是掌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报复性地追逐她的舌尖反噬她的甜美。
岑欢有些气促,却仍然不舍得结束这个吻。
她活动自己的腿在他小腹下方的敏感处轻蹭,既有些期待肌肤之亲,又因那晚留下的阴影而滋生一股恐惧。
挣扎间,大脑忽地一阵眩晕,她已被藿莛东压制在身下。
“别引火烧身,岑欢。”
他俯身在她耳边忍无可忍地吐息,被她蹭到硬得发疼的某处气焰嚣张地抵在她腿间的柔软处,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绵衣料彰显它的天威。
岑欢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被那双如隼黑眸里释放出的危险光芒慑住,下意识地想逃。
“那么努力地勾引我,怎么还没开始就不想要了?”察觉她的退缩,他咬牙切齿。
岑欢不服气地咬唇,突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下,以飞蛾扑火的姿势不顾一切地吻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偌大的书房只闻两人的喘息声。
岑欢偎在他胸口,感觉身体精疲力竭,却还是不舍得放开他。
藿莛东闭着眼,思索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怎么一经这丫头撩拨身体便不受控制。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显然只针对其他女人其他事,但凡是碰到这丫头,全然失控。
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闭眼,再睁开时,眸底一片决然。
“岑欢。”他忽然开口。
岑欢昏昏欲睡,没回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身子又望他怀里钻了钻。
“到此为止吧。”
岑欢瞬间清醒,惊慌地瞪着那张镇定冷漠的容颜:“你说什么?”
藿莛东没再重复那句话,因为他知道岑欢已经听得很清楚,只是不愿面对和接受罢了。
他抽身,坐起拿过自己的睡袍套上。
岑欢脸色苍白如纸。
她不懂为什么他可以要她的身子,却无法接受她的感情。
刚才他明明还在她身体里,却照样能说出那样冷漠的话。
“这次我不要求你离开,但我不会再让你见到我。”藿莛东背对着她说,随即下了沙发。
岑欢想喊住他,喉咙却哑得发不出声。
她心急地从沙发上爬起,拾起地上的睡裙穿上便要追出去,却慌慌张张撞倒沙发旁的落地台灯,而台灯恰好砸在她脚上。
她连忙去扯灯罩,灯罩锋利的边缘滑过她光裸的脚背,扯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藿莛东听到里头传来的声响,顿了顿还是不放心返回去看,却见岑欢倒在地上,而她的左脚脚背一片刺目的血色。
他脸色瞬变,弯身抱起她走出书房。
岑欢脚上的伤口虽然不算深,却面积不小,还是缝了好几针。
卫凌风今晚不值班,藿莛东也没打电话给他。毕竟白天才出院半夜又住进来,他可不希望卫凌风叽里呱啦在耳边念个不停。
岑欢处理好伤口后藿莛东便留在医院照顾她。
而岑欢明明没睡着却也一直闭着眼,既不喊痛也不看他。
他知道她在记恨他说的那句到此为止。可记恨又如何?
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未来可言,再继续下去,只会毁了两个人。
他是不在乎自己会如何,可她不一样。
她还年轻,还有许多美好的事物在等着她,她的人生还那么长,不会永远只有他。
沉默中,岑欢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藿莛东给她掖好被角,目光掠过她满是吻痕的优美脖颈,想起刚才给她清理伤口的那个年轻男医生面红耳赤的样子,心想明天被卫凌风看到不知又要怎么数落他。
拉过一张椅子在她床边坐下,静静凝望着她的脸,脑海里断续闪过一些片段,自他和她见面的那天起,到昨晚的一点一滴,一幕幕如同高清的电影般在眼前浮现。
他深知自己身上有许多吸引异性的特质,所以一直以为她对他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的迷恋,可没想时隔三年,她对他的感情依旧狂热更甚当年。
他想她应该是爱他的。
可那又如何?这种爱,他无法接受。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岑欢脚上的伤口才愈合。
学校的假期早已结束,额外请的四天假今天刚好是最后一天,岑欢不想耽搁学业,所以这天一拆完线她便要求卫凌风给她开出院证明。
“小欢欢,你的伤口还有些发红,我建议你再多住两天。”卫凌风一副专业的口吻,实际上是他还没征得藿莛东让岑欢出院的同意,所以不敢乱答应。
岑欢皱眉:“你是医生还是他是医生?”
说到藿莛东她就气。
住院这些天他虽然大多时间在医院照顾她,可每次都是她不开口他便一句话都不说,一副别人欠他的冷漠表情。
明明是他伤了她,而他伤了人怎么还可以那么心安理得,居然连半点歉意都没有?
她越想越难受,委屈得眼眶发红。
卫凌风望着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心里幽幽叹息,琢磨着是否说点什么,这时门口传来门打开的声音,两人同时看去,一身藏青色西装的藿莛东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糕点盒。
“阿东,你可来了。小欢欢她说要出院,你看怎么办?”卫凌风迎上去问。
藿莛东皱眉:“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病人的情况是否能够出院还要我批准?”
“……”
卫凌风嘴角一颤,心想这一对果然是冤家,连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这么相似。
“呃,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有事你们再叫我。”
话落也不等回应便一下溜了个没影,就怕再多待一秒,又会被两人的怒火湮及。
藿莛东走到床边:“我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榴莲慕司包。”
他把糕点盒递到岑欢面前,岑欢哼一声,别开眼,凝聚在眼眶的泪水悄然滑落。
藿莛东放下糕点盒,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柔软的手帕微微俯身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你哭什么?”他开口,声音不冷不热。
岑欢瞪他:“我哭我的,不关你的事!”
藿莛东点头,把手帕放到她手里。
“看来你并不希望看到我,那我走。”
语毕当真转身。
岑欢心里一惊,又急又气,想留他又咽不下那口气,委屈得一把掀掉身上的被子便跳下床,不料牵扯到脚上的伤口,痛得她直抽冷气。
藿莛东回头,见状神色突变,冲过来抱起她放到床上,便去检查她的伤口,见既没裂开也没沁出血,这才松了口气,而脸色却还是一样难看。
“小舅,你这么紧张我关心我,其实你还是在乎我的吧?”她刚才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这让她郁闷的心情大大好转。
藿莛东侧头看她一眼,淡声道:“你是我外甥女,我当然关心你。”
“我是你的女人。”岑欢语气认真地纠正他的说词。
藿莛东没再开口和她做无谓的争辩,反正不论如何,彼此一方都不会认同对方的说词。
“我饿了。”岑欢忽道。
藿莛东把糕点盒拆开,又放了小勺子在上面,然后一并递到她面前。
“我这段时间天天打针,手好痛。”岑欢双手举到他面前,语气可怜兮兮。
藿莛东扫了眼她满是青紫针眼的手背,一言不发地在她床沿坐下,如同那次喂她喝粥一样,一口口喂她吃榴莲慕司包。
“小舅,刚才你抱我时我摸到你口袋里硬硬的东西是什么?”岑欢吞下他递到嘴边的糕点,有一句没一句地找话题聊。
硬硬的东西?
藿莛东顿了顿才恍然她说的是什么,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枪?”岑欢愕然瞪着他掌心里躺着那支精致的袖珍手枪,拿过来把玩着。
“真的还是假的?”
藿莛东没回她,因为觉得她的问题很幼稚。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身上带玩具枪做什么?
喂完岑欢蛋糕收拾干净,他把手伸向岑欢,示意她把枪还给他,岑欢却把枪藏到身后。
“你答应我不要和我冷战了,我就把枪还给你。”
藿莛东冷眼望着她,还没开口,口袋里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
电话是母亲打来的,忖了忖,他接通。
“妈,什么事?”
“莛东,今晚是小朵生日,她都来我们家住了一个多星期了,你一直避着不见她是不是不太好?怎么说两家也是世交,小朵这孩子又得你爸的喜欢,他也希望小朵能成为我们藿家的儿媳妇。”
藿莛东揉额,想起那天在餐厅见到的乖巧的女孩,原本想拒绝,却又忽地想起什么,目光转向岑欢,见她正凝神倾听他的电话内容,眸光微微一闪,回道:“好,您告诉她我晚一点回去陪她过生日。”
话落挂了电话。
“小舅,你要陪谁过生日?”岑欢问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世伯的一个女儿。”他也不避讳向朵怡的存在,大方介绍,“她现在住我家。”
岑欢脸色忽地变得苍白。
“你和她……什么关系?”
藿莛东望着她苍白的小脸,俊容神色不变:“目前只是男女朋友,但很快就会是未婚夫妻关系。”
岑欢震惊——她竟然从来不知道他有别的女人。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是不是这几年他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而她却像个傻瓜一样一直以为他仍是单身一人。
藿莛东不回应,只是看了眼时间,又把手伸向她:“我的枪。”
岑欢冷冷一笑,下了床站到他面前,在他震惊的目光中用枪指着自己的脑门,目光发狠地瞪着他,几乎一字一顿地问他:“要我死还是活?给你两个选择,爱还是不爱!”
藿莛东皱眉,修长的大手伸过去,作势要去抢她手里的枪,岑欢却后退一步闪躲开。
“你说啊!爱还是不爱!”岑欢语气急了些,握着枪的手有些发颤,盯着藿莛东的目光却一眨不眨,就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心动的表情。
藿莛东眉头狠拧了下,眉宇间的褶痕加深,半眯着眸望着情绪突然失控的岑欢,冷沉的面容难得掠过一抹焦躁和不耐。
“岑欢,别闹。”
言简意赅的话语,却字字让岑欢的眼神渐渐变得绝望。
“不爱是不是?好,你狠,你真的够狠!”眼眶迅速湿润,她视线模糊地望着神情依旧冷漠的藿莛东,嘴边扯出一抹凄苦的笑容,脸上的神情绝望而哀伤。
“你宁愿我死也不愿意松口说爱我?”她语气绝望,忽地移开抵着自己脑门的手枪,乌黑的动口直指向对面男人的眉心。
“你不在乎我的死活,那你自己的呢?你要我还是要命?”她手上使力让枪口更贴近藿莛东的眉心一些以示自己的认真。
而藿莛东这次却似更冷漠了些,连眉头都没耸一下,目光冰寒。
“岑欢,我是你亲舅舅。你这样,是乱伦。”
“乱伦?”岑欢笑,眼泪却疯狂掉落。
“亲爱的小舅,你三年前就告诉我我爱上你是乱伦,三年后你又这样说。那么请问,当你吻我的时候我们算什么呢?当你跟我上床的时候又算什么呢?那个时候你怎么不像现在这样正气凛然地告诉我那样做是乱伦!”
藿莛东抿着唇不语。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益。
“我恨你……藿莛东,我恨你……”
紧抵着他眉心的枪口一松,岑欢的手缓缓垂下来。
“恨吧。”藿莛东长吁口气,从她手里拿过枪揣入内衬口袋,“如果恨我你觉得心里好过些,那么你尽管恨。只是以后别再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不论是谁的命里,爱情都不是全部。况且,我们——”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岑欢捂住耳朵打断他,情绪激动得近乎歇斯底里。
藿莛东伸手环住她的肩揽入怀安抚,她却挣扎得厉害,对他又是打又是踢。
“岑欢,别再闹了,你脚上的伤刚拆线。”
“我不要你管,你走!我不要再见到你!”
“不见我,那又谁来照顾你?”他顿了顿,“我去办出院手续,等送你回去,我保证你往后不会再见到我。”
岑欢停止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反手抱住欲抽身离开的男人,额头抵着他硬实的胸口,语气卑微的低喃:“其实,自第一眼见你,你就已经是我的全部。我今后,不会再像爱你一样爱任何一个男人,亲爱的小舅,你,可满意?”
藿莛东心头一震,欲抚过女孩儿发旋的手僵在半空中,却最终放下,握拳垂放在腿侧。
已经是错了,不能再错。
既然要断,就断得彻彻底底!
他拉开岑欢的手,却在转身时又被她拉住:“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没办法爱我吗?”
回答她的是窒息一般的沉默。
她绝望地闭上眼,不再看他。
“三年前你要我离你远远的,我信守对你的承诺,三年后你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成全你。”
《东岑西舅》连载到此结束,藿莛东的未婚妻是怎么回事?他真的会离开岑欢与其结婚吗?岑欢又是否真能放下藿莛东重新开始新生活,岑欢的身世另有隐情?更多精彩内容敬请期待3月上市的《东岑西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