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路
公元10年,王莽听了方士的鼓吹,习“黄帝谷仙之术”,耗万金而建八风台,顺风作液汤,又在殿中种植五梁禾,煮鹤髓、瑇瑁、犀玉等二十多种珍稀之物,用煮好的水来浇灌谷物。这种谷物每成一斛,成本就要一金。
公元20年,天下岌岌可危,王莽却听信术士之言,大兴土木,在常安(即长安)修建供奉祖先的九庙,又将城西十余所大型皇家建筑拆除。两年后,九庙才告完工,耗财数百万之巨,累死万余人。
随着王莽各项荒谬的改革,其政权也逐渐解体,连高层都不看好他了。
一天,更始将军甄丰面色憔悴地回到府上。他阴沉着脸,在余晖下显得格外狰狞。其子甄寻恨恨地咬牙,咯咯的响声打破了黄昏的宁静。甄丰又惹皇帝不高兴了,这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自王莽居摄以来便一直如此。
在王莽的八位重要幕僚中,甄丰曾是王氏以外的首席大臣,排位仅次于王舜、王邑。王莽一步一步走红,甄丰、王舜与刘歆出力最多,尤其是甄丰。他们也因此受到王莽重赏,一并富贵。他们天真地以为,王莽权倾天下,自己也将位极人臣,然而并没有。
他们虽支持王莽当权,但没打算辅佐他当什么假皇帝,更别说后来王莽要当真皇帝了。可此时王莽羽翼已成,他们只好联名劝他居摄。此后,他们没再主动搞过什么劝进的活动;倒是本来与王莽关系疏远的人频频献殷勤,直到哀章献上铜匮,使王莽据以称帝。
王舜、刘歆虽对王莽的野心有所顾虑,但仍装作相安无事,而甄丰為人刚强,根本藏不住心思。王莽发现甄丰在跟自己耍脾气,于是登基时借着哀章的符命(神秘的预言),把排名第二的甄丰降到了第八位,只授以更始将军之职。
更让甄丰忍无可忍的是,他无缘进入“四辅”“三公”的行列也就罢了,偏偏还要与看大门的王兴、卖大饼的王盛为伍,这就不仅是权力上的打压了,简直就是人格上的侮辱!甄寻决定不忍了,要为父亲争取应得的利益。
王莽迷信符命,于是官民争先恐后地向朝廷呈献符命,因此得以封侯。如果谁落伍了,就会受到街坊邻居的耻笑。于是,甄寻决定用这个手段刺探一下王莽。他也献上符命,说新朝应该分陕、立二伯,以甄丰为右伯、太傅平晏为左伯。没想到,王莽二话没说,当即拜甄丰为右伯。
不过,要是以为王莽迷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或良心发现,那就大错特错了。王莽确实迷信,但他自己就是搞迷信出身的,又是篡立,因此对大臣们的类似举动非常敏感。像这种用符命为自己讨官要权的事,他一眼就看穿了,而且心生反感。他曾发布一道诏命,凡传播不是五威将帅所颁布符命的人,全部下狱。
如此看来,王莽之所以这么痛快地任甄丰为右伯,多半另有玄机。既是右伯,那掌管的就是西部事宜。于是,王莽给甄丰派了一个棘手的差事——出使西域。由于王莽早年一再挑起祸端,西域各国虽仍听命于新朝,暗地里却普遍心存不满,加之西域又是边疆,因而出使西域绝对是个苦差事。以甄丰这样一个性格刚毅的中年书生,跑到情况复杂、危机重重的陌生之地,能不能活着回来还真是难说。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算完了,可偏偏甄寻垂涎王莽的女儿——原来的孝平皇后、现在的黄皇室主。于是甄寻又献符命,据符命所说黄皇室主应该给他当老婆。甄寻想得太简单了,以为王莽会像上次一样,乖乖地把女儿送到甄府,不料王莽直接下令逮捕他。
此时甄丰还没离京,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心一笑,自尽了。或许,浮沉宦海多年的他早就看透了无聊的政治,也看破了自己的命运。甄寻则急忙逃窜,一年后被捕,牵连的人甚至包括刘歆的两个儿子、一个门人以及王邑的弟弟,共计数百人。王莽二话不说,全部杀掉。
杀几百个人,对王莽来说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最为诡异的是,王莽要学他自认的祖宗虞舜,将甄寻等最罪大恶极的三个重犯流放到幽州、三危山和羽山。可甄寻等人已死,怎么办呢?王莽传令,派驿站的马车将这三个人的尸体分别“流放”到这三个地方。
次年,王莽的首席大臣——太师王舜在疾病与恐慌中与世长辞,曾经一心一意为王莽出谋划策并将他送上权力巅峰的精英团队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