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行
睡梦中,吴木感到一阵地动山摇,紧接着是一阵阵轰隆隆房屋倒塌的巨响。吴木清醒地意识到:地震了。
待一股接一股的气浪散尽后,吴木大口喘息着,用双手向四下摸索,寻找身边的同伴。摸到了,摇了摇,同伴竟一动不动。喊了两声同伴的名字,同伴没有任何回音,吴木感到了死亡的恐惧:同伴不行了!吴木和同伴昨天来这里演出,不想客死他乡。
四周传来凄厉悲痛的哭泣和呼救声。
吴木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感到双腿钻心地疼痛。用手一摸,下肢粘乎乎的,尝试着想抬一抬腿,换来的是更加钻心的疼痛。吴木悲叹:糟糕,双腿被砸断,怕是保不住了。幸亏上肢没有受伤,吴木脱下衬衫,扯下两块布条,简单地将双腿包扎了一下。
静静聆听了一下周围,除了哭泣和呼救声,吴木并没有听到人们脚步走动的嘈杂声。看来,这次地震的震级较高,破坏力极大,伤亡人数众多,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维持体力,静静地等待,期盼救援人员早些到来。他下意识地再摸一下身边,吴木竟摸出了三样东西:一把二胡、半截蜡烛、一个打火机。二胡是自己演出时使用的乐器,已跟随了自己二十多年,蜡烛和打火机是昨晚房主留下的。
凄厉悲痛的哭泣和呼救声在暗夜里弥漫。吴木心情烦躁地点亮蜡烛,操起二胡,演奏起阿炳的《二泉映月》。他要通过时空隧道与阿炳交流,去感受阿炳坎坷苦难的生命轨迹。
幸好二胡毫发无损。
就在这时,听到附近一位女人劝慰孩子的声音:“阳阳,别哭呀阳阳!你看那儿有灯光,还有二胡的演奏声。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随后是一位稚气的男童音:“妈妈,灯光?我咋没看见?灯光在哪儿呀?”“就在那儿,你瞧阳阳。”“妈妈,看到了,我看到那灯光了!”也许是因为看到灯光的缘故,那男孩果然止住了哭声。
听了母子的对话,吴木感到些许欣慰,手上便加大了力度,把《二泉映月》演奏得出神入化。
一曲终了,传来那位稚气男童的声音:“叔叔,您会拉郑智化的《星星点灯》吗?我想听《星星点灯》。”
吴木强忍着内心和肌体的疼痛,回答:“《星星点灯》?是不是台湾那位身残志坚的歌手演唱的?”
男童说:“对,叔叔,就是他唱的!”
悠扬婉转的二胡声伴随着那烛光再次在黑夜里弥漫开来:“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叔叔,您拉得太好了!”说完,男童拍起了稚嫩的巴掌。与此同时,竟有不计其数的手拍响了巴掌。
吴木流出了激动的泪水。“还想听吗?”
“想听!”回应吴木的是男女老少发出的不同的声音。
于是,悠扬的二胡声再次响起。“天其实并不高,海其实也不远,人心其实比天高,比海更遥远……天边有颗模糊的星光偷偷探出了头,是你的眼神依旧在远方为我在守候……满天的星星请为我点盏希望的灯火……”
一曲又一曲,吴木把手拉麻木了,但还是不肯停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在吴木的手指间流失。
东方终于露出了晨曦,天亮了。救援队伍从四面八方赶来,救出了无数生命。让那对母子和救援人员惊奇的是:这位身边燃着蜡烛,手持二胡已坐化为一尊雕像的人竟是一位盲人!
选自《金山》