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嘛小叔

2013-05-14 09:54上弦
桃之夭夭A 2013年10期
关键词:铁头东吴土匪

上弦

一,

何思远风尘赴赴地从苏州回到东吴县,刚走进县城大门就被告之,他家昨晚被铁磨山的土匪给打劫了,远途的劳累被惊吓得一扫而光,何思远慌慌张张地往着县城西边的何家大院跑去。

铁磨山的土匪由来已久,东吴县城的富甲乡绅没少被他们折腾,不过这群土匪一般只为求财并不害命,可他家中还有重病在身的老父亲,被土匪这么一吓,不知道是否凶多吉少。

慌慌张张地跑进何家大院的大门口时,便看到前院里一片狼籍,家丁们都在收拾着,多多少少的都身上带些伤,何思远安慰着他们,只要人没事就好,家里损失点钱财无所谓。

“福伯,我爹和荷秀呢?”何思远问着何家的老管家福伯。

“昨天晚上很乱,二少奶奶带着老爷躲起来了,您去后院看看吧,我这一大早带下人们收拾,还没来得及去看他们,不过有二少奶奶在,老爷不会有事的。”

不等福伯把话说完,何思远已经大步跑进了后院,焦急地喊着:“爹,荷秀。”

心里提心吊胆着,希望他们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后院里也是乱七八糟的,几个丫环正在收拾着被踢翻的椅子,砸倒的花架,一个穿着紫色夹袄短褂的女子正指挥着说:“坏的东西不要扔,留着,原来在哪还摆在哪,下回土匪再来,一看还是这些破烂玩意,就不会拿走了。”

何思远脚步一飘,还来,这女人还想让土匪再来一次?

“荷秀。”喊她的名字,声音中带着一丝庆幸。

而荷秀看到他,脸上立马露出喜色,兴奋地跑过来说:“思远,你回来了?”

或许换成任何一个女人,在家里被土匪打劫没有超过12小时,应该是惊慌未定,看到他回来至少也是泪眼婆娑的吧。

可面前这位却兴高采烈得跟过了年似的,何思远突然觉得,刚才幻想她会扑到自己怀里痛哭,真是有点太可笑。

“土匪昨晚来家里了?”何思远在看到她的状态后,觉得有必要再确认一下。

荷秀咧着嘴笑说:“是啊,来了。”

“家里的人都没事吧?”

“没事,他们就只是为了钱来而已,没伤到人,你看,府里不是挺好的吗?”

挺好的?何思远看一眼周围凌乱的院子,掉下来的半扇窗户还有被踹了一脚的门,再看到丫环们依然心有余悸的惊吓表情,何思远不知道她这个‘挺好是什么意思。

“爹呢?”何思远发现这么久也没看到父亲。

荷秀怔了一下,恍然大悟地张着嘴惊慌地喊着:“呀,我早上只顾着忙了,忘了爹了,他还在地窖里呢!”

“什么?你把爹藏到地窖里,还忘了?你长没长脑子?”何思远气急败坏地往后院的地窖跑去。

“我也不是故意的,事发突然嘛,放心啦,地窖里没水的。”

“有水难道你还放吗?”

“……”

此时的地窖口被一块大木板挡着,两人一起用力把木板移开,地窖里果然有一个悲催的人影,何思远下去把何老爷给背了上来,放到了窖口的草地上,重见天日的何老爷却在一直翻着白眼。

“爹。”何思远双手按压着他的胸口,何老爷自从三年前卧床重病,大夫说活一天就是赚一天,这副身子骨哪经得起荷秀这么折腾。

终于在何思远的急救下,何老爷吐出了一口气,微微地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说着:“摔,摔死我了哟。”

“爹,没事了,土匪都走了。”荷秀低头说着。

何老爷一听到她的声音,吓得喉咙里咯的一声,差点又一命呜呼。

何思远气恼地对荷秀说着:“府里这么大,难道就地窖能躲人吗,你看看这里这么高,爹没被土匪吓死,倒差点被你弄死。”

“喂,何思远,昨晚那么紧急的状况,我难道还要看看风水再把你爹藏起来吗?事发突然,能保爹的安全,也多亏我急中生智。”

“你这叫什么急中生智,我看差点弄巧成拙,你真是瘟神,多亏我没娶你。”

“喂,姓何的,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重远又不是我克死的。”

“要不是你嫁给克远,他一个好好的傻子能死吗?”

“要不是你爹出尔反尔让我嫁给你弟,他死能算我克的吗?我要是嫁给你……”

“被你克死的就是我呗?”何思远愠怒地问着。

荷秀气红了脸,可是狠话最终还是说不出口,两个人气呼呼地瞪着对方,就在他们这场争吵的间隙之间,何老爷有微弱的声音说:“可不可以麻烦你们,先把我送回屋你们再吵?”

二、

与何思远吵过架之后,荷秀几天都没有搭理他,她9岁那年被何老爷买回来做童养媳,本来说好是嫁给体弱多病的大少爷何思远,没想到思远越长大越健康,反倒是二少爷重远莫名其妙地傻了。于是在她16岁那年,何老爷逞思远在外念书的时候逼她嫁给重远,不料结婚那天,重远追着一只小鸟爬上墙头,很邪门地摔死了,当时拜完堂的她连红盖头也被没掀开,就成了寡妇。

本来按照东吴的规矩,她得被送到清洁堂待一辈子,但是何老爷因为中风卧床,便把她留在了何府照顾他,也等大少爷思远娶上一门亲,好再将她送到清洁堂。

孰料,何思远四年来都没有成亲的想法,一直是一个人。

这几天苏州来了一位阮老板,何思远忙前忙后地招待他不回家,荷秀乐得清闲,正在自己屋里做着一件褂子,眼瞅着要入秋了,想给何思远做件厚衣服。

他都把她气成这样了,她还惦记给他做衣服,荷秀想想就来气,拿着针在料子上猛戳了几下。

“二少奶奶!!”福伯站在荷秀的屋外急切地喊着。

荷秀把衣服急忙放到柜子里,打开门走出去,福伯走上台阶焦急地说:“二少奶奶,老爷刚才发火了,让我来找你,让你去找大少爷。”

“找他干什么?他这几天不是在陪客人吗?”

“听账房先生刚才来报告老爷,说大爷少支出去三百两银子,和那个阮老板去红翠楼了,老爷很生气啊,让您去把大少爷找回来。”福伯的话还没说完,荷秀已经撩起裙角大步地跑了出去。

何思远这厮真是长胆子了,什么不好学,偏学人家去妓院。

叫上几个壮实点的家丁,荷秀冲向了红翠楼,妓院一向是不迎女客,门口的几个龟奴要拦她,被家丁们几脚的踹开,土匪打不过,难道他们还打不过这几个龟儿子?

妓院里一向是欺软怕硬的地方,荷秀来势汹汹,再她看穿金戴银架式十足,一看就像是哪个大家的正房太太来这抓汉子的,所以没人敢拦她。

“何思远,你给我出来!”荷秀闯进花厅,就被扑鼻而来的各种脂粉香味给呛得倒退两步。

荷秀这一声吼,震住了亭台水榭里那些正调情取乐的人们,都好奇地看过来,安静的只有水塘里的水波映着楼阁上的盏盏红灯。

她环视四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水榭边,脸色铁青的何思远,再看他那桌,只有两个男人,好么,却坐了四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其中还有一个女子的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

“何思远!”她大步冲过去,恶狠狠地瞪了那姑娘一眼,那姑娘惊恐地缩回了手。

“你来干什么?”

“你在这干什么?”

“我和阮老板在这谈生意。”何思远说着,身边身材发福的阮老板脸色也不太好。

“谈生意还谈到这来了?酒楼茶馆哪不能谈!”

何思远对阮老板笑笑,离桌扯着荷秀的胳膊闪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喂,你别在这胡闹,耽误我正事,快回家去。”

“在青楼里能有什么正事,爹让我把你带回去,你看还有好几个家丁在这瞅着呢,你让我空手回去怎么交差?”

何思远翻了个白眼说:“荷秀,你别忘了,将来何家的一家之主是我!”

“可现在是爹啊?”

“别惹我发火,快走!”何思远低声吼着,转身要回到桌边。

荷秀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拖住,对身后的家丁说:“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抓回去啊。”

“荷秀,你有完没完。”何思远气急地一甩胳膊。

身后的人影一晃,只听到扑通一声,周围响起姑娘们啊的尖叫声。

何思远再回头,看到荷秀双手在水里扑通着,他丝毫没有犹豫,跳下水塘把她给捞上来,搂她在怀里喊着:“荷秀,你醒醒,醒醒!”

可是荷秀紧咬牙关,就是昏迷不醒,何思远心乱如麻,对旁边目瞪口呆的家丁喊:“都看什么看,快点找大夫,回府啊!”

他来不及向阮老板告辞,抱起荷秀飞快地跑出红翠楼,在他的怀里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可是荷秀却继续装着昏迷,心中不光得意而且还羞涩,这是思远第一次抱她呢。

三、

何家的绸缎庄里,荷秀一大早就被何思远叫为打扫卫生,虽然她在红翠楼那么一闹让阮先生觉得冒失,不过也没影响他和何思远的合作,阮先生下了订单便离开了东吴,不过何思远却以荷秀装死骗自己的事为由,让她到绸缎庄里干活赎罪。

“擦干净点,别偷懒。”何思远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用脚碰了碰她。

荷秀挪了一步,腿已经又酸又麻,抹布在水盆里拧了拧,窝火地说:“何思远你太小气了,是爹让我去找你的,又不是我自己要去的。”

“我罚你是因为你装死骗我。”

“我不骗你,你能回去吗?”

“想让我回家,可以有很多办法,但是不能用死这一招。”何思远的声音突然深沉起来。

荷秀抬起头笑问:“喂,你那么怕我死啊。”

她问得快,何思远的思绪正好回想到在红翠楼,她掉下水塘的一幕,当时他在一瞬间是那么怕失去她。

来不及掩饰掉的情愫浮在眼眸中,被抬头的荷秀正好看在眼中,难得见他这样温和的目光,但荷秀还没看得仔细,何思远又恢复一副傲慢的嘴脸说:“你是瘟神,只会让别人倒霉,哪能那么容易死?”

“何思远,你还说!”荷秀气地站起来,正准备要和他吵架。

绸缎庄门口走进一个俏丽的身影,看到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她轻笑着说:“哟,我来的不是时候,你们居然又在这吵架。”

荷秀转头看,来者正是沈家的大小姐沈怀凤,整个东吴城的人都知道,沈怀凤一直爱慕着何思远,为他而拒绝了多少上门提亲的人。

“怀凤,你来了。”何思远立刻和颜悦色地迎向她,侧手请她坐在旁边用来休息的茶案边。

“听说你从苏州回来时就想来看看你,但是怕你太忙,所以才等到今日,没想到这么巧,二少奶奶也在。”沈怀凤说到这,看向荷秀微微一笑,秀丽的容貌像是雨后的牡丹花,温婉大气中还带些女儿家的娇弱。

荷秀讪讪地一笑,低头对着面前的水盆看一下自己模样,压根和人家就比不了,整个就是一悍妇。

何思远接着说道:“本来也想有时间去府上一趟,可是实在太忙,听说你前阵子病了,现在可好?”

沈怀凤脸腮浮上两团红晕,娇羞地低头说:“这事你都知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荷秀从来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何思远会关怀别的女人,这么温柔的一面,让荷秀心里气愤,和别的女人总是温柔的要滴出水来,对她就指手划脚大喊大叫。

她气得端起水盆,眼眸斜一眼何思远说:“我出去倒水。”

而何思远却和沈怀凤在说话,根本没有理会她,荷秀边看着他边气呼呼地走到门边,把手中水盆里的水全泼了出去,不过看到门外正好要进来人时,却已经来不及了,一盆的水都泼到了中间穿着军官服的男子身上。

“你干什么!”刷的一声,两边的人把手中的枪一起举了起来指向荷秀。

荷秀因为惊吓正懵着,何思远却已跑了过来,把她挡在身后,赔笑着说:“对不起各位军爷。”

为首的英俊军官抹了一下脸上的水,伸手按下随从手中的枪,笑着对荷秀说:“荷秀小姐,我们见面的方式真是和水有缘啊。”

荷秀仔细地看着他的脸,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说:“是你呀,杜锦铭。”

四、

何府晚上来了贵客,原来是新驻扎到东吴城的36团团长杜锦铭,他出身将门士家,年纪轻轻就成为一团之长,今天刚随团调到东吴,便来看望他的救命恩人。

原来半年前,杜锦铭中计遭了暗算,落入了江中,正巧遇到荷秀跟着送绸缎的船去杭州,便救起了受伤在水边的他,一路送到了杭州。

“你回来怎么没和我说?”何思远扭头问着荷秀,眉头轻轻皱着。

荷秀白他一眼说:“凭什么我都要告诉你?”

没理会脸色难看的何思远,她笑着对杜锦铭说:“那只是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不,这半年我一直都没有忘,你的名字一直刻在我的心里,我发誓一定要回来报答你,所以才要求调到东吴县来,荷秀姑娘,你就不要再和我客气了。”杜锦铭完全无视着何老爷与何思远的存在,炯炯有神的眼睛只专注地看着荷秀。

何思远轻咳了一声说:“那个,不好意思杜团长,她是我们何家的二少奶奶,荷秀只是闺名,不好被外人称呼吧。”

杜锦铭看向他,不紧不慢地说:“贵座的二少爷不是已经过世了吗?二少奶奶之名也就是不成立,况且,他们连洞房也没入。”

“这事你都告诉他了?”何思远瞪向荷秀。

荷秀有个不太好的毛病,就是喜欢和不熟的人掏心挖腑地讲自己的事,反正那时杜锦铭也有伤,多听点故事也能缓解一下伤痛,谁知道,他还能再找来啊。

她尴尬地笑笑,拿起手中的勺子,盛了一勺饭全塞到了何老爷的嘴里。

杜锦铭在何家吃完饭就被县长又请了去,下人们收拾着饭厅,何老爷也被送回了房间。荷秀刚回到自己的小院正准备休息,何思远就气急败坏地在后面追了上来,直接把她堵到了墙角的桂花树下。

“你干吗?大晚上的吓人啊。”荷秀报怨着。

“那个姓杜的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啊,你去问他?”

“他连和重远没洞房的事都知道,难道你看上他了?”

荷秀抬头歪着脖子故意气他说:“对呀,我就看上他了,我不为自己以后打算,那你爹驾鹤西去的时候,我不就得进清洁堂,怎么,你还敢娶我啊?”

“我!”

“你敢吗?”荷秀紧逼着,钻牛角尖似地要套出他的话来。

虽然已经傍晚,但是还能看出何思远的表情,他定定地看着她,嘴角紧紧地抿着,在荷秀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时,他却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

心里面巨大的失望和落差,荷秀对他的背影喊着:“何思远,你这个诨蛋。”

他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停留,风吹过,飘落地桂花瓣落在了她的脸上,荷秀的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五、

东吴城外面有座很灵验的月老,每逢六月十五都会有不少待嫁的女子来庙里求签,沈怀凤本来是邀何思远一起来的,可是何思远太忙没时间,便让荷秀陪她一起去。

一路上沈怀凤郁郁寡欢的脸,再加上细雨绵绵的天,荷秀有一种深深地憋屈感,心里咒骂着何思远让她来受这份罪。

陪沈怀凤拜完月老,雨也停了,两人正朝山下走,沈怀凤突然惊讶地说:“呀,我忘了把签文拿回来了,荷秀,你到山下等我吧。”

“好。”荷秀点下头,沈怀凤把刚才撑的伞递给她,然后又快步地返回月老庙。

荷秀拿着沈怀凤的伞慢慢地走下去,越往下走,人越少。

低头看路的的时候,忽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以为是沈怀凤又追了上来,可刚一转身,一个口袋就从头顶上罩了下来。

荷秀一直觉得何思远说她是瘟神的事,她挺不服气的,可是今天,她服了。

躲了好几年的土匪,这次居然被山匪给抓到了铁磨山的山寨里,更悲催的是,居然还被告之抓错了。

荷秀反绑着双手靠在土匪们的议事厅里,后背靠着坚硬的岩石,这里是一个山洞,数十只火把将这里照得通亮。

传说中的土匪头子黑铁头正踹着跑在面前的一个小罗罗说:“娘的,老子让你去把沈黄金的女儿抓来,你这个废物,盯了两天还能把人抓错!”

“大,大当家的,小的,小的明明看到沈家小姐打的是油纸伞,也没想到半路换人了啊,不过老大你别生气,这个女的是山下何府的二少奶奶,是前一阵二当家去抢回不少好东西的何家。”

小罗罗这么一说,黑铁头的转过了身,目光锁定在荷秀身上,她现在就是想装死,也不可能了。

见他走了过来,荷秀拼命地向后靠着,同时大喊着:“你,你别过来,有话好好说,求你别碰我,千万别碰我。”

虽然没听过铁磨山的土匪强抢民女之类的,但是她怎么也说叫做稍有姿色,最重要的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谁知道这帮人会不会对她起色心。

荷秀防备地说着,黑铁头在她面前几步停下来,很是鄙夷地说:“老子才不会碰你,听说你是东吴县出名的瘟神,碰了你起不是要倒大霉。”

呃,荷秀惊讶地看着他,不会吧,她这个瘟神的名号都传到了土匪窝里,该死的何思远,肯定是他放出来的谣言,如果能回到何家,她一定踢死他。

她正心里骂着,外面的小罗罗跑了进来,慌张地报告:“大当家的,不好了,咱们山寨被军队包围了。”

六、

荷秀被黑铁头押上了山寨旁边的矮城楼,往下一看,果然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群兵,为首的正是杜锦铭,看么这么多人,黑铁头下意识地握了一下腰间的匣子枪,这个动作让荷秀吓得腿软差点跪地上。

下面的杜锦铭抬头看到了她,紧张地大声喊着:“荷秀,你没事吧。”

“我,我……。”

还没她等回答,她整个人被拎了起来,推上了墙头上,黑铁头站在旁边喊着:“你们最好别乱动,要不我的手一松,她就直接摔下去了。”

“黑铁头,如果你让她活着,我们还可以谈谈,如果你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今天你们铁磨山就要被我铲平。”杜锦铭毫不示弱地说着。

“哦?那先试试看。”黑铁头一说完,手一推,荷秀向墙楼下倒去。

“啊……”她惊慌地大喊,可是头没着地,双脚就被绳子给拉住,整个人被吊在了山寨门外,血液迅速地逆流到了大脑。

同时双方响起了子弹上膛的声音,荷秀挣扎着,她可不想在这当活靶子。

就在这时,杜锦铭身边人群一阵波动,何思远急促地跑出来,看到吊着的荷秀,他的心猛地被揪住一样,紧张地大喊:“荷秀,荷秀!”

他要冲过来,却被杜锦铭给拦住,荷秀费力地抬头看他,晚上有些暗,看不清他的脸,不过荷秀因为他的出现更加的热血下涌了,涨红了一张脸,不管不顾地开口骂着:“何思远,你这个诨蛋,你还说我是瘟神,我看你才是瘟神,遇到你我就没有过好事!”

“荷秀,我知道你恨我,你现在别说话,我和他们交涉,一定会把你救下来的。”何思远匆忙地说着,然后对杜锦铭说:“不要惹恼了土匪,千万不要伤害到荷秀,我求你了。”

不过荷秀没听到他和杜锦铭说什么,继续喊着:“姑奶奶我要是现在不说,等死了就说不出来了!你少在这假惺惺的装好人,我是看透你了,你就是嫌我多余,嫌我妨碍你和沈家小姐比翼双飞,你巴不得我有这一天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对上方不远的黑铁头说:“大当家的,劳驾你,等我骂完这小子,你们再打。”

黑铁头一怔,荷秀继续骂着:“我3岁没妈,5岁没爹 ,7岁死了姐姐,9岁被卖到你家当童养媳,为的是给你这个病秧子冲喜,你根本都活不多久了,要不是我用我家祖传的土方子救你,你还能活到现在吗?可恨的是你病好了,拍拍屁股就出门上学了,你爹缷磨杀驴把我嫁给你那个傻弟弟,我本指着你能回来救我,结果送的信却连影都没有。最后你弟弟不小心把自己摔死了,你全家还把账算到我头上,你还说我是瘟神,我瘟个屁!老娘现在真是后悔,怎么喜欢你这只白眼狼!老娘做鬼都不让你消停。”

她咽了一口气,忍受着眩晕的头,冲黑铁头说:“我骂完了,你们随便打吧。”

然而话音落下,她却感觉到了有几滴水珠掉下来,咦,明明今晚有月亮的,怎么还下雨了。

费力地抬头一看,黑铁头正捂着脸,悲拗地哭出了声音说:“大妹子,你比我还不容易啊!”

不是吧,她这点破事还能让人这么感动啊,正惊愕着。

何思远已经慢慢地向山寨门走过来,边走边哽咽地说:“荷秀,我知道你怨我,当年我真的没有收到你的信,福伯后来说过,信被他截了回来。秀,那时我不敢回来,是恨我自己没有保护好你,说你是瘟神,也是怕你被爹或族人再卖掉,全县的人都知道你不吉利,就没有人打你的主意了,秀,你要是这么恨我,我可以替你去死。”

“何思远,你又骗我,我不信你的鬼话。”

“秀,我没骗你,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何思远刚说到这。

只听砰的一声,荷秀感觉到脚上一松,整个人掉下去,啊,她不想死啊,她还没听完何思远要说什么呢。

眼前一黑的时候,她感觉到掉入了一个怀中,那个人正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

七、

荷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了,窗外的天色已经有点亮光,看来是要到早上了,她揉揉有点晕的头坐起来,发现床榻旁边还趴着一个人,居然是何思远。

“何思远,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她惊慌地伸手推他。

正瞌睡的杜思远抬起了头,看到她坐了起来,脸上浮现出笑意说:“你醒了?昨晚看你一直昏迷不醒,我不放心,就守在这里了。”

“你守在我房里?让别人知道我不死定了。”

“福伯撤走了你房里的丫环,他说当是还欠我的人情,放心吧,没事的。”

“咦,杜团长呢?他们和那些土匪真的打起来了吗?”她紧张地问着。

何思远眸色一暗地说:“土匪被杜团长收编了,都没事,你好像很紧张杜团长?”

“人家可是带兵去上山救我的,那也是我的恩人,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如果不是我请求他帮忙,他怎么知道你被土匪抓去了,你应该感谢的人是我。”

“感谢你?要不是你非让我陪沈怀凤去月老庙,我能被抓了去吗?”荷秀气恼地说着:“一会天亮,我去看看他。”

“天亮?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啊?我睡了一天一宿?”

何思远耸下肩说“是啊,比猪都能睡,估计是骂得太多,大脑缺氧了,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恨我啊。”

他的俊脸突然凑近她,荷秀吓得向后仰下说:“我,我说的是事实嘛,对了,你昨晚不也说要替我对死吗?还有,你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说吗?什么话?”

她笑嘻嘻地问着,何思远紧抿着唇却不说,她生气地伸手去掐他,可任她掐,何思远就是不说,反而含笑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福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说:“大少爷,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何思远的脸色忽地难看起来,对外面说:“告诉我爹,我不去。”

外面福伯为难地说:“大少爷,沈家老爷亲自来府上了,您还是见见吧。”

“该说的我早上和爹已经说完了,你就去告诉他们,我不会同意,更不会改变主意。”

福伯又犹豫了一下,才转身离开。

荷秀看着窗纸上映着走远的身影,疑惑地看着何思远问:“爹找你什么事?怎么了?”

“沈老爷亲自上门提亲,爹也答应了,想让怀凤进门,但是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喂,你想把爹气死啊,大夫说过不能让他动气的,快去,快去看看爹!”她急忙下床伸手推他。

但何思远却纹丝不运,眼睛逼视着她说:“荷秀,昨天我没说完的话就是,我心里认定的妻子,只是你一个人。”

荷秀一怔,呆呆地看着他问:“何思远,你又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不想在让你误会我怨恨我了,从今以后,我不会放弃你。”

“真的?”

“真的。”

何思远笑着摸上她的脸,荷秀开心地咧着嘴角笑出声来,这么多年,她没白等。

然而这时,慌乱的脚步又传来,福伯惊慌失措地喊着:“大少爷,不好了,老爷吐血了。”

八、

何老爷又突然病重了,何府上下一团的乱,但是何思远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坚决不妥协,父子俩就这样的耗着,何老爷只以为何思远是不喜欢沈家小姐而悔婚,却不知道何思远是因为荷秀而悔婚,所以病床前,还是荷秀再照顾。

但这次何老爷却不见多少的起色,东吴县里有名望的人都来何府看望,其中包括沈怀凤,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想到思远对自己的心思,荷秀觉得有些对不住怀凤,便在她来的时候,荷秀刻意地避开。

然而当晚,何老爷便吐血身亡了。

何老爷一去世,何府支起了灵堂,何思远与荷秀都披麻戴孝的守起灵来。

夜晚的灵堂很阴森,两个人挨着跪在地上,何思远哑着嗓子对她说:“荷秀,如果你累了,就回房歇一歇吧。”

“不了,我陪你在这跪着吧,爹最后一程,还是我们一起送吧。”她叹气地说着。

“我以为你会怪他,毕竟他让你嫁给重远,还让你变成了寡妇。”

“我不怪他,如果不是他当初把我买回来,我也不能认识你,倒是觉得他这么走了,很对不起他,我希望爹能原谅我。”

“是我忤逆他的意思,他要怨也是怨我,不过我相信他会理解我的。”说到这,何思远伸手慢慢地握住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说:“荷秀,过了今天,不管以后面对什么要的风雨,不管有多少人阻挠我们,我都不会松开你的手。”

荷秀回握着他的手说:“思远,我明白你的心,可是东吴的风俗,守寡的人不能再嫁的。”

就算她一直都喜欢他,可是也没奢望着有一天真的和他在一起厮守终生。

何思远握紧了她的手,安慰着说:“没关系,我可以把何家的生意迁到南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重新开始。”

荷秀看着他的眼睛,深情而又坚毅,让她的心也涌起坚定的自信,相信着何思远的话,就算最后的结局是没有希望的,此时此刻有他的话,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两人正对望着,大门外却突然灯火通明,一群何家的宗亲走了进来,正好看到了何思远与荷秀握在一起的手。

“好一个伤风败俗的女人,来人,给我抓起来。”何家族长挥了一下手。

“你们要干什么?”何思远把荷秀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们。

“荷秀乃守寡之身,却不守妇道,公然勾引大伯,气死公公,实为大不敬之罪,必须以沉塘处之。”族长沉着脸说着。

荷秀吓得死死抓住何思远的衣服,脸色苍白,何思远摇着头说:“族长,你没有证据不要诬陷好人,荷秀是无辜的。”

“思远,你不要被这个女人给骗了,我是为你好,来人,快动手。”族长一声令下。

“荷秀!”何思远紧紧地拽着荷秀的手,荷秀却异常的沉静,说着:“思远,不要反抗他们了,这就是我的命,这一天我早就预料到了,不过我知道你的心,我死而无憾了。”

她落下眼泪,抠开了何思远的手,她被拽着走出灵堂,何思远追上来,却被族长派人给拦下。

“你们放开她!”何思远挣脱开拦住他的人,一直追出了何府。

这时荷秀已经被带到了江边,被塞进了早就准备好的猪笼,何思远看着两个人把她抬着走向江中。

荷秀看着岸边追来的何思远,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大声喊着:“思远,好好活着,等我下辈子投胎,我肯定做你的妻子。”

江水已经慢慢地浸过了她的身体,她感觉到扛着她的人正慢慢地将她推向水中,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何思远向江中跑着,却被从人群中跑过来的沈怀凤拖住,她看着何思远急切地说:“思远,那个女人不值得你留恋,是她下贱勾引你,你不要再上当了。”

看着她美丽却阴险的脸,何思远冷笑着说:“是你向族长告发的,这一切都是你早就设计好的?”

没等到她回答,何思远脖子后面被猛地一击,双眼一黑便晕倒在沈怀凤的怀里。

沈怀凤望一眼江中沉没的猪笼,再看一眼怀里的思远,轻声说:“就算你恨我一辈子,但能把你留在我身边,我也值了。”

尾声:

两年后。

一辆轿车驶进了租界中,在一片蓊绿中行驶着,何思远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微闭着眼睛,端坐在车里,如今他已经是广州最大的纺织公司的老板。

两年前,他拒绝了沈家的亲事,将生意及家产从东吴搬到广州,恰巧遇到也调回广州军部的杜锦铭,在他的帮忙下,将生意越做越大。

如今他成了广州的新贵,是多少豪门名媛心中的如意郎君,但他都不为所动,两年了,他一闭上眼睛,就想到荷秀沉入塘底的一幕。

随着大门打开的声音,他睁开眼睛,杜家的大宅已经出现在眼前,佣人恭敬地过来打开车门,他走了下去。

走进大宅的客厅,杜锦铭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你不是快要结婚了吗?怎么还有时间找我?”何思远坐下来问着,杜锦铭马上要与高官的千金结婚了,这是广州城内最近的大新闻。

“只是觉得好事想成双,想拉上你一起,记得我和你说过在老家的妹妹吧,我把她接来了,你今天见一见?”杜锦铭神秘地笑着。

何思远脸色一变说:“我好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很感谢你这两年的帮助,但是我不会娶你的妹妹来报答你,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荷秀,怎么可能看上别的女人。”

“可是荷秀已经不在了。”

“她说过,下辈子投胎也会给我当妻子,我会等下去,要把妻子的位置留给她。”何思远沉声说着。

“这可怎么办呢?小妹啊,你说呢?”杜锦铭突然扭头对着侧面的楼梯说着。

只听楼梯上的人似是嗔怨地说:“那我现在就去跳江,你别再救我,让我重新投次胎好了。”

听到这个声音,何思远触电般地回过去,只见落地窗旁的楼梯拐角,盈盈而立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泪水瞬间布满他的眼眶,何思远千言万语无从表达,只会傻傻地笑着,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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