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深宫男宠

2013-05-14 10:34玉蝉
飞言情B 2013年9期
关键词:侍女王莽陛下

玉蝉

内容简介:穿越成历史上有名的断袖董贤,却发现自己仍是个女的!她每日过得战战兢兢,可正主皇帝对“他”荣宠更是越来越盛。一心想逃出这个牢宠,却渐渐失了本心。等到她终于如愿以偿,却发现这一切,全是他为保护她而刻意为之,他为她付出了一切,甚至是他的命。

(一)

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太亮,熹微的晨光透进来,眼前的幔帐朦朦胧胧似真似幻。我狠狠地闭了闭眼,再睁开仍旧是这一幅场景。我不死心,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大约用得力气太大我忍不住叫出了声,惊动了门外的人——

“大司马可是醒了?”

我听到这个称呼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胸,下一个反应就是摸自己的胯下腿间,确定上面没有少下面没有多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幸好穿越后还是个女人,但是很显然,这个女人的身份有些微妙,女扮男装身居高位,这对于我一个考大学考了两年,智商刚刚过九十的普通女人来说,要扮演这样一个角色委实困难了一些。

我把胸束好后方应了声,侍从们鱼贯而入,伺候我洗漱更衣。她们均穿着同一色系同一款式的衣服,训练有素,沉默不语,显得教养十分好。

但是她们的沉默让我没办法判断自己所处的环境,便只好开口找了个不出错的话题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大司马,现在是辰时。”其中一个打扮略显富贵的少女笑道,“陛下起来的时候您正好压住了陛下的袖子,陛下见您睡得正香不忍吵醒您,便拿剑割断了自己的衣袖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弯腰从床上捡起半截玄色的布料,往我面前一递,“陛下对大人真好。”

这这这,这一出为何会这般耳熟?女扮男装,陛下,还有断袖,这和历史上董贤与汉哀帝的故事多么相似!我抬手擦了擦惊出来的冷汗,问:“我是不是叫董贤?”

那侍女一惊,飞快地抬眸看了我一眼,略带惶恐地道:“大人名讳,奴婢不敢妄言。”

“所以,我真的是董贤。”我略略失神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恨不得仰天长叹,老天爷坑我啊,我在现代活得好好的,穿越也就罢了,穿越成个假男人也罢了,为什么要让我穿越成董贤这个短命鬼?

就在我各种扼腕抑郁时,有宫人过来通传,说陛下已经在正殿等着我了,让我赶紧去陪他用膳。

我这才知道,现在我住的这个地方叫甘泉宫,睡的这张床,是真真正正的龙床。龙床呀,博物馆里围着栏杆挂着警示牌连拍照都不允许的东西,我竟然睡过,这个事实真是令我又惆怅又激动。

就在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时,忽然听到一声:“圣卿过来。”

这声音清爽敞亮,十分好听。我抬头,便看到一个面容俊秀的男人坐在案几后面,正温柔地朝我笑着。刚刚引路的侍从早已不知去了哪里,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圣卿怎么了?”

我猛然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连忙应声,挪着小步走向他,正琢磨着如何请安,手腕忽然被人抓住用力一拽,我便头晕目眩地落到这人怀里,抬眸,正对上他低头凝望我的目光。

我更加尴尬了。

他俯身亲了亲我的嘴唇:“今日圣卿怎这般拘谨,以前我若是敢这么做,你早就发火了。”说着便低低地笑了起来,扶着我坐在旁边,又夹了菜送到我嘴边。我木讷地张开嘴吃了,嚼了两口,差点没吐出来。

不得不说,这汉朝的水煮菜真真不敢恭维。

汉哀帝温柔的表情倏地一变:“来人,剁下做这道菜的那个厨子的一根手指,逐出皇宫。”这狠厉而绝情的话端的是轻描淡写。

我却被吓得打了一个寒战。

他又夹了另一道菜给我吃,我吓得连忙张嘴,还做出了津津有味的姿态,他这才又露出笑颜:“赏——”

(二)

后来从宫女们的聊天中得知,这汉哀帝对董贤的宠爱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比如说他想给董贤封侯,不仅给他编造功劳,甚至还多赏赐了他两千户。丞相王嘉因为反对此事,居然被汉哀帝投入牢房处死。

总而言之,凡是和董贤作对的,凡是董贤不喜欢的,都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

而我这个顶替了董贤身份的可怜姑娘,如若被汉哀帝发现,估计结局会更加凄凉。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当然,我肯定不能这样坐以待毙,须得想个办法逃出宫去才好。

我一边开动我不太聪明的脑子一边翻看奏折,忽然目光一顿,发现这奏折上面好像涂了一层白色的粉末。我拈了一些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略微有些甜腻的味道,忍不住好奇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并没有什么味道。

当然,我做这些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是皇宫,也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被牵扯到宫斗这种高端洋气的高智商犯罪事件中。所以,当小腹处那股子酥麻燥热蔓延开的时候,我也完全没想到自己是中了春药这种高端洋气的东西。

“这么晚了,还在看奏折?”汉哀帝沐浴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来,在明晃晃的宫灯照射下,他的侧脸越发性感,他的目光也越发迷离。

当我看到他头发上的水珠以极其暧昧而挑逗的姿态滚落到他的衣领里后,我觉得我的理智消失了,再也忍不住身体里的躁动,我以极快的速度扑倒在他的身上,一边抚摸着他的身体一边喃喃自语:“给我凉凉手,给我凉凉手。”

“圣卿你怎么了?”他稍稍推了我一下,并没有太用力,而后紧紧地搂住我,头藏在我颈窝里闷笑,“你真的是很久没这般热情过了。”

我哪里还能听得进他讲什么,恨不得将整个身体都贴在他的身上。他开始抚摸我的身体,那略有剥茧的手擦在我身上时,让我忍不住战栗,想要更多更多。

这真的是迷乱而又疯狂的一夜。我似乎听到他在我耳边一直念着:“对不起。”待我想要问他究竟在对不起什么的时候,他吻住了我的唇,最终我也没有问出口。

醒来的时候我已记不清前一天发生过什么,唯有那仿佛被碾压过的身体提醒我,我真的是和汉哀帝做了整整一夜。

我哀号一声扯过被子蒙住脸,觉得自己真的可以一头撞死了,前一刻才打算逃跑,下一刻就和汉哀帝发生了关系,这果真是老天爷在替汉哀帝惩罚我吧?

不对,不是老天爷。我忽然想起前一天尝过的那个白色粉末,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去翻找那张奏折。好在汉哀帝并不是什么勤勉的皇帝,奏折还是昨天那般摆放着并没有被人动过。我赶紧翻出那个涂着白色粉末的奏折,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王莽。

历史上清楚地记载着,就在汉哀帝死后,王莽逼死了董贤。

(三)

王莽为什么要在奏折上涂这一层春药?我拍拍头,觉得自己有限的脑容量是没有办法想明白这个问题了。

我只知道比宫斗还要惨烈的是政斗,作为皇帝的女人以及朝廷的大司马,我深深地感觉到了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是有多么重,并已经能预料到最终的结局是多么凄惨。

我觉得此时此刻最明智的事情就是找机会脱离这个是非之地。

我曾经试图提议过搬出宫外去住,话音刚落汉哀帝就摔了一个花瓶,后来我提议出宫玩耍,他非要贴身陪着我一起。无论何时何地,他似乎都要和我黏在一起,我根本找不到脱身的机会。

“大人,这是所有美人的画册,请您过目。”一个侍女恭恭敬敬地送上一摞绢布,于是我不得不再次感慨,我这个大司马做得辛苦,不仅前朝的事情归我管,甚至连皇帝选秀都要负责。

随意翻着画册,听着侍女在旁边介绍画上的美女身份地位如何,是谁家的女儿,正百无聊赖,旁边的侍女忽然顿了一下,语气颇不自然:“这位是丞相孔光献上的美、美人。”

古代的画水平有限,事实上若要从中挑出个真正的美人着实困难,听闻侍女语气有变,我便仔细地看了看现下手里这幅画,并未看出什么端倪,抬头询问,那侍女才支支吾吾道:“这美人是个男人。”

我呼吸一滞,顿觉荒唐可笑。这孔光可真是投其所好,据说他那丞相之位都是巴结董贤哄得汉哀帝高兴而得,实打实的佞臣一个。

“并且,大人,这美人奴婢曾经见过,原本和大司马您同名,后来改名叫董仙仙,长得极为漂亮。”

“你说,他也叫董贤?”

那个董贤在汉哀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做过他的太子舍人,和历史上的那个董贤完全吻合。于是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导致了历史拐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我派人偷偷地把那个董贤带了过来,那个柔弱的少年穿一身粉色的长袍,长袍上绣着大朵富贵的牡丹,举手投足之间透着妩媚与羞涩。

我托着下巴打量他,神思有些飘忽,我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可以逃离皇宫的机会。

我让少年站在汉哀帝下朝回宫的必经路上,果不其然,汉哀帝大喜,命他随身伺候。

当侍女把话传过来的时候,我努力压制住心底的酸楚,装出怒气冲冲的样子去找汉哀帝。我进门的时候,汉哀帝正搂着董仙仙教他作画,姿态亲密,有说有笑。我以为我不会在乎,可当这一幕真的映入眼帘的时候,心却像被刀子戳了无数下,又疼又涩。

董仙仙犹如惊弓之鸟,从汉哀帝的怀中跳了出来。汉哀帝却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如同往常一般笑着过来拉我的手:“圣卿来了,快过来看我刚刚作的画。”

我狠狠地将他的手甩开,冷笑:“陛下美人在怀,还会记得我这个旧人吗?”

“圣卿?”他无辜而疑惑,锲而不舍地来拽我的衣袖。

我连忙倒退几步躲开,咬着唇深深地凝望他最后一眼,转身跑开。

(四)

我把所有的宫女都赶了出去,把门紧紧地关上,为自己逃跑创造条件。后来汉哀帝在我房门外站了整整一夜,那天晚上下了大雨,他便淋了整整一夜的雨。我听到旁边的宫人劝他离开,他命人把那宫人打了二十板子,后来又有侍女给他撑伞,他把伞扔开,赏了那侍女二十个耳光……再也没人敢上前劝他。

他说:“我惹圣卿生气了,就罚我淋雨好了,什么时候圣卿不生气了,她就会给我开门让我进去。”

我在门内泣不成声。

我想,他应该是爱极了董贤的吧,只可惜我并不是原来的那个董贤,我不甘心把命丢在已知的结局里,更不甘心陪着一个深爱别人的男人。

后来汉哀帝晕倒,众人把他抬回了宫殿。我缓了很久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担心他,然后迅速换好了衣服,藏好金银首饰。我躲开了众多的侍卫,按照前些天偷偷打听出来的路线,一点一点接近宫墙,接近门外的路。很快,我看到了高高的深灰色的墙壁。

我深吸一口气,似乎闻到宫外自由的气息,心情好了许多。拿出腰牌,正准备装模作样地离开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顿时,我脚下仿佛生了根,再也没办法离开半步——

“我一早就知道是你把董仙仙叫进了宫,我故意和董仙仙亲昵,就是想看看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你不知道,当你生气跑出去的时候,我是多么开心。可是……”他话里是浓浓的伤怀,在这寂月皎皎的夜里,更显得寂寥,“你故意闯到我宫里,故意发一场脾气,就是为了离开我吗,圣卿?”

我转动僵硬的脖子缓缓回头,便撞进那一双藏着深情与失望的瞳孔里,他脸色惨白甚至需要别人搀扶才能站稳:“圣卿,你还是要离开我?”

我想说些什么解释,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我不是董贤。”

他笑了笑,朝我伸出手来,那双手甚至微微颤抖着,暴露了他惶恐无措的情绪。他道:“好,你可以不做董贤,你说自己是谁就是谁好吗?只求你,不要离开我。”他道,“我只有你了。”

这个苍白瘦弱仿佛只有十七八岁的男人,完全不介意我曾经试图离开的事实,甚至给了我更难以想象的宠爱。

那天他在麒麟殿摆酒,请来了所有巴结我的王公大臣陪坐,大约是喝多了酒,又或者根本没有醉,却装醉与我道:“我欲效法尧禅让舜,如何?”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微风拂来,宫灯烛火摇晃了两下,气氛越发静谧而沉重。后来王闳跪地重重地磕头,抬头时额头上居然破了皮,言辞恳切:“天下是高皇帝打下的,不归陛下所私有。陛下继承祖宗的事业,应传给刘姓子孙以至无穷。继承权至关重大,天子无戏言!”众人纷纷跪地赞同,汉哀帝的目光却越来越阴郁。

这场宴席不欢而散,汉哀帝拉着我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寝宫走,一边恼怒:“我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我劝道:“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会做皇帝的,阿欣,你、你若是真的爱我,就莫要继续把我往风口浪尖上推了。”

汉哀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莞尔:“好,圣卿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大概是真的醉了,后来就歪倒在我怀里,我轻轻勾勒着他的眉眼,忽然觉得很是满足。回廊里的风比较大,吹得我思绪纷乱,没注意到有人突然出现在面前。

“大司马和陛下越发恩爱了。”

看清来人是谁,我愣了一下,道:“王莽?”猛然间想起他奏折上那一层粉末,不免提高了警惕,“你到这边来做什么?”

王莽捋着胡子,笑道:“大司马在臣面前就不要再装了,毕竟,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心下一惊,连忙叫来宫人把汉哀帝带下去,站起来冷冷道:“你这话说得,我为什么听不懂?”

王莽道:“大司马莫要装了,毕竟您用在陛下身上的药,一直是我利用奏折夹带过来的。”

(五)

曾有野史猜测,汉哀帝是死于春药过量这种不怎么高端洋气的方式,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更没有想到的是,这药居然是原来的那个董贤下的。我着实想不明白董贤为什么要害死深爱自己的汉哀帝,以我看言情小说十年的经验猜测,这大抵又是个狗血的复仇故事。

大约是等不到我的回应,王莽慢悠悠地继续道:“我听说大司马前几天给陛下进献了一个美人,可知道那个美人现下如何了吗?”

我不懂他为何会突然提起董仙仙,摇头道:“如何了?”

“陛下把他剥了皮。”他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一个残酷的事实后,完全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继续道,“想来大司马是不会因为陛下说要禅位给您而心软的,您说是吧?”

“如果我心软了呢?”我不知道原来的董贤和汉哀帝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我大概喜欢上了他,定然不会继续给他用春药去掏空他的身体。

王莽扯了扯嘴角,从鼻子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哼,然后恨铁不成钢般怒视着我,逼近我,一句句诘问:“难道大司马身为男人的尊严已经完全丢掉了吗?您难道忘记当初传信给我,让我帮你提供药时所说的话了吗?”

如若我真的是个男人,王莽这话大约会让我无地自容。偏偏我是个女人,轻笑了两声摇头叹气:“我没有忘记,你放心吧。”语毕转身离开。

原来是董贤主动找到王莽寻求合作,原来王莽也不知道董贤要害死汉哀帝的真正缘由。那么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这真真是太考验我的智商了。

汉哀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我当时守在他床边睡得很轻,他一动我便醒了过来。我没有睁眼,感觉到他下床将我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又亲了亲我的额头,动作亲密而充满怜爱。

他正要离开,我连忙拉住了他的袖子,他回头,面上带着歉意:“我吵醒你了吗?”

“你是不是杀了董仙仙?”

他的笑容瞬间僵硬,垂下眸子道:“皇位大概不能送给你了,你不是想去宫外住吗,我这就派人给你选了最好的地段,到时候府邸修好,我陪你一起住过去,怎么样?”

“刘欣!”怒气翻滚着蔓延上来,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打了他一巴掌,“你怎么能那么残忍,你怎么可以用剥皮这么惨无人道的刑罚?”我抓住他的衣领,想要用尽全力把他晃醒,“我再说一遍,我不是董贤,不是你心里的那个董贤!”

他玄色的衣服已经被我抓得全是褶皱,脸上甚至还带着鲜红的手指印,偏偏他仍旧微笑着对我,揉着我的头道:“好,圣卿不喜欢,我以后不用那些刑罚。”

他永远都这个样子,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满口应承,不生气不发怒,我所有的脾气全都打在了棉花上一般,让人憋火得厉害。我无力地瘫倒在床上,背过身去不想再同他说话。

“圣卿,我又说错什么了?圣卿?”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推搡着我,好一会儿后,叹气道,“我先去上朝……”

他的脚步声渐远,我忽然转身去寻,看到他玄色的衣角从门口一闪而过,只留下那颗颗饱满的珍珠帘子还在微微晃动。

(六)

我不知道董仙仙被施以剥皮酷刑的事情是怎么流传出去的,更不知道这事情经过口口相传是如何变成——大司马因嫉成恨唆使陛下剥了董仙仙的皮。那天天气晴好,我正懒洋洋地坐在凉亭里晒太阳,一个黄衫美人忽然出现在视线内,她大概是想闯到我这边的凉亭,被我的几个侍女拦了下来。

我身处的凉亭是伸到水中来的,回廊弯弯曲曲地延伸到岸上,因此距离有些远,看不太真切那女子的模样。我便偏了偏头问身边的侍女:“那是谁?”

“回大司马,是董昭仪。”

居然是我这具身体的妹妹,我既然顶替了人家的身份,自然也要认下这门亲戚的,看她焦急的样子,大概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便让侍女把她带过来。

董昭仪面色很不好看,我体贴她不方便当着外人说话,将侍女全打发下去后仗义道:“什么事?和我不用客气。”

“呵呵,大司马果真要赶尽杀绝吗?”她冷笑着,说出一句我听不太懂的话。

微风拂来,湖面波光粼粼,我努力压制住心底里的惊涛骇浪,听她道出一个超乎我想象的事实:“当初陛下要让你顶替我哥哥的身份,我们董家二话不说就把哥哥送走了,从此你成为董贤,成了天子近臣。没错,我董家是得到了很多荣华富贵,但这却是用我哥哥换来的。大司马,你当初答应过留哥哥一条性命,可现在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让陛下杀掉哥哥?就因为哥哥长得比你好,就因为你怕哥哥夺走你的宠爱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化作锤子重重地击在我的心脏上,让我透不过气来,最后甚至需要扶住柱子才能稳住身体。

后来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将我紧紧地握住,那手心的温度滚烫,我顺着那只手朝上望去,落入汉哀帝那双担忧的眸子里。

他回头与董昭仪道:“你哥哥是寡人下令处死的,要怪就怪他违抗了寡人的旨意私自进宫。”冷笑了声,他又道,“你最好现在就离开,否则,不要怪寡人迁怒整个董家。”他的语调阴森狠厉,让闻者不寒而栗。

董昭仪吓得踉踉跄跄地跑走后,汉哀帝将我抱到他腿上坐着,道:“最近闲言碎语太多,圣卿以后不要召见什么奇怪的人,省得听了什么不开心的话。”

我脑子里混乱成一片,根本没注意听他说什么,抓住他的衣领迫不及待地问:“我不是董贤?那我是谁?”

对于我没有过去记忆的这件事,他居然完全没有露出惊异的表情,而是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缓缓道:“你原是我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姓盛名卿,所以我才给你取字圣卿。”

“为什么我会变成董贤?”

“我原本想娶你做皇后的……”他叹气,很是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你不喜欢被关在后宫中,喜欢自由自在地,我便许你女扮男装在外走动。我希望你能随时陪着我,便准备给你个官职来做,于是便不得不替你安排个合适的身份,然后选中了太子舍人董贤。”他道,“虽然你现在位高权重,可那个董仙仙的出现还是会被人质疑到你的身份上面,我不想你被别人议论来议论去,那个人,还是杀掉比较好。”

他最后一句话忽然充满戾气,吓得我哆嗦了一下,他连忙将我整个人都搂到怀里,问:“冷了吗?”

我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熟悉的檀香味道充斥着鼻间,我再一次忍不住地泪流满面,闷声道:“你看,我不知道你过去和圣卿发生过的所有事,我没有属于你们的共同回忆,我根本就不是你心上的那个圣卿。”

他却不接我的话,自顾自地道:“既然冷了,我就抱你回去吧。”说着就抱着我站了起来,然而刚刚站起来,他的身体忽然一晃,胳膊一松,我就从他的怀里掉了下来。

我脚先着地,扶着柱子站起来慌慌张张地扶住他,看到他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颊后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朝四周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御医,快请御医!”

(七)

汉哀帝生病了,御医说他的身体虚亏严重,最近一定要严禁行房事。御医说这话的时候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写满了的意味深长让我差点儿找个地缝钻进去。

后来御医开了药,让宫女们熬好了送来,我端着药碗喂他吃药的时候,他恰好醒来。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在看到我的时候涣散的瞳孔终于有了些微的神采:“你还在,真好。”

我扶着他靠在被褥上,再次取了药碗喂他,他摇摇头:“我自己就可以,你先出去看看厨房有没有清淡一点的粥,我有些饿了。”

他性格本就执拗,决定的事情很少愿意改变,我无奈,只能把药碗放到他手里转身去小厨房。刚刚出门忽然想起来还没告诉他床旁边的小几上放着蜜水,是用来漱口的,便折回头,没想到竟然看到他正把药倒进床底的夜壶中。

“你在做什么!”我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夺了他的药碗吼道,“不吃药身体怎么能好?”

他像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般缩了缩脑袋,苍白病弱的脸颊上透出一丝粉色,很是腼腆地道:“太苦了。”

没由来地,心底里的怒气忽然就消散了。我很是无奈地坐回床上,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嘴边:“不吃药身体怎么能好?还有……”顿了一下,我努力压下羞涩,“明明我们最近没有……为什么你身体还亏得这般厉害?”

他面上闪过尴尬,别开脸不看我,也不说话。我心道这大约涉及到男人的尊严问题,也不好再多说。见他死活不肯吃药,狠了狠心自己喝了口,捏住他的脸用嘴送了过去。他被我此番大胆的动作惊倒,很容易就张开了嘴,喝下了那苦涩至极的大补药。

我正打算离开,他忽然搂住了我,将我压到了身下。我陷在松软的被褥中,笑着推搡他,他虽然病弱力气却并不比我小,看向我的目光越来越专注,越来越痴迷。

我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摸到我的衣服里,贴到我腰上。

“喂,不可以。”我大惊,连忙用力躲开,“刘欣,不行,现在不行的,你身体……嗯嗯——”他的嘴堵住了我的嘴,不给我任何拒绝的机会。

我简直厌恶极了这样的汉哀帝,好像什么脾气都没有,却用那么执拗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愿,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我是否愿意。我挣不开逃不掉,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我的衣服撕扯开,那么残忍地冲进我的身体里。

那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一黑,眼泪瞬间就崩了出来,正要破口大骂,身上的人忽然重重地压到了我的身上,一动不动了。

我大惊,推了下他的肩膀,他仍旧一动不动。猛然间,我内心犹如一万匹马呼啸而过,他他他,他不会真的像野史上记载的那般,精尽而亡了吧?颤巍巍地伸出手指试了试他的鼻息,感觉到那微弱的湿热气流缠绕在指尖后,我那仿若停滞的全身血液,终于缓缓地流动了起来。

他没有死,真好。

(八)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他终究没有熬过那一夜。

元寿二年六月戊午日,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月亮犹如弯钩,周围氤氲着朦胧的光晕。天上没有星星,和风舒畅,吹进宫灯中,烛火微微摇晃,几乎晃花了我的眼睛,让我止不住地流泪。

汉哀帝把他随身携带的玉玺递到我手上,气息微弱地道:“除了你,我有的只剩下这个皇位,可我却没办法把它交给你。”

我摇着头,哽咽道:“我不要皇位啊,刘欣,我只要你……”

汉哀帝摇头叹气:“我终究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你、你、你……”他缓了好久,才继续道,“以后、以后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他伸手过来,我连忙抓住他的手放在我的脸颊上,他的手微凉,手指微微动着,似在描摹我脸部的轮廓。好像只有这般,他才能记住我的模样,才能在下一世找到我。

我泪如雨下,已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却无力发出声音,我连忙将耳朵凑到他嘴边,然后听到他道:“不哭……”他眼中充斥着遗憾与不舍,“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董贤的事情,也不知道董贤究竟是有多恨他才会给他下了那么多年的春药耗空了他的身体。我那么多次告诉他我不是董贤,却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进了心里,可能他早就知道了吧,却不愿意相信董贤真的已经离开了他,只能固执地相信我就是董贤,把所有的宠爱都送给我。

而我明知道这份宠爱不属于我,还是爱上了他。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也越来越轻,后来,整个大殿里呜咽声渐渐响起。

我走出大殿,抬头仰望,只看到一轮孤月,平地寂静凄凉。

后来我抱着玉玺回到那个从没有住过一天的府邸后,王莽派人把两封信送了过来交换玉玺,并直言只要我假死遁走,他便饶我性命。

我轻笑,没想到竟然真的躲过了历史上那既定的命运。随意翻开那封信看了看,是董贤勾结王莽时写的信,内容无非就是说身为男儿身却不得不受此羞辱,愿与王莽联手弄死汉哀帝,只希望以后王莽能助他保命。

当时我并没有注意这封信究竟是不是董贤的亲笔,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一向有些混沌的脑海越来越清晰,忽然想起来一些尘封的过去。

早在很久之前,早在汉哀帝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我便穿越而来,从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变成了他身边的一个八岁的小宫女。我们两个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我喜欢上了他,不希望他以后变成断袖,便努力朝着我希望的方向改造他,甚至,我告诉了他我来自两千年以后以及那段关于他的历史,他将信将疑,但还是对董贤下了绝杀令。

可我完全没想到那段对话会被别人偷听去,我被人以妖孽的名义捆绑了起来,他们要烧死我,并且告诉我,是汉哀帝亲自下的命令。我愣了愣,这才想起他始终是一个皇帝,无论他信不信我所说的话,为了江山,他必须排除一切隐患。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对董贤下了绝杀令。而我一个知晓未来的人,在他眼里或许只是个妖孽而已。

哀莫大于心死,那时我几乎没有反抗,就被押上了刑台,可是他却在最后的时刻后悔,赶来救下了我。或许是那次临死的刺激太大,让我的记忆总是出现混乱,一开始只是忘记一些简单的事或人,最后逐渐忘了穿越过来后的所有的事。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也终于知道,自始至终,他爱的只有我一人。而那封所谓的,勾结王莽的信件,根本就不是我的手笔。

是汉哀帝亲自写的,只为在他死后给我留一条活路,所以才冒我的名写了这信。

我忍着泪水取出那块锦帛,轻轻描绘着上面的字迹,不小心把泪水滴在上面后,竟然发现那水渍洇开,居然露出一点点其他的字迹。我大惊,连忙寻了点水沾湿它,终于看清那隐藏着的信:

圣卿,对不起,我也曾想过能和你一直一直走下去。

你还记得你那次差点被烧死吗?你大概想不到,那天我听说你出事后就连忙赶去救你,可偏偏身体忽然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没办法,我只能撤回对董贤的绝杀令,才有了站起来的力气。我想,这大概是老天对我的警告。后来我不止一次地试图改变你所说的历史去做一个好皇帝,可偏偏只要我一有改变的念头,你就会出现各种莫明的意外,起初只是一些小伤小痛,后来却越来越严重,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甚至记忆也出现问题。你开始连我也认不出,不记得我们之间的所有事,明明一同安寝,你却在第二早上时,一遍遍地问我是谁。我终于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如果与你在一起的代价只是让我做一个昏君的话,我不介意做个千古罪人。

原谅我的自私,让你顶替了董贤的身份,如果历史真的只允许我宠董贤一人的话,那么我希望,那个董贤是你。

因为他是历史我是未来,没有历史,便没有未来。所以他试图改变历史的时候,冥冥之中命运便会抹杀未来我的存在。所以,他才会让我顶替了董贤的身份,才会用我的名义联络王莽,才会自己给自己用药,就像历史所写的那般,耗空了自己的身体。所以,他用自己的性命给我铺好了一条路,只为了让我活下去。

我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来他在寂静的夜里紧紧地抱着我说,圣卿,我只有你。他说,我所有的都可以给你,甚至皇位,我都愿意给你。他说,圣卿,我知道我应该放你出宫的,可是,我终究是舍不得。

他从没有跟我说过我爱你,可我知道,他爱我,用他的一切宠爱着我。

只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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