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儿呀，你慢些走

谭金金

朱寿平是一家保健品贸易公司的老总。最近，他的公司代理了一家著名品牌的保健品，他立马在省内展开了宣传，派出了十几名员工，兵分几路到省内各个城市去展开攻势。

派往北方市的是张自强，这个小伙子做事有拼劲，责任心强，为人老实，朱寿平对他相当器重。接受了任务，小伙子立即出发，那匆匆的脚步，让朱寿平心里很踏实。

精兵强将的努力，很快有了成效。各地销量节节攀升，朱寿平喜上眉梢。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意外发生了，张自强在过马路时，被一辆出租车撞飞，当场身亡。接到交警的电话后，朱寿平和张自强的父亲，急匆匆地上了飞机，当天就赶到了北方市。

张自强静静地躺在殡仪馆的冰柜里，再也不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了。张爸老泪纵横，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介绍情况的交警说，当时，张自强可能是赶时间吧，匆匆忙忙地过马路，根本没有注意到红灯和来车。就这样，被一辆同样匆匆开过的出租车撞上了。

朱寿平沉默了，心里自责，这是不是自己安排工作太多的缘故？

晚上，朱寿平躺在宾馆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今天是个好日子》的彩铃，是北方市的老客户宋海来的电话。宋海知道朱寿平在北方，便热情地邀请他出来喝酒。

两人在市中心的一家饭店碰面，点了几道地方特色小菜。喝了几杯啤酒后，宋海深有感触地说：“老朱，你的员工不错呀，真够敬业的。”

朱寿平想：原来他知道张自强的事了，便颇有同感地说：“是呀，挺让我感动的……”

宋海说：“你的那个张自强，今天下午匆匆赶到我这，本来我们约好下午两点见面的，但我刚和他谈两句，卖场里出了点事，我忙着去处理。回来一看，他还在等着，饭也没吃呀，整整等了半天了。不错，你该好好地培养培养他，这小伙子！”

朱寿平惊呆了，愣了良久：“张自强？”

“是呀，他刚走不久，放心，代销合同签好了，叫他吃饭也不肯。于是我便打给你，想不到你也来了这里。”

宋海后面说什么，朱寿平听不进去了。刚才？刚才张自强不是在殡仪馆的冰柜里吗？怎么可能？

朱寿平回到酒店，虽然喝了点酒，但脑子还是有几分清醒。他忽然想，为什么不打一打张自强生前用的手机呢？

拿起手机，宋海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好不容易翻到号码，拨过去，通了！朱寿平心跳加速。

可是，没有人接，再拨一遍，还是没有人接。

后半夜，朱寿平疲惫地睡着了，等醒来时，看看表，已经第二天九点多了。

洗漱完毕，手机响了。朱寿平看看号码，大惊，差点没抓牢手机。那号码赫然在目，是张自强的。

摁下接听键，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传来，是张自强！

“老板，您好，我昨天和宋老板签好了合同，咱们代理的保健品在他旗下的医药公司销售，应该会有大的进展。”张自强声音里透出几许兴奋。

朱寿平捏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镇静，说：“我也在北方，你爸爸也过来了，你出来吧，我们吃个早餐。”

电话那边，张自强高兴地应允了。

等朱寿平和张爸赶到约定的一家快餐店时，张自强早就等在那里了，向他招招手，朱寿平心里怦怦直跳。

走近，坐下来，朱寿平很惊喜：“自强，昨晚去哪了，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昨晚？我累了，睡着了，今早一见到你的电话就回拨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张爸一把抓住张自强的手：“儿子，你没死，太好了！”

朱寿平奇怪了：“你还在这里，那殡仪馆里的是谁呢？”

“殡仪馆？我死了？”张自强一脸迷雾。

“我是来处理你的后事的，昨天你出了车祸。这是你的证件，还有现场的照片。”朱寿平把这些东西摆在他面前。张自强一一拿起来看，忽然脸色苍白。

“是有车祸，我记得过马路时，一辆出租车飞过来，我一闪，便匆匆地向前赶，因为我约了宋老板。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朱老板，请你帮我照顾好我爸，这是我签的合同……”张自强缓缓地说，眼里噙着泪水。

“爸爸，保重……”说完，眼前的张自强慢慢地模糊，慢慢地消失……张爸泪流满面。

朱寿平握着合同，拼命地点头。

几天后，朱寿平回到公司。他宣布了一条纪律，以后要把工作的节奏放慢，不要太匆忙，要让灵魂等等身体……

选自《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